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0再次见面我先放个屁
热水溢出时,我“啊”了声,收回视线忙扔掉杯子。
钻心的疼钻遍全身。
潘明淮几步上前,关掉热水器,片刻手足无措后,拉了我直往男生厕所冲。就在我即将被拉进男厕等着嘘嘘一半的男生大声尖叫喊救命时,只听潘明淮闷声一句国粹,转身退出将我塞进隔壁女厕所:
“自己进去冲凉水”。
他语气像砂纸,大概是惋惜下滑的智商,亦对自己猪脑子生气。
凉水汩汩,我冲着冲着就笑了。
那股子钻心的疼变成了钻心的甜。
待我出来,他稍息立正站端整,却撇开视线看着我的耳朵稍儿:
“还疼吗?”
我摇头。看着眼前人,若非钻心之疼钻心之甜,都有梦的错觉。
“你在这等会,我去买烫伤药。”
“潘明淮”,我喊住他。
他站住脚,转身转的犹抱琵琶,很明显他在心虚,而我已然洞悉了他默默跟踪的不轨。
“能帮我去把水杯捡来嘛,那可是纯金的。”
他表情复杂,难以描述,吉光片羽的自我修复半分钟,才大步走到热水器那里拾起我水杯,跑男厕冲洗干净。
我站在通道拐角,捂着烫伤的手,捂着烧灼的心。尽可能不让自己更慌乱,尽可能表现的很泰山。
许久之后,潘明淮才像个便秘的孩子,从卫生间走出来。
发梢耳际的水珠反射着钻石般光辉,冷水洗脸紧致肌肤,还能降温降燥,此刻我也是很需要。
我看着他清水出芙蓉的脸,忍着笑意,问:
“你很热?”
“这是不锈钢。”他惦着水杯顾左右言他。
“你原本就知道这是不锈钢,不是吗?”
潘明淮被我揶揄的大无语。
而我转身走进教室,从书包里掏出小包面巾纸,跑出来递给他。
“我也有”,他虽说着,还是接了过去,抽张纸擦掉满脸的心虚。也不知心虚什么!
“南门口有家药店。”他说。
“嗯。”我说。
“书包不拿了吗?”他问。
“你要借走我很久?”我反问道。
潘明淮句句受拿捏,好气又好笑,适当反击:“你想让我借走你多久?”
潘星月依旧反问:“你猜?”
潘明淮笑而不语,在前开路。
一前一后,一如过去,他在前我在后,两步四双脚。
我并未问他何时回来因何回来,好像我知道他会回来为何回来。我们顶着艳阳,缩短着一对影子,慢慢摇晃到南门口。路过报刊亭时,他买了根国产老冰棍,买了盒冰淇凌。也未说话,只示意我该敷的敷,该吃的吃。
我噗嗤笑出声,小耗子一样。这是时隔多年,再一次在他面前笑得如此坦诚:
“我只有两只手。要不你教我该怎么敷一个吃一个?”
他大窘。智商下线让他在太阳底下开始嘶嘶冒气儿,像颗刚从冰柜里捞出的西瓜。
不声不响争执番,最后以我敷着几毛钱冰棍儿,他啃掉冰淇淋结束。
我轻轻涂抹着药膏,手背手心殷红一片看着像西边天晚霞。
“要不去医院看看。”他神色不安。
“疼两天褪层皮就没事了。”我不以为然。
“没事你满校园乱溜达做什么?”
我笑的星星满天,这就算不打自招了。而他眼一闭心一死,对自己不停挖坑埋自己的行为抱以崇高的敬意。
“下次接水要聚精会神。”他极力保全面子。
“哦。”我成全他。
俩人顺着原路,一步一晃再次摇到旧教门口。日光底长长短短的影子再次让思絮短短长长。
这是一次极度舒适的再见。
比我想象的要温暖贴心,要不那么棱角分明。原以为再次见面,他还是要先人模狗样的伸出前爪“你好”一声放个屁,再表现的人类点朋友点。
“在这上自习?”他问,看着诺大教室吊梢墙皮,灰暗光线和不多几人,眉心涌出层水波。
“人少,不吵。”我腼腆笑容。
“记着抹药。”
“嗯。”
他蹭蹭鼻子,看向远处,像在对空气讲:“这次回来能待三个月。”
“哦,挺好。”我血压开始升高。
“我刚才乱走乱撞罢了。”他欲盖弥彰。
“我只是接水时乱瞟而已。”我拆他梯子。
潘明淮眼神晃了晃,冷静自持保持住登高望远的造型,继续对着空气讲:
“这里人少,找个同伴安全些,要不就去图书馆。”
“我爸妈倒是不怎么管我。”
“那就自己爱护自己。”
“没事,我胆儿肥。”
潘明淮终于将他宝贵的眼神撒向我,金黄金黄跟麦浪一样:
“你很喜欢犟嘴。”
这就是污蔑了,我有些老坛酸菜面。接着他的目光红烧牛肉面地讲:
“这位先生,盲目下定义可不太君子。”
“哦”,潘明淮终于找到反击点,要笑不笑,“我差点记起,是谁说死活不送却最后送我的情形。”
我小脸憋成块紫薯。
气不过,驳不了,眉毛一拧望教室走。
他不远不近一路跟着,待我坐定几分钟,才见他坦坦荡荡出现在门口,晃晃手里水杯,似在问
姑娘你的金子还要不要。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降低眼帘,翻本书扑腾进知识的汪洋里,高风亮节不问红尘。
潘明淮无奈,只好轻声慢步一级一阶走到高处不胜寒的姑娘桌旁,缓缓放下杯子,看眼我雪白的编程课本,眉毛诧异,半晌才说:
“想不到姑娘也是同道中人。”
说完摇摇头走了。
最后一句似是而非的武林游侠话,听得我云里雾里山里海里,参了半天没参出一招半式。
说人话就是,山路十八弯的放个屁搞什么神秘。
水杯里的水是热的,热气里裹着丝丝甜味儿。
No.41哟嗬,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
潘明淮走在法桐树荫里,斑驳明媚的光影衬的他双瞳剪水,笑意弯曲。
这是一次极度舒适的见面。
像刚吹好的棉花糖,温温的软软的甜甜的,飘飘忽忽就黏在了心上。
本以为,再次见面,我还会眼神如刀片先刺他个半身不遂,然后将他包扎好放蒸笼上熏一熏,再用冷冰冰的话将他干冻干冻,才能慢慢春风十里。熟料周鼎天预告的黄沙走石,根本是细雨微风。
头大,摸不清我究竟是五毒俱全还是个天然无公害。
结束下午最后一堂课,我别了安安直奔旧教,狼来了一样。
教室里的灯白森森亮着一盏,除了一个面熟的同自习女生,再无旁人。我有些失落,放下书包,拿了饭卡只能先去饱腹。一顿饭跟吃鸡肋一样。
等我半小时后再回来,教室里有温度的东西除了半排灯就是我了。
潮涌的失落,让我像掉进了海里的月亮、沉溺银河的星星。湿漉漉黯淡无光。
直到全体灯管“叭”一声集体透亮,被人全部摁开。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我忍着笑,装着傻,一脸的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徐徐抬头看向一步三级的大长腿,故作惊讶。
潘明淮看着我,一脸你别装的跟鹌鹑一样的无语。
我咳了声,坐端整,抿了抿唇说:
“刚刚有人来着,饭点吃饭去了。”
他站我前排,放下书包,掏出电脑,掏出水杯,看着我身后的插座说:
“换个位置。”
我眉毛绣花,不愠不火:
“这个座这个窝,我安了得有两年多。”
他忍着笑,装着傻,看着我右手边空座,“那你说,我坐哪?!”
“图书馆插孔多。”
“人多,吵。”
“你包里不是装着个插线板么。”
奈何他心细如发敌不过我眼尖如针,潘明淮尴尬,闷闷坐定。没多久便陷进他科学世界不问下尘。
他还是那样,认真起来蚊虫在耳边飞舞都未必知晓。
我就这样看着他,仿佛要将他后脑勺看出朵桃花。看着看着就禁不住要潮湿的雨潮湿的风,直到进来两男生,才将煽情的脑袋给浇醒。
然而不足一刻钟,思绪又乱飞。不说他聪明脑袋是双针脚严密的千层底,而我榆木疙瘩是条神魂不定的破棉絮。
也不知脑袋是海啸了还是咋的,我莫名其妙拿起手机点开相机对着那张认真的脸,咔咔三连拍。拍完了才惊出一身冷汗,赶忙正襟危坐劝自己不要太狂。因动作太大将桌角的一颗水果撞飞到地面,青苹果弹跳着直奔而下,欢脱如野马。大虚大惊之下,我连忙起身追上去,兔子一样跟着连蹦带跑,苹果没逮着,面子揉稀碎。
我隐约听到了来自三位男同学的低低嗤笑。
当我拾起遍体鳞伤的小苹果,面红耳赤烧着一壶水看向潘明淮时,他正拿起我手机翻着什么,不出几秒,手机屏幕对准我吊儿郎当晃了晃。
大意是:
呦嗬,姑娘您这是干什么呢?!
我立在原地直接热到吱吱冒热气儿,喷气式飞机也只敢认二。心底默默问候了方言大腿一千遍,擀平脸皮。这才捏紧手里小苹果,步步高阶行至他桌前,将他手里的我的手机缓缓接过,笑的山不转水转。
大意是:
呵,多新鲜呢?!
多新鲜呢!若非我臭不要脸的初次见面揩了一手印度好神油,这会对于他,我跟老刘家大黄和老李家胖咪有什么区别。
见我古井无波立定打坐,潘明淮转过身,看着上一级的姑娘,微微仰着个脸。这是为数不多的几次因地理优势让他30度仰角凝视。
“要不要我重新摆个姿势。”
我假笑一下,“觉着侵权,你可以提起诉讼。”
潘明淮笑的百花凋零,总结性概括:
“雷也是你,电也是你,和风细雨也是你。”
......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