第29章 刺杀

入夜,司檀做了个梦。

梦中一片纯白,司檀自己也穿着一身白衣,在一片纯白的梦境中奔跑着。

跑着跑着,她跑进了皇宫里,红墙绿瓦的围墙高高的耸立着,她费力的踮起脚也看不见外面。

四四方方的围墙极速的缩小,将司檀困在其中,司檀想要挣扎,撞的头破血流也无法挣脱,她只能通过围墙上一个小小的窗户看见外面。

外面的景象不再是纯白一片,许许多多的场景如同走马灯一般的在她眼前闪过。

有少年时代的五皇子带她偷偷的摘莲蓬吃莲子、有曾经比她还矮一个头津祎一本正经的板着脸,立下誓言说要保护她,还有皇后病重弥留之际将她叫到跟前,叮嘱她千万不能恢复女儿身,更不能嫁给皇室……

那些熟悉的面孔在司檀的眼前闪过,最终停留在一个场景中。

她站在平日里上朝的殿外,长长的红毯铺在她脚下,前方就是文武百官。

司檀低下头一看,自己身上的白衣开始染上猩红的颜色,从她的胸口开始,直到白衣变成红色官袍,那官袍上的红色那么鲜艳,仿佛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就好像是鲜血染红的。

司檀想逃,但她回过头,却看见自己所有的亲人都站在身后,朝她摇头,挥着手叫她向前走。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身后催促的声音越来越大,她也跟着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跑进大殿内。

她跪倒在大殿内的红毯上,仰头看去,数不清的阶梯之上,坐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高高在上。

那是皇帝。

司檀伸出手,想要去够高高在上的帝王。

可是她的力量太过渺小,皇帝看着她拼命挣扎,最后伸出一根小小的手指。

那根小小的手指,落在司檀头顶却像一座大山,黑沉沉的压过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碾碎。

“啊!”

司檀猛的从梦中惊醒,九月初的京城正是气候宜人的时间,但她却出了一身冷汗,大口喘着气,心慌的厉害。

房门外守着的津祎听见屋内的声响,出声询问:“大人,怎么了?”

司檀还在刚才的梦境中,心有余悸,久久没有回过神。

津祎没有得到回复,再次急促的敲敲门,问道:“大人,司佑明!没事吧?”

司檀听见自己的名字,才像是大梦初醒般回过神。

“没事!”

应付过门外的津祎,司檀赤脚下床,坐到窗前。

微风吹过,廊下的风铃被吹动,发出叮当的声响,一下又一下的,搅得司檀心烦。

自从江南回来以后,司檀就经常做梦,梦中都是她过去的回忆,所以她不愿将这种梦境称作噩梦,但这些梦又确实影响到了她的睡眠。

司檀偏过头,正好从旁边的铜镜里照见自己。

脸色苍白得吓人,碎发被冷汗浸湿了贴在额头上,眼底泛出隐隐的乌青,嘴唇暗沉,看上去有些阴森。

她的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两道泪痕,像是两道蜿蜒的伤疤,将她撕碎。

她看着镜子,嘴角勾起弧度,露出一个纯良天真的笑容,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美丽。

随即,她放下嘴角,收起了笑容,干脆利落的抹掉泪痕,将视线从铜镜中移开。

司檀拿起笔墨,想写张纸条飞鸽传书去南州,让南州的锦衣卫将白三送到京城来。

她还未落笔,就听见廊下传来一声极小的声响。

司檀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蹲下身往桌子后一躲。

下一瞬,三只弩箭钉在司檀刚才的位置上,弩箭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这声音惊动了房间外的津祎,他飞快的冲进屋内,院中隐藏在暗处的其他护卫也伺机而动。

刺客一击未中,被司檀躲过,现下又被围攻,连忙施展轻功想跑。

司檀从桌子后钻出来,只看见刺客逃走的一个模糊身影。

她语气冰冷,下令:“不用活捉,就地击杀。”

“不留活口吗?”津祎问道:“还能审问一下是谁人指使。”

司檀用力将三只弩箭从椅背中拔出来,这弩箭力道极大,刚刚若不是她躲闪及时,现在大概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不论是谁,都是冲着我的命来的。”司檀打量着弩箭,手指在金属箭头上弹了一下,听见清脆的金属音,说道:“精铁箭头,工艺不错,不是寻常人能弄到的。”

司檀点起烛火,想更仔细的研究一下这三只弩箭,就听见刚刚追击刺客的护卫来禀报。

“大人,刺客服毒自尽了。”

司檀挑眉:“这么快?那看来不只是刺客,还是个训练有素的死士。”

京城中恨她的人不少,但有能力弄到精铁弩箭,还有钱能培养专业死士的人可没有几个。

司檀遇见的刺杀数不胜数,现在分析起凶手都颇有经验。

“应该是五皇子动的手,”司檀皱着眉头思索,说道:“最近我没惹过什么人,算起来也就只有一个江南田税案与五皇子结仇,大概也只有他有能力培养死士来暗杀我。”

可是司檀还是觉得不对,她喃喃自语:“但若真是五皇子因为江南田税案想动手,不可能蠢到以为一个刺客就能杀了我,而且他杀了我也没用啊,该有的人证物证早就被沈玉君写成案件条陈递上去了……”

司檀心中一颤,马上对着津祎吩咐:“不对!今夜对我的刺杀只是调虎离山,他真正的目标不只是我。”

“立刻派人去大理寺和刑部大牢中查看情况!”

司檀一边抓起外衣披在身上,一边疾步往外走,说道:“我亲自去沈玉君那边看看,五皇子那个疯子,还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蠢事!”

津祎问道:“大人,若是刑部和大理寺不让我们插手怎么办?”

锦衣卫虽然有保卫京城安全的职责,但也不能硬闯其他部门的大牢。

“直接硬闯!”司檀说的毫不犹豫:“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谁若是有意见,让他来找我理论!”

司檀平时坐的马车防护精良,就连拉车的两匹马都是精挑细选的战马,司檀急着去确认沈玉君安全,连马鞍都没装,直接翻身上马。

司檀带了几个护卫一起出发,健硕的黑色战马在黑夜的街道上疾驰,犹如一道飞驰而过的幽灵,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脆。

司檀飞奔至沈玉君的府邸门口,在四周查看一圈,确定没有埋伏的刺客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叩响了沈府的大门,沈玉君赤着脚来迎她。

“沈大人,今夜别睡了,将家人聚集在一处一起守夜,我会将护卫留下来保护你们。”

沈玉君一脸懵,追问:“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江南田税案即将开审,今夜可能会有刺客杀人灭口。”

沈玉君被吓了一跳,问道:“京城之内,天子脚下,除了锦衣卫,谁还有这样的胆子刺杀大臣灭口?”

司檀看着沈玉君,伸出一根手指指指自己,一脸问号的皱了皱眉头,无语的很。

她费心费力的保护他,结果还要反过来被怀疑?

沈大人,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沈玉君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既然今夜刺杀的人不是锦衣卫,那京城之内,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和胆量?”

司檀摆摆手,含混的说道:“幕后主使以后再查,他们的目标大概就是案件相关的证人。”

沈玉君思索一会儿,提醒道:“司大人,若幕后之人真是冲着江南田税案来的,那第一个要灭口的恐怕就是徐贤。”

司檀本来想说,徐贤被关在锦衣卫诏狱之中,刺客肯定混不进去,不必担忧。

但她突然想到,今日清晨雷淳才擅离职守,是因为有人请他吃酒。

雷淳才嗜酒,酒量自然不差,能让他喝的第二天起不来床,那必然是有心之人刻意灌酒。

司檀一直怀疑锦衣卫中藏进了内鬼,陆奇也揪出来过一个,但这不代表锦衣卫内部就彻底肃清干净了。

内鬼这东西和蟑螂差不多,发现了一个,意味着没发现的角落中可能就藏着一窝。

司檀当即脸色一变,将身边护卫留下来保护沈玉君,自己再次上马,朝着北镇抚司的方向疾驰。

——————

黑马停在北镇抚司前,司檀跳下马背,随手拿了把长刀就往诏狱中走。

津祎带人去刑部,陆奇带人去了大理寺,留下来看守诏狱的人不多,为首的千户连忙跟着司檀。

司檀才下到地下一层,就闻见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掺杂了一点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自从在南州,经历过白家的爆炸现场后,司檀现在对火油的味道极其敏感,她加快脚步进入地下二层,果然已经出现了滚滚浓烟。

火势蔓延到这种地步,原本在地下二层值守的锦衣卫却丝毫没有动静,司檀猜测,可能已经被迷晕或是提前解决了。

“先把人都救出来!”

浓烟还在继续蔓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司檀被呛到,忍不住捂住口鼻,剧烈的咳嗽起来。

锦衣卫千户劝她先上去避避,可内鬼还没有抓到,司檀不放心将救火的事交给别人。

她舀了一瓢水,将自己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用湿帕子捂着嘴就冲进了浓烟中。

今早来过一次,司檀还隐约记得路线,在一片浓烟中摸索着找到了徐贤的牢房。

徐贤的牢房和火源离的很近,热浪几乎蒸干了司檀身上的水分。

跟着司檀的锦衣卫掏出一大串钥匙,在其中翻找着。

可是浓烟越来越大,眼睛被熏出了眼泪,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眼看着锦衣卫拿钥匙的手颤抖的厉害,钥匙串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半天都没找到。

时间紧迫,火势还在迅速蔓延,司檀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在迅速升高。

“快点,火要烧过来了!”

手抖的锦衣卫干脆爬到地上找钥匙,司檀等不了了,将他推到一边,自己拿起刀,朝着牢门上的锁砸过去。

诏狱中的锁牢固得很,司檀只是砸了一下,就觉得虎口发麻,几乎失去知觉。

可是没有时间了,徐贤已经被浓烟熏晕,了无声息的倒在角落里。

司檀只能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砸锁。

一下,两下,三下……

就在火焰逼近之前,司檀砸开了门锁。

司檀整条手臂都麻木了,弓着腰跑进去,发现徐贤手脚上还拴着铁链。

司檀一瞬间差点绝望的叫出来,可是她必须将徐贤带出去,若是徐贤死了,江南田税案就缺少了关键证人。

更重要的是,皇帝想要徐贤活着,他若不明不白的死在锦衣卫,司檀难免会被怀疑。

就在司檀举起长刀,试图将徐贤的手脚砍断带出去的时候,刚才那个手抖的锦衣卫终于找到钥匙了。

“指挥使,用这个钥匙!”

司檀赶紧将长刀扔在一边,拿着钥匙解开徐贤手脚上的锁链。

就在这时,刚刚还手抖的锦衣卫悄悄挪到司檀身后,拿起她刚刚放下的长刀,举起来,照着司檀的脖颈,狠狠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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