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夫子道了一声早安，他没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念汐如实回答。
“那他没有笑？”
“没有。”
众人的眼神瞬间一暗。
“怎么，沈子昂笑起来很吓人吗？”
众人闻言俱是拿手帕掩住嘴巴偷笑，连一向直爽的八公主脸上都现出了可疑的红晕。
女中豪杰八公主难得娇羞之际，还抽空回应了一下念汐的疑惑：“不是，是很可人。”
……
好吧，真是，这学上的，这帮姐妹的心思就没好好放在书册上。
念汐回身摆了摆手：“行了，后面的你们也都知道了，我先走了。”
其实念汐很疑惑，沈子昂确实如谪仙般出尘，但是她们会因为沈子昂的相貌惦记沈子昂的话。
论相貌，论才智，之淮哪一点比沈子昂差？
若是之淮拿下面具，那想要亲近他的女子岂不是更多？
想到此处，念汐莫名生出一种骄傲来，她心里又开心起来，一蹦一跳地进了宝栖宫。
侍女们赶紧迎了上来，为首的凝珍瞧着念汐晴空万里的表情，心下稍稍定了一些。
“来得正好，陪我去库房挑一件宝贝。”念汐语气轻快。
念汐对于皇族库房内宝物的丰富程度是有一定心理预期的，但是真当堆成山的宝贝呈现在眼前时，她的嘴还是忍不住张成了一个圈圈。
她在一排一排呈列着宝贝的架子间穿梭，翩翩如飞入万花丛中的花蝴蝶。
满目琳琅的宝贝让念汐挑花了眼。
不如让之淮自己来挑吧，看上了哪件就拿走，这样自己也省事。
但是这样会不会显得太敷衍？
凝珍瞧着念汐拿起一个宝贝左瞧瞧，右看看，最后又摇摇头放了回去，只字不提早上在文华殿的事情。
看来主子并没有怪罪自己的疏忽，于是她放下心来，开口询问道：“殿下可是要挑礼物？”
念汐顿了一顿，认真地回答：“准确地说来，是谢礼。”
“不知是送给哪位贵人的？有没有什么要求？奴才熟悉宝物名册，能提供一些建议。”
念汐将一柄镶着红宝石的匕首放回架子：“送给之淮，他在我游历期间屡出妙计，帮了我不少忙，我打算晋他为宝栖宫侍卫首领。”
“那胡首领平时可有什么喜好呢？”
念汐略略一回想，却发现自己同之淮相处这么久了，其实对于之淮的事情，知之甚少。
他喜欢吃烧鸡，那总不能送他一百只烧□□。
凝珍察觉到了念汐的停顿，便也不再问，拿着名册说道：“库房里有一对上好的雪玉佩，雕工精致，见到的人都会喜欢，无论男女老少皆宜。”
念汐心动了：“那拿来我看看。”
雪色的玉珏静静地躺在红木匣子里，触手清凉，能工巧匠将其雕成了两轮弯月，两枚玉佩合在一起，却又是满月。
念汐情不自禁地将两枚玉佩拿在手里，玉色皎洁，仿佛是鞠了一捧映着月影的湖水。
这两枚玉佩，念汐很是喜欢。
之淮也会喜欢的，念汐如是想着，将玉放回红匣子：“就决定是这个了。”
她抱着红匣子走出几步，又折回，将架子上的两柄匕首也一并打走了。
那两柄匕首是玄铁铸成，锋利无比，刀柄上分别装饰着一蓝一红两颗硕大的宝石，也是价值不菲的宝贝了。
念汐打算将这两柄匕首先亲自送去给高德和狄屠，他俩这次安全护送自己回来，也不容易。
更重要是，她不希望因为之淮得到晋升而心生怨怼，在与其共事的时候不配合。
当然，她自然相信之淮有足够的能力御下。
不过有几句话，她亲口对高德说过，便能省去许多麻烦。
“高德，这柄匕首赐你，日后你还需同狄屠一道好好守卫宝栖宫。”
高德恭敬地跪拜完毕，才双手将那柄镶着红宝石的匕首接了过去：“谢公主殿下。”
“我手里的这柄蓝宝石匕首，待会儿我会拿去给狄屠，你们一路护送我，着实辛苦。我也希望你能知道，你和狄屠互帮互助，互相配合，方能更好地成事。”
“臣谨记。”高德垂眸，恭敬道。
“还有，我打算晋之淮为宝栖宫侍卫首领。”
高德闻言身躯一震，呆呆地望着端坐上首的念汐，脑海里无数个声画面闪过，最后定格在仙客来的那一只，屈辱的大虾上。
“跟上次天香楼的大虾没关系。”念汐适时地补充，“我只是认为之淮足智多谋，武艺不凡，可堪大任。我看中的，只是才能罢了，旁的那些，我并不在意，所以以后不要有思想包袱，只管干好自己的事情，不必担忧其他有的没的。”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且退下吧。”
念汐瞧着高德神情稍显复杂地退出冬暖阁，也不知道他能明白多少，不过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吧？
不管了。
简单见了实心眼的狄屠之后，念汐便下令晋之淮为宝栖宫侍卫首领。
“升官啦，开心吗？”念汐笑眯眯地凑到之淮跟前，将手里端着的红匣子送了出去，“给你的贺礼，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红匣子上一对锦鲤栩栩如生，之淮接过，一双狐狸眼里漾着盈盈的水色：“你送的东西，我自然是喜欢的。”
下一刻，他的视线便被匣子里那一对玉佩吸引，久久未移开。
“看呆了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你知道吗？我看到的第一眼也惊呆了，像是被这玉摄去了魂魄一般。”念汐沉浸在情绪里，并没有察觉之淮合上匣子时，眼底划过的一丝沉郁。
“哦？摄魂？那你现在身体可有不适？”之淮借着念汐的话头问道。
“没有啊，我好的很呢！”念汐此刻很兴奋，仿佛升官发财的是自己，想要站起来蹦一蹦，跳一跳，证明自己很有活力。
“行行行，我放心了放心了，你坐下。”之淮瞧着蹦蹦跳跳的念汐，忍不住宠溺一笑，将她按了回去。
“你说，进修说的修炼爱情是什么意思啊？怎么样才算顺利通过了进修呢？”静下来的念汐忍不住问出了这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之淮的视线又落回那红木匣子上，修长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在匣子上两尾锦鲤的鳞片上来回摩挲。
这是他在思考时的惯常动作。
念汐双手托腮，手肘撑在桌上，静静地等着他想完。
不多时，之淮便又重现抬头，一双狐狸眼里闪着些许狡黠的光。
“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见招拆招，念汐，你总是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对吗？”
“当然啊，我们是一起来进修的，自然是要一起顺利通过啊。”念汐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之淮勾起薄唇浅浅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起身将那红木匣子放在了里间的架子上。
翌日卯时三刻，宝栖宫，梳妆台前，凝珍郑重地拿起一定小花馆冠在念汐头顶比划：“主子，今日时间还充裕得很，可好好装扮一番。”
“不必——”念汐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我知道，你怕我被其他主子比下去，你家主子不在意这个。”
她将凝珍手里那精致小巧的花冠接了过来，换成了角落里不起眼的一根染绿发带。
“就这根吧，再把我那件月白的袍子拿出来。”
“主子，这样不会太……”
凝珍的话引得念汐又想起昨日八公主惊讶而不解的神情来，她说自己太不把沈子昂当男人了。
她怕凝珍再说出这样的话来，赶紧抬手制止：“就这样办，听我的。”
念汐想着今日便稍晚些出门，最好是踩点到达，这样便能避免了跟夫子大眼瞪大眼的尴尬。
于是她心安理得慢悠悠享受了一大桌子丰盛的早膳，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踱到宝栖宫门前宽阔的广场上，看着之淮新官上任，操练守卫。
他昂首挺胸立在阶上，一身银白铠甲在晨曦中闪着微微的寒光，恰如神兵天将。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她方提着书袋慢悠悠地往文华殿走。
转过一片茂密的灌木，沿着青石小道再走几步，便是文华宫门，可不巧了，此刻对面正缓缓走来一人，身长九尺，一袭青色道袍随着晨风飞扬，仿佛是深山晨雾中飘然而至的世外高人。
不是沈子昂又是谁？
念汐轻松愉悦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紧张万分，两人在宫门口打了个照面，她乖乖地道了声早安。
今日沈子昂依旧是微微颔首，面上无其他表情，只是比昨日多回应了一句“早安。”
两人便不再说话，一前一后跨进文华宫，走过一小段青石小道，上了几级台阶，便到了文华殿前。
殿内，一颗颗簪红戴绿的脑袋正巴巴地往这边瞧，见沈子昂施施然踩点而来，身后还跟着朴素至极的，念汐。
殿内有一瞬间震耳欲聋的沉默，然后爆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待得沈子昂提着袍子姿态优雅地步上最后一级台阶，将将要跨过门槛之际，所有的窸窸窣窣声便汇成了一句整整齐齐，阳光灿烂的，沈夫子早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