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北境

**穿过七拐八拐的巷子来到街上,临近冬至,春水街上多了些平日里没有的新鲜玩意儿,商户们使出浑身解数招揽顾客,孩童们围在吹糖人的摊子前嬉笑,偶有从关外来的商队拉着一排骆驼行走其中,云州虽比不上皇都繁华,但也算得上热闹。

**路过他平日好来喝酒的镜花阁,楼上的俏女子摇着手绢向他招呼,“江大哥,今日怎么不来喝酒呀?”

**摆摆手,脚下的步子却轻快起来,他跳起来冲楼上喊,“今日的酒先欠着!”人群太过拥挤,他险些撞翻身后的菜摊子,引得楼上的俏女子咯咯直笑。

再往前走一阵儿,两边少了些商铺,**的耳朵也终于得了清静,前面有个十字路口,往右拐就是回春堂。

堂内有些冷清,药童趴在账柜后打着瞌睡,身后竖着一整排的楠木药柜,分门别类标注着各种药材。

**倚着齐腰的账柜,梆的一声给药童头上弹了一脑瓜。小孩儿疼得一激灵,张嘴就要嚷嚷,但看清眼前的人是沈府的江大哥,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笑着打趣道,“坐堂还敢打瞌睡,就不怕我叫人把你堂里搬空了?”

小孩揉着脑袋自知理亏,另一只手指着堂中的屏风说,“方才师父在后堂施针,估摸着这会儿好了,我去叫。”

“嗯,去叫。”**附和着,小孩儿贴着身后的药柜挪到边缘然后转身向后堂跑去。

堂内药香充盈,药柜上挂着个牌匾,正好填补了柜子与堂顶之间的空缺,匾上题着四个大字——悬壶济世。

**正琢磨着,屏风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随后走出一位白发老者,老者向**拱手,“江大人,有失远迎,顽徒不知礼数,还望江大人海涵。”

“无妨,白先生不必拘礼。”**把沈月林交代的字条递给白先生,说,“白先生,药还请按照这上面的抓。”

老者接过字条,纸上的字迹因饱蘸墨水而晕透纸背,但笔锋间的苍劲让他一眼便识出这是沈月林的亲笔。

“江大人,怎么忽然要这么多医创伤的药?”老者把字条递还给**,“容老朽多问一句,沈州牧近日身体可还好?”

堂外的街道不再喧闹,应该已经过了午时,**回过头,回道,“有劳白先生挂怀,州牧大人近日一切都好。”

**把字条重新折起,又说,“府中近日在给旧院换新瓦,是做事的伙计一时失神从房上跌了下来,依州牧大人的意思,给抓些顶好的药用上,望能赶在年关前好起来。”

**平日里和人打惯了哈哈,如今编起话来眼都不眨。

“沈州牧还是这般仁慈宽厚,对待下人都如此尽心。”老者摆好数张油纸,转身在药柜一一抓取。

**看着老者抓药的动作,心里嗤笑,主子如今能够稳坐云州,靠的可不是什么仁慈宽厚。

老者动作很慢,把每一张油纸都包得满满当当,他把包好的药递给**,嘱咐道,“还请江大人转告沈州牧,创伤用药不可心急。”

药包沉甸甸地拎在手里很有分量,**拱手谢过,转身跨出回春堂。

凉风从半掩的窗子溜进来,把榻案上的书页撩拨得掀起又落下。沈月林靠着臂枕,望着窗外的腊梅出了神。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黎长风这个名字。

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冬日,暴雪让目之所及都堆叠起厚厚的白,**不知又跑去何处耍了,院子里静得听不到一点儿声响。

沈月林在屋里闷得乏味,午膳后服下的药汤让他嘴里发苦,想起街上有家卖甜食的铺子,便起了兴致要出去走走。

前几日染的风寒已好了不少,他披上裘衣刚要出门,转念想到病的这几日里**总在他耳边念叨着喝药,于是又捞起裘衣的帽子盖在头上。

天地间灰蒙蒙的,街上冷清得只有一个馄饨铺子在冒着热气,沈月林慢悠悠地踩着雪往回走,手里拎着一包刚买的糕点,山楂糕是铺子里的招牌,他等不及想去嘴里的苦味,于是停下脚步打开油纸捏起一颗红果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

身后传来一阵嘈杂,还没等沈月林反应,就被人从背后撞了个踉跄,手里的山楂糕撒了一片,红彤彤地嵌在雪地里。

那人伸手扶住欲要扑倒的沈月林,转身又向前跑去,还不忘回头喊道。

“对不住了!回头再买一包!记我黎长风账上!”

刚才的慌乱让沈月林呛了口凉风,他低头猛咳了几声才想要看清黎长风是谁。

沈月林抬起头,映入眼眸的是少年俊朗的笑。

白驹过隙,如今的黎长风被困在北境,如此窘迫的境地里不知他脸上可还会那般俊朗,沈月林竟生出了想亲自去看一眼的念头。

思绪被咯吱声剪断,窗子从外面被人关上,“主子,风刮得紧,当心着了凉。”

沈月林揉着有些发麻的手肘,目光跟着声音绕到门外。

**掀开厚重的门帘跨进来,给快要熄灭的炭盆添了新炭,把手举在炭盆上烘着热气,说道,“交代的事都办妥了,冬衣十五车,粮草十五车,都是从府里库房抽出来的,另外我又挑了两队人马,让他们扮成商队从小路走,脚程快些两日内便能到北境。”

沈月林从榻上起身,青丝垂落腰间,“除了我让你准备的药之外,把府里的风寒药也一并带上罢,还有那瓶金疮药。”

**没有应声,几欲开口最后还是劝道,“主子,那瓶金疮药可是御赐,用一点少一点,还是自己留着罢。”

当年圣上带着数位武将一同秋猎,途中遭人暗算,沈月林救驾有功,为圣上挡下致命一箭,金疮药就是在那之后赏赐的。

沈月林把面前的书合上,解释道,“胡贼善骑,都军定会在这上面吃亏,北境如今最是寒冷,多带些药总是好的,既然要帮,就帮得彻底些。”

白玉做的簪子穿过沈月林的发丝,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沈月林说,“府中近日你多留意着,北境这趟我想亲自去,今夜亥时便启程。”

**就没想过主子会去北境,以为是主子不放心路上,他说,“主子放心罢,护送的人挑的都是身手好的,无须您亲自跑一趟。”

但当他看到主子翻出只有野猎时才会戴的护臂,**才反应过来,北境环境恶劣,他想阻拦,但他跟着主子这么多年,知道只要是主子下定主意要做的事,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沈月林看穿了**的心思,他伸过手让**给自己绑好护臂,安慰道,“来回不过几日,定能在冬至前赶回,你留在府中,遇事我好有个接应。”

**不再多言,在帮忙收拾的间隙,他给沈月林拿来外袍,又取来裘衣,一切准备妥当,等沈月林上了马车,**又叮嘱一句,“主子,路上小心。”

马车里应声,“嗯,知道。”

夜里又起了风,卷落树梢挂着的最后几片枯叶,寒鸦在月下哭啼,云州城外,月光没有照及的小路上,一支商队正向关外缓缓行去。

沈月林是奔着黎长风去的北境,他对黎长风很是猎奇,多年前见过的那个俊朗少年如今会是什么模样,与北境的距离开始慢慢缩短,沈月林愈发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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