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8欠人的总要还
我妈刚拐进厨房,方言就卸掉媚俗的面皮阴阳怪调问:
“他也没请你吃个饭?都特么脑子进水了,干巴巴坐那尬聊多好玩么?!”
她说话很难听,我知道她在生气,她在生自己的生我的气。她以为这么些年,出落地远比我明艳犀利,但我在首秀就敢扑倒男人,而她守了那么多年却连手都不敢递。
有些东西只能生来带出死后拿走,比如我适时的尖锐和掘藏的阴暗。
“还是你有手腕。金手腕银手腕,不如你这铁手腕。”
“闭嘴”。
“他回来她还不知道吧?也对,她怎么会知道。潘明淮又不是她的死结,所有一切对她来说都是过去式。但就算这样,她还是休想接近虞士郎半步,门都没。”方言冲楼上冷笑,恶意可憎。
“人欠人鬼怕鬼,潘明淮是人,我和她是鬼。”我亦面目可憎。
“月月你,”妈妈端汤的手有些不稳。
方言有些慌乱,站起来去接汤盆,“阿姨,我们说着玩呢,您快去热饭。我们就是聊斋看多了在这瞎聊呢。”
妈妈看我一眼再看我一眼才转身进厨房,方言终于闭嘴。整顿饭安静无异,我妈守旁边看着我两吃吃喝喝,面色缓和很多心却就此提起。
潘明淮这三个字,对她来说也是死结。
她记着的,是家长会跑前跑后安排指挥我们的瘦瘦高高的少年,昂扬的碎发清晰的声音,“叔叔阿姨们还请尽快就座,会议即将开始。”在一群大人面前不卑不亢,却见他在自己女儿面前野马一样,浑身在笑。再见他时,却是来苏水弥漫的医院,她隔着玻璃看到他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深深沉睡。而他的妈妈哭地歇斯底里,几度晕厥。
哪个孩子不是大人的心尖儿宝贝。
潘明淮的妈妈自始至终没跟她和孟丽华讨说法。沉默经常比尖刀管用,它让你抓摸不定,心有余悸。
欠人的总要还,不拘形式。
她到现在,还害怕着将来一天,对方来索我的命,她的肝。
结心是她的心,我是她的肝,她都想捂手里。
No.29你哭一声我号一丧
方言举着一条腿搭在被子外有节奏地高频率抖动,嘴巴却凉凉:
“伪造情书。绝呀。”
“睡吧。”
“你要真不想说,那我闭嘴。”
长久沉默。方言摁灭台灯。
“比我想的要匪夷所思,比我想的要好。”
我在黑暗中飘飘乎乎说,方言嗯哼一声,我继续讲,“我想过他有了女朋友,想过他恨我,但这么比下来,他忘了我好像更好一点。”
“哪有什么更好的。”
我看着漆黑的屋顶,眼中闪着星星,咝咝吐着信子稳稳当当抛出句:
“方言,帮我追他回来好嘛。”
耳边的呼吸停止了,过分的安静让我高抛的话找不到丝毫着落点。我知她的沉默,同我担惊受怕的事一样:
就是全新上线的潘明淮,规格性能更新了个彻底,我们都是盲人摸象。
“他有女朋友了。”
“哦”。
“挺漂亮的。”
“哦”。
“还追不追了。”
“嗯”,我波澜不惊,“没结婚不犯法。”
“我擦。”她骂句娘,扭身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背后抱住她,缩被子里,从呜咽到悲鸣,如她所愿哭起来。从下午的乍然初见,到短信钻来的猝然真相,直至雪花飘飘的再见朋友,人前我都是兜着的,能撑住场面的,心底始终是提着一口气的。夜深人静,这下子终于全崩了。
方言转过身抱住我,骂咧咧道:
“哭什么呀,我还没哭呢?我这才回来几天,就来你们家陪.睡两次了。”
我还是哭,方言拍着我唉声叹气:
“我俩是风水不好么。明天一块坐马车去庙里给送子观音上柱香。”
我还是哭,方言终于也号起丧来:
“你特么还哭?!我还没哭呢呜呜呜......我都守着他多少年了,连个屁都没呜呜......眼看着后天大年三十的他要带宋瑗去见家里人,我他妈找谁哭去呢,我以后怎么办呀呜呜......我就是喜欢他,就是喜欢他,怎么办呀?呜呜呜......”
No.30下酒菜
次日聚餐我没去,胆怯了,伏法了,我的大姨妈每次都善解人意,大事之时往往提前冲锋陷阵,我脸色苍白蜷在被窝里,手脚冰寒。方言瞟我一眼再瞟一眼,瞪着她哭肿的双眼骂着我:
“老娘怎么就没你这些个手腕。”
她是最后去的餐厅,推门进去大家都巴巴望着她,望着她身后。
尚堃没瞥见人影,便问,“还有人呢?”
“她姨妈来了。”方言说完扔了包落座。
“姨妈舅舅吃完了回去不能见嘛,她怎么这样啊,昨天就没吃,老大过两天就走了。”
“她月事来了,例假,月经,懂了嘛!你嚎什么!”
尚堃被呛的灰头土脸,周鼎天解围:
“你两喊什么,潘星月不来就算了,她不来地球就不转了么!老大,点菜吧大家都饿着呢。”说时将菜谱推到潘明淮桌前,潘明淮拿起菜单扫了眼身旁的空座,心思沉沉。
这个空座自然而然被他们空出来给一个人,这帮人喜欢煽风点火看热闹的习惯恐怕永远改不了了。
“她真来姨妈了?那也能来吃饭的啊,这几天狂吃狂喝刚好不长肉。还是......因为......昨天的......那个呀......”静悄悄包厢里,苗千朵缺钙的问话再次点火方言。
“那个什么那个!她都敢耍流氓,吃饭算什么!你以为都是你那么没骨气。”
苗千朵也被呛的灰头土脸,周鼎天再次失笑解围:
“我说方言,潘星月是不惹你了?”
“她能惹我?!是别人惹了她!!!”
大家唰一下将目光移向正在点菜的那个人,这个人不紧不慢翻着菜单,置身事外菩萨一尊。然他平静的面皮下,心思却翻涌:
不关我的事!由始至终我什么都没做!是她耍流氓又不是我耍,亏我还大度有礼地给她买了把伞,我有什么心虚的......
未等他心里活动演绎完,周鼎天哗啦啦开口:
“老大,昨天我走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潘明淮......
“我们走了你俩又见面了嘛?”苗千朵。
“太惊悚了。”尚堃。
“她又对你做了什么?”苗千朵。
“老大你的贞操啊......”尚堃。
“你俩有完没完了。”方言。
“都少说几句吧,吃饭。”周鼎天。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事。男生喝了不少酒,尚堃周鼎天喝得东倒西歪,潘明淮也已微醺。
就这众人准备撤退时,我推门而入。
所有人都对我行注目礼,包括那俩醉鬼。
“老......老大,你们家老虎又......又来了,又来欺负你了,小......小心,你要小心,小心......肾......”尚堃打个嗝,顺道醉话。
我......
“饭都吃完了,你来干什么?!舔盘子?!”方言恼我眼。
我......
“潘星月,你这次真的很不够意思哎。”苗千朵还没从方言刚才的辣劲里缓过神,只能借我撒气。
我依旧不说话。
“嗯,我的小月月来了......”周鼎天忽然一句。
方言抬手就给周鼎天后脑勺一巴掌:“你特么喝醉了吧,胡说什么呢?!”
我浏览一圈人,视线与潘明淮对接后立马避开:
“对不起,我来晚了。”
“还没吃吧?你先坐,我们再点几个菜。”严正圆场。
我看眼空着的座位,踟躇片刻劲直走过去坐定,文妥妥句:
“好。”
“好个屁!潘星月,你到底来干什么?!”好龟蜜爱之深责之切,此刻对我也想反手一巴掌。
“吃饭。”
“你家又不是没米。”
“家里没你们,”我温温吞吞乖巧安静回答她。
潘明淮河清海晏坐一侧,始终不说话。
严正又简单点了几个菜。在一种莫可名状的气氛里,一顿饭又稀稀拉拉开始。
没怎么喝的严正开始微醺,微醺的那个终于喝醉,喝醉的那两个终于人事不省。
“你这手腕,也是一绝。”方言忽然笑了,风情万种地喝口酒看眼四个男生,“不该醉的也醉了,该醉的已经睡实了。你来就是为了充当下酒菜?!嗯,目的实现了。”
“对不起。”我说。
“帮主你这阴晴不定的,弄得大家好尴尬。”苗千朵撅着个嘴,瞅着几个东倒西歪的男生,又问,“他们几个怎么办嘛?”
“能怎么办?找几个板车一人一个推回去呗。”
......
“我没事,我送他们回去。”脸色稍微泛红的严正站起身来。
“我知道你没事,但他们几个东南西北的,你怎么送。”
“那我送尚堃好了,他住的最远。”
“尚堃有万晨曦呢,用不着你。”方言看眼温婉安静的姑娘,将军一样开始安排指挥,“小万万,你先打车送他回去,再联系你爸让他去他家接你。”
“好”,万晨曦羞赧答应。
“那我送周鼎天。”见方言一个眼神杀过来,严正咳嗽一声改口道,“哦,那我送,送潘星月?”
“她还用你送?!”方言脸色乌黑。
“哦”。严正被呛得灰头土脸。
“苗千亩穿的跟个花蝴蝶一样,比灭绝师太不安全多了,你还是送她吧,大晚上的别出什么事。”
“哦”,严正老实答应,苗千朵笑成朵花。
“我送周鼎天”,我忽得站直,方言的脸更黑了。
“他还用你送?!”
“反正我不送他。”
“他们家在哪就我们仨知道,周鼎天醉了我要送,你说他谁送。”
“反正我不送他。”
“行啊,你别送,就让他就在这睡一宿好了。寒冬腊月刚好温度怡人。”
“反正我不送他。”我开始耍赖。
“要不我送苗千朵回来,再送潘明......”严正话没说完,方言千刀万剐的眼神又杀过来,他再次改口,“我们四个先走。”
严正扶起尚堃,万晨曦另一边搀着他,苗千朵颠颠跟身后,四个人就这样“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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