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推开门屋外只剩下了那个被掌嘴的婆子袁荣,在哎呦哎呦的喊着痛,全然没有了刚才作威作福的模样。
明昭冷眼走的她面前,不分由说的掐住了袁荣的下巴,再次刺激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她一颤。
“小贱……你…你松手!”
明昭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红肿的脸颊把眼睛都挤没了。
明昭说道:“你说的条件我会答应,待我走好你一定要给月儿安排好后事,不然等我回来……”
明昭缓缓贴近她耳畔,指尖的金针慢条斯理的在她胸口上画圈,轻声威胁:“你可能就活不了了。”
袁荣连忙点头如捣蒜,她本就欺软怕硬,之前裴明月温顺懦弱,戳一针也不知嗳呦一声,怎么磋磨都没关系,但遇见明昭这么疯的,她是真的怕了……
“三七姐姐,三七姐姐。”玉瑶提裙小步走到明昭跟前。
明昭一把甩过袁荣冷声道:“快滚。”袁荣连滚带爬的逃走了,犹如身后有厉鬼在追。
明昭低头看着这个一脸紧张的孩童,想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但看到手上的血污又堪堪放下,放柔了声音说道:“玉瑶怎么出来了,不是告诉你先在草丛里躲一躲吗?”
“刚才来了好多好多人,我担心姐姐,就连忙进来了。”玉瑶小心拽住明昭衣袖,担忧地说道,“三七姐姐这里发生什么了?月儿姐姐在哪里?我们不是要接她一起回京城吗?”
玉瑶无心的疑问如同一把尖刀直直戳进明昭的心头上。
明昭蹲在地上紧紧地抱住玉瑶,力气大到玉瑶有些喘不过气,玉瑶刚想出声便听到明昭的话在耳畔响起。
“好玉瑶,月儿姐姐现在……还不走,我们先在京城里安顿下来再一起来接月儿姐姐好不好?”
玉瑶一时停止了挣脱,忽然她感到肩头的衣服慢慢濡湿,她反手也抱住明昭,笨拙地学着小时候娘哄哭闹的弟弟一样,轻轻拍着明昭的后背。
“好呀,那我们先回京城,等在京城买了大房子接月儿姐姐过去一起住。”
听闻这番童言稚语,明昭忍不住闷笑出声:“好。”
“你……小姐怎么还没走?”脸红肿的瞧不出原本模样的袁荣又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怀里抱了一套衣裙,吞了吞口水才敢把芸嬷嬷的话转告“芸嬷嬷说山路崎岖要早点出发,天亮前才能回府,最好回府前先换套衣裙,免得……反正就是先换上这身衣服。”
原话是免得别人以为是个乡下粗鄙野丫头,但袁荣当然不能这样说。
前有狼后有虎,她摸了摸脸,嘶,更疼了,又瞥了一眼明昭葱白的手指,真是两边都难搞。
明昭直起身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裙摆处不知染了什么,在蓝色衣料上格外醒目,确实不好看,顶着月儿的名字直接这样去尚书府,怕会对月儿声誉有损。
明昭抿了抿嘴唇,接过衣裙随手拉开一间屋子开始换衣服,藕粉色缠竹织纹薄棉长裙,上面还带了些皂角气,这件衣服,她之前见明月穿过。
换好衣裙后,她就着屋内已经磨损了的铜镜照看着现在的模样,墨发如瀑,通体只在发间簪了一朵霜白绢花,被大火炙了几分乌色。
明昭取下头上的绢花,轻轻掸去了上面的烟灰,又仔细取下原先衣裙袖口上缀着的金针,这套衣裙袖口没有改装,金针无法藏在袖口,只能先将它固定在了绢花上当花针用。藕粉色的长裙衬的格外冰肌玉肤,神清骨秀。
透过铜镜,朦朦胧胧竟和裴明月有几分相像。
“小姐真是让老奴好等。”
收拾完毕的明昭带着玉瑶由袁荣领路,前往前院门口的马车处,刚到门口便听到芸嬷嬷的阴阳怪气。
当时与袁荣对峙时已经被芸嬷嬷瞧见,明昭也不再伪装,当即反唇相讥道:“怎么?嬷嬷是时日不多,等不得了吗?”
“尖牙利嘴。”
没想到明昭真敢还嘴,芸嬷嬷气得不轻,瞧见了明昭身侧的玉瑶刚准备开口便被明昭开口打断。
明昭拉过玉瑶置于身后,冷冷道“自我来到贞女观,玉瑶便在我身边服侍,此次回府我是定要带玉瑶一起走的。”
“怎么,嬷嬷这是不允?”
“比起那个小丫头,小姐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与老奴说这么多可没用。”芸嬷嬷将头扭到一边抛下这句话后,便独自上了马车不再出声。
待所以人都上了马车,才开始缓缓前进。
时值正午,日头当空,马车一路疾行,越过山野林间,直奔熙攘繁华的京城大道。
车乘里,玉瑶年纪尚小对外面的稀奇景色充满好奇,坐耐不住蹲到车帘边,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偷看,询问道:“三七……哦不小姐,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方才在车内,三七姐姐刚教她以后不能再叫她三七姐姐要叫小姐,她还是一时改不过来,玉瑶放下了车帘,转头看向了身侧的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明昭静静地端坐着,气质不似在观中那样锐利而是格外恬静柔和,垂眼低眉,发髻间的绢花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抖动,有几分弱柳扶风的味道。
声音温润柔和:“不过才一刻钟,应该还有再翻一个山头才能到,莫要心急。”
玉瑶有些惊讶的说道:“小姐你变化真大啊。”
玉瑶被上山已经快半年,神情总是淡淡的,啊,除了上午听到月儿姐姐的消息那会儿的失态,第一次瞧见明昭这般温和模样,瞬间感觉比帘外的景色还要稀奇。
明昭勾唇一笑不语,垂眸看着裙边的一处细小花纹,思绪渐渐偏远。
此次替月儿先行回府,她定会好好维护月儿声誉,顺便查清月儿当时为何会被赶到贞女观,之前的说辞明昭自然是不信的,况且尚书令位高权重,说不定还能查出一些关于当年血案的蛛丝马迹。
明昭心中兀自想着,不知不觉中时辰已过了大半,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帘外芸嬷嬷刺耳的声音响起。
“小姐,已经到了。”
明昭先行下车,再扶了一把玉瑶下来,她抬头定睛一看,这儿那是什么京城,分明是在一条狭隘的小巷里,矮小的朱门兀立在她们面前。
明昭有些疑心:“嬷嬷莫不是走错了。”
芸嬷嬷冷声道:“小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离家久了竟连自己家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说罢便先前一步,连叩了三声朱门,说道:“大小姐回来了。”
“嘎吱。”门开了。
开门的两个小厮连忙问好:“嬷嬷好,这么远的路辛苦了,大小姐舟车劳顿赶紧去歇歇吧。”
大小姐?明昭心中疑虑更甚,月儿是裴府的次女明明是二小姐,为何叫她大小姐。
刚踏入府,一名圆脸蛋的小丫鬟匆匆赶来说道:“大小姐先跟我来吧,老爷和夫人正在屋内等您议事呢。”
明昭看了一眼玉瑶,圆脸小丫鬟瞧出了明昭的顾虑,招手叫人:“小菊,过来,将小姐带回来的丫鬟安顿下来。”
玉瑶虽说不舍但为了不给明昭添麻烦,还是先跟着那个叫小菊的丫鬟走了,一步一回头看着好不可怜。
“小姐,请。”
明昭嗯了一声,跟在她身后随行。
她思绪万千,回府不从大门堂堂正正回家,而是从偏侧小门,一回来也不让安顿反倒是议什么事,还有这奇怪的称呼,尚书府可是有大小姐的,大小姐裴名姝才貌双全,远在凌霄山的她都略有耳闻,可如今……
“到了,大小姐进去吧,老爷和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丫鬟的话语打断了明昭的思绪。
明昭沉气,缓缓推开房门,踏入屋内,雕花窗棂透进几缕微光,洒在屋内的陈设之上。裴尚书和裴夫人各坐在上堂两侧,中间置一套青花茶具,瓷白釉青,杯中正幽幽冒着热气。
角落里,一尊青铜香炉正袅袅升腾着青烟,炉身上的饕餮纹古朴神秘,与屋内的静谧氛围相得益彰。
明昭乖巧跪安道:“孩儿请爹娘安。”
“哼,还算端庄。”裴夫人并没有拿正眼瞧明昭,仿佛似乎不关心这个所谓的女儿,裴尚书拍了她一下手,她才不情不愿的正视明昭。
“咳,好姝儿,护国寺路途遥远,此番前去为爹娘祈福辛苦了,快起来吧。”裴尚书抬手示意明昭起身。
明昭并未理会,而是将身子伏的更低:“孩儿愚钝,孩儿名讳里并未有姝一字,还请爹娘明示。”
“姝儿,三月前你母亲疾病连绵,你心急如焚,为替你母亲减轻病痛自愿前去护国寺祈福,不过你与齐王的婚期将近,不得已把你先叫了回来,你忘了吗?”裴尚书见明昭没有会意,语气冷了些。
护国寺?三月前?什么婚约?裴名姝的婚约关裴明月什么事?为何一直叫她姝儿?明昭虽未言语,却暗自腹诽。
突然,明昭心头一顿,瞬间明了,难道他们是想……
替嫁。
明昭暗暗心惊,替嫁若是被发现便难逃一死,裴家真是半点都没把明月放在心上。明昭并不言语仿佛听不懂裴尚书的言外之意。
“榆木脑袋。”裴夫人忍不住刺道,“把姝儿的名号给她这种蠢笨丫头我是真为姝儿不值。”
这次裴尚书没有阻止裴夫人而是让她继续说了下去,观察明昭的反应。
明昭狠咬了一下舌头,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话语间带了丝丝哽咽:“爹娘这是何意?孩儿自知过错在贞女观修行,如今回来便已是孩儿的福分,长姐的丝毫,月儿不会沾染半分。”
听到明昭的泣血忠言,裴尚书捏了捏眉头,他这个二女儿还真是蠢笨,不过蠢笨也有蠢笨的好处。
他朝明昭招了招手,使自己看起来尽量温柔道:“月儿怎能这样想,只是如今你长姐失踪,我们忧女深切,为缓解苦痛所以才叫你回来,以后你就是姝儿了,陪在爹娘身边尽孝,月儿应该能理解爹娘吧?”
明昭内心冷笑,如此蹩脚的说辞,这是拿她当傻子糊弄。但表面一副泫然欲泣摇摇欲坠的样子。
“孩儿明白,只是”明昭咬了咬下唇,才缓缓抬头“那婚约……”
“好了,佩兰带小姐下去,准备嫁衣吧。”还未等明昭把话说完,裴夫人便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
看来这替嫁是躲不掉了。
明昭跪坐缓缓向前挪动,故作真切地看着裴尚书。
“好了。”裴尚书不理会明昭直接拂袖而起。
“姝儿回去好好准备,明日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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