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下班明月依然不让何时送，他开他的车，她坐她的地铁，因为她不想让别人发现，给彼此带来麻烦，毕竟现在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没事都好说，有什么问题的话，恐怕怎么样都难解释清楚。

工作上，没有了心里的芥蒂，明月和何时的配合纯粹多了，交流时的笑容也多了起来，两人都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赶进度、保质量上面。

项目已经接近尾声了，这周五就要做一次正式升级前的演练了。

明月每天都加班，在周五下午时，把所有该测试的内容都完成之后，出了一份测试报告，邮件发出并开了一个项目会议之后，就启动升级演练了。

负责操作的运维同事小董，早就把服务器的中间件安装和配置完成，等测试完成，张晓白把所有的代码都打包好，交由小董上传到了服务器上，设置好相关的参数和配置之后，就等着下班后，何时把数据从旧系统的数据库导出，就可以执行升级操作了。

下班之后，四人先去吃饭，这是明月来了这边上班之后，第一次和何时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张晓白叹了一声说：“哎，又是周五，又要加班，单身狗真实可怜，只能与加班为伍。”

何时问了一句：“小董是单身吗？”

小董刚吃了一口饭菜，只能“嗯”了一声。

何时又问：“月亮也还是单身吗？”

张晓白没等明月开口，就问：“怎么？你这是要给大家介绍对象吗？”

明月看着何时眼底里藏在一丝作弄的神色，于是反问道：“何时，你也是单身吗？”

何时看着明月笑着说：“我脱单了。”

张晓白惊讶地说：“天啊！这也太快了吧，光棍节的时候你还单身的，这才几天啊！牛！”

小董也说：“太厉害了吧！来，传授一下经验！”

何时说：“没办法，对方喜欢我很多年了，最近她才表白，我觉得人还不错，就答应了呗。”说的时候，还瞄了明月几眼。

小董泄气地说：“也是，凭你的条件，喜欢你的女性，肯定多了去，没有借鉴意义啊！问错人了！”

“牛？吹牛还差不多！我看你最近苦大仇深的，一点都不像被爱情滋润着的样子，倒像是被爱情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样子。”明月看不得他乱说。

何时问：“月亮，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我了？”

明月说：“没办法，谁让你是甲方，就像周扒皮一样，你一黑脸，我们就得遭殃，不得不防着点。是吧，小白？”

张晓白“呵呵”地笑着说：“你说是就是，我什么都没说！何时，千万不要打击报复我们哈！”

小董说：“咱们和平相处哈，晚上还要一起干大事了！”

何时又笑着问：“月亮，你还没说你是不是单身？”

这家伙，存心要在大家面前和我过不去啊！明月想着，就说：“一直单着了，你帮我留意一下呗！条件嘛，帅不帅的无所谓，嘴巴不要像你这么臭，也不要像你这么黑心的就好，谢了！”

何时说：“小白，小董，你们公司就这么诋毁客户的吗？”

明月抢先说：“但如果客户的人品本身如此，我们就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何时说：“小姐姐的嘴巴够厉害的。”说完，还不忘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明月说：“小弟弟过奖了！”说完，也不忘给他回了一个抱拳。

大家都笑了起来。

2

上晚上8点多，何时把所有的数据导出来了。

9点多，小董开始升级了，升级没多久，升级程序就异常退出了。

张晓白、小董、何时三人一起定位，等解决了，已经10点多了。

由于测试环境的服务器数量少、组网方式不同、数据都是构造的测试数据，所以到了真实的环境时，又出现了几个没有发现的问题，一直到了凌晨2两点才把升级程序执行完。

数据升级完后，将所有微服务启动好之后，每个人简单地访问了系统，随机地点击了不同的页面，就下班了。

明月想自己打车，但何时却当众问他们住哪里，小董和张晓白都在不同的方向，明月也只好说了出来，何时一听就说顺路，要捎她一程。

于是，当着众人的面，何时名正言顺地把明月“送”回了家。

“何时，没看出来你还挺有心机的啊 。”明月一上车就开始阴阳何时。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何时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主要还是心疼你，我送你回家多方便啊！”

“你就不怕小董和张晓白要坐你的车啊？”

“那就一起送啊，不过这么晚了，估计他们也不好意思麻烦我。”

“吃饭的时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问我是不是单身？”

“我就想知道，你会不会在你同事面前说你已经不是单身了。”何时如实地回答。

“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吗？”

“我希望你说，因为这说明你认同我。你不说，我总觉得你没把我放在心上。”

“何时，有时我觉得你挺聪明的，但有时又觉得你像小孩子一样幼稚。我不说，只是因为嫌麻烦，懒得去解释而已。乖，不要想多了，好好开车吧。”

“好嘞，你休息一下吧，到家了叫你。”何时听到了明月的解释，像得到了糖的小孩一样，开心了起来。

明月看着何时满足的样子，不禁感概了起来，他这样挺好的，这才是他的本性，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就满足的人，也是一个爱笑的人，但是因为遇到了自己，给他带来了很多的痛苦，让他逐渐地深沉了起来。

“我有那么好看吗？”何时等了一会没有听到明月说话，看她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她的脑袋瓜子里面又在想什么？

“好看！我们家的小太阳弟弟，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

“月亮，你给别人一颗糖之后，总会在后面跟着一巴掌，我似乎已经听到掌风了。”

“何时，如果没有遇到我，你是不是会一直都像刚才那么开心呢？”明月这种把所有问题都归咎于她自己的性格，让她在这个安静的、彼此都疲惫的夜晚，又开始埋怨自己给何时带来了痛苦。

“月亮，如果一个人一直都只尝甜味，那他根本就不会知道甜有多好，甚至都不一定知道甜为何物，但当他尝过苦味之后，他就知道原来甜味是这么美好的滋味。月亮，认识你，虽然受了点苦，但却让我能够体验了人生苦的一面，丰富了我的人生，而且现在这种苦尽甘来的甜蜜日子，让我体验到更大的喜悦、幸福。月亮，我从不后悔认识你，而且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遇到你。所以月亮，这不是你的错，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无论是酸甜苦辣，我都甘之如饴，无怨无悔。”何时是埋怨过明月，但埋怨的并不是痛苦本身，而是埋怨她没有和自己一起去面对，她居然选择了一种他难以接受的方式去处理，浪费了本该属于两人共处的时光。

“别想了，今天加班本来就耗了不少脑细胞了，再想小心变傻了，赶紧闭眼休息一下。”何时伸了一只手过来盖住了明月的眼睛。

“你好好开车！”明月赶紧阻止他。

“那你好好地休息一下！”

“知道了！”

等何时看过来的时候，明月已经乖乖地闭上眼睛了，脸上还带着笑意，何时的嘴角也慢慢地有了弧度。

到了车库时，明月已经睡着了，何时没有叫醒她，这个时间点如果叫醒了，也不容易入睡了，于是静静地看了她一小会之后，他也在车上休息了起来。

真好，有明月在的地方，何时总能感到心安，无论做什么，都觉得很幸福。

早上六点多时，明月就醒了，才知道自己还睡着车上，往旁边一看，何时还在睡觉，心情复杂了起来，他为了不吵醒自己，居然陪自己在这里睡觉。一方面为他的付出感到暖心，另一方面又为这种付出感到内疚，如果遇到的不是自己，他应该不用这么辛苦地付出吧。

明月的这种性格，让她很清醒，这种清醒让她始终不能忽视和何时之间的鸿沟，也让她在越是快乐的时候，越是感到不安。

明月时常讨厌自己的性格，可是活了三十几年了，一点都没能改变。

算了，不为难自己了，生活已经不易了，没有必要再给它添加更多的苦了。

明月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何时，如果可以，她愿意就这样看一辈子。

3

“醒了。”又过去了一个小时，何时睁开了朦胧的眼睛，明月笑着问他。

“你怎么没叫醒我啊？”何时看明月已经那么清醒的样子，猜想她已经醒来了挺长时间的。

“我也是刚醒。”明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等他自然醒。

“回去吧。”

于是两人拉着手回了家。

周六周日两天都要加班，在大家一起配合下，终于在周日的晚上9点前完成了这次的升级。

到家后，明月坐在了沙发上，何时则去倒了两杯水过来，一杯递给了明月，然后坐了下来喝水。

明月喝了几口水，把杯子放下之后，见无事可做，于是突然心血来潮地说：“阿时，你要听我讲小时候的故事吗？”

何时说：“是开心的吗？开心的就听，不开心的不想听。”

其实他都想听，只是不想让她回忆伤心的事。

明月苦笑了一下：“好像真没什么开心的事，开心的都是跟动物有关的。”

“那就不说了。”

“阿时，我是在所有家庭成员都吵架的环境下长大的，我对家庭没有什么依恋，也没有什么执着，我讨厌争吵，只要有争吵我就想逃离。我不喜欢我父母，但我的脾气最后又变成了他们的样子，悲观小气，阿时，怎么办，你跟我在一起会很累的。”

“我脾气好，不会累的。如果以后我爸妈、岚岚他们找你，你也不用担心，也不用躲，告诉我，交给我，你只需在旁边安心地等着，我会处理好的，好吗？”

“嗯，阿时，你这么好，我总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明月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无论何时向她解释过多少次，依然未能把她的这种观念纠正过来。

“你比我大，我比你高，你爱我，我爱你，我一直觉得我们超级般配的。”何时知道明月的成长经历，知道她内心充满着不安感，他希望自己能帮她抚平所有的不安。

何时又说：“以后不许这么说了，再让我听见的话，我就真生气了！”

明月笑着说：“好像真没见你生过气耶。”

“最好不要见到，生起气来，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出来。”何时把明月搂进了怀里说：“月亮，你太敏感了，事情没那么复杂的，结果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的，遇到事情告诉我，我会和你一起解决的。”

明月说：“知道了，知道了，都说了好多遍了，什么时候变得像一个老妈子一样，啰哩啰嗦的！”

“如果你不听话，我就不断地说，直到你听进去为止。”

这个话题该结束了，明月说：“家里好像没有水果了。”

何时说：“没有了，你想吃什么水果？我去买。”

“那算了，别再跑了，都累了一天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明月只是随口说了一个话题，并不想他真得为自己去买。

“月亮，你都喜欢吃什么水果啊？”认识了这么久，何时还不大知道她最爱吃什么水果。

“现在这个时候甘蔗当季，很好吃的，就是皮有点硬，葡萄也不错的，都不错。”

“那你等我，我现在就下去买。”何时起身。

明月拦住了他：“我就说说而已，真的不用，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何时说：“你太小瞧我了，我体力好得很，睡觉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明月看着他一副轻浮的样子，一脚把他踹开了。

不多久之后，何时就一手提了一袋子削了皮的甘蔗，一手拿了带皮的半根进门了，说：“去洗手吧。”

“这半根怎么不砍断呢？”

“我挑的这根又大又长的，我们晚上吃不完，老板说这样放着第二天再吃就好了。”

两人围着垃圾桶开心地吃着，何时咬的时候，不小心把汁喷到了明月脸上，被明月揍了一拳，何时赶紧拿湿纸巾笑着帮她擦了。明月也使劲的咬着，可始终都未能“报仇”。

甘蔗的水分很足，很甜，吃得两人心里甘甘甜甜的。

是甘蔗甜了心，还是心甜了甘蔗呢？

4

何时租的是两房，以前在学校还可以每天打球，上班之后，晚上常常加班，没有太多时间，于是将另一个房间做了健身房，每天早上运动一下。

搬家时看到明月有一张瑜伽垫，就重新把跑步机和其他运动器械摆放了一下，腾出了一块地方铺上了瑜伽垫。

何时的公司早上10:00上班，可以弹性到10:30，明月的上班时间跟驻场公司的时间一样，所以早上的时间很充裕。

两人都不是爱睡懒觉的人，早上闹钟响了，两人便起了床。

等洗漱完毕之后，一个人在跑步机上跑步，一个人在练瑜伽，偶尔两人还比赛，看一分钟谁做的仰卧起坐多，有时明月会让何时练一字马，疼得何时嗷嗷叫，有时何时会让明月做引体向上，把明月憋得满脸通红。

等时间差不多了，何时去做早餐，明月打扫卫生。

等身上不流汗之后，两人冲了一个澡，然后一人负责洗碗，一人负责洗衣服。

等完事之后，两人就一起吃早餐。

等吃完早餐之后，稍作休息后，一人负责洗，一人负责擦。

等收拾完之后，两人一起换衣服。

等收拾完后，明月负责把衣服挂在衣架上，何时负责把衣架挂在晒衣杆上。

等晾好衣服之后，两人一起出门上班。

等上了地铁后，何时在车厢的这边，明月在车厢的那边。

等出了地铁之后，何时在前面快快走，明月在后面慢慢走。

等到了公司，何时忙自己的事，明月也忙自己的事，有问题时，两人一起碰头沟通。

等下班后，明月在前面慢慢走，何时在后面快快走。

等上了地铁之后，明月在车厢的这边，何时在车厢的那边。

等出了地铁之后，明月在一边，何时在另外一边，手拉着手回家。

等到家之后，如果还没吃饭，就一个人淘米，一个人洗菜，一个人切菜，一个人炒菜，然后一起吃饭，然后一个人负责洗，一个人负责擦。如果已经吃过饭，则明月负责洗水果，何时负责收衣服。

等都忙完了，或者看书、或者看手机、或者追剧、或者玩游戏，或者散步，然后洗澡睡觉。

周六时，何时会带着明月到处去玩，然后周日回韩瑞雪的家。

明月负责的项目也升级完成了，在现场保障了一个月之后，新系统也运行稳定了，在元旦假期之后，明月就去了新的项目，还好，上班的地点只是远了7、8个地铁站而已，而何时也重新开车上班。早上时，何时做了更多的家务，其他的也没有太多变动。

这样的日子没有什么波澜，却过得很舒心。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了，马上就要过年了。

何时想起了曾经在过年的时候去过明月家，也想过年的时候去她家一趟，但是被明月拒绝了，那一次她被韩瑞雪骂了一通，现在还记忆如新，而且她也不想把何时带回家，不想被亲戚们问这问那的。

于是过年时，两人每天都聊视频聊天，倒也过得很甜蜜。

和往年一样，过年期间，“兴仁四杰”又聚了一次。

私下，吴子煦和何时聊起了他有创业的打算，问何时有没有意向一起。

何时跟他详聊了之后，觉得可以考虑，但没有当面答应，说要再考虑一下。

何时并没有特别强烈的创业情结，他的真实想法是要跟明月商量一下，听听她的意见，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想着要跟明月结婚，创业会很困难，他需要知道明月的想法。

何时当天就跟明月“汇报”了这个事情，明月很支持他，觉得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尽管去做就好。

在明月看来，自己和何时只是男女朋友关系而已，她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干涉他的任何决定。

年后，何时就提了离职，然后和吴子煦、以及他的另外一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