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举杯冷笑:“丫头,你也来一杯?”
璇儿后退一步,惶恐:“奴婢不敢,这酒金贵,嬷嬷享用便是。”
刘嬷嬷仰头一饮而尽,喉头滚动,酒液滑入腹中,嘶声一声:“这酒……不对!”
她猛地摔杯,犀角杯落地碎裂,杯底竟露出一道暗纹——“仿制”二字!
刘嬷嬷目眦欲裂:“贱人!你敢骗我?!”
璇儿不再伪装,缓缓直起身,眼中寒光乍现,轻蔑一声:“嬷嬷不是自诩‘慧眼’吗?怎么连杯子真假都分不清?”
刘嬷嬷暴怒,扑向璇儿,却被璇儿灵巧闪开,她一声嘶吼:“把真杯交出来!”
璇儿袖中滑出真犀角杯,在指尖轻轻一转:“嬷嬷想要?晚了。”
刘嬷嬷药性发作,踉跄几步,嘴角渗出血丝,狰狞着扭曲的五官:“你……下毒?!”
璇儿缓步逼近,语调轻柔却森冷:“嬷嬷不是最爱梨花春吗?这最后一杯,奴婢特意加了点‘料’。”
刘嬷嬷拼尽最后力气,一把扯住璇儿衣襟:“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脱身?”
璇儿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嬷嬷放心,您的死,只会算在二夫人头上——毕竟,她最恨贪杯误事的人。”
刘嬷嬷瞳孔骤缩,喉间咯咯作响,最终轰然倒地。
璇儿冷静地拾起碎裂的假杯残片,用帕子包好,塞回刘嬷嬷手中,伪装成“怒极摔杯”的假象。
她将真犀角杯藏入袖中,转身推开窗,让夜风吹散房内的酒气。
临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刘嬷嬷的尸体,轻声道:“刘嬷嬷,黄泉路上,记得多喝几杯。”
“你放心,只要乖乖听话,我绝不杀你。” 身边的翠儿吓得瑟瑟发抖,唯唯诺诺的紧随其后。
门扉轻掩,璇儿的身影融入夜色,只剩油灯摇曳,映照刘嬷嬷青紫的面容。
翌日早晨,刘嬷嬷自尽的消息传到了苏大娘子的耳中。
“死了,看来对方动作够快的。”苏大娘子揉着太阳穴,“浣衣房那边儿可有什么消息?”
沛儿知道,这件事情关系到舒澜小姐,事关重大。她连忙跪到地上,双手发抖,颤颤巍巍的说道:“没...没有查到任何消息。不过,我刚才盘问了昨天夜里,柴房守职的侍卫,说是浣衣房的一个叫翠儿的奴婢,昨夜去找过刘嬷嬷,她的房里有一只牛角杯的碎片,而那牛角杯似乎是您之前赏给李姨娘的。”
“哦,有意思。她双眸低垂,银盆似的脸上勾起一丝狡猾的弧度,“死人是不会说谎的,走,去看看刘嬷嬷。”
苏府偏厅临时布置的灵堂内,白烛高烧,青烟缭绕。刘嬷嬷的尸身停在正中,盖着素白麻布,只露出一双青紫色的手——指节扭曲,指甲缝里嵌着几丝茜色纱线。
苏大娘子用帕子掩着口鼻,蹙眉打量尸体,突然伸手掀开麻布。刘嬷嬷嘴角赫然一道紫黑色血痕,但耳后却有个不显眼的针眼。
沛儿急忙上前:"夫人仔细冲撞了煞气..."
苏大娘子猛地抓住沛儿手,压低声音:"你看这针眼...浣衣房是不是有人会针灸?查...去查!"
窗外忽的刮进一阵阴风,烛火剧烈摇晃,在苏大娘子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苏大娘子卧房后的暗阁,四壁摆满账册。一盏绿纱灯照得人面色发青,铜漏滴滴答答响着。
她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把黄铜钥匙,插入暗格,取出一本蓝皮册子,指尖点着第一页:"查清楚。”
沛儿低头称是,发现册子上赫然写着"壬寅年浣衣局月例"——正是孙嬷嬷暴毙那年。
......
在刘嬷嬷死的那天晚上,卫庭到浣衣房送了两张信笺,一张是给翠儿的,另一张则是给陈嬷嬷的。
次日清晨,浣衣局井台结着薄霜。沛儿扮作送炭婢女,灰布包头,提着竹篮在晾衣架间穿梭。
她故意撞翻一盆衣物:"哎呀,对不住!"蹲身帮忙时,指尖迅速翻检一件茜色中衣——内衬有可疑的褐色污渍。
突然背后传来轻笑:"姑娘这炭灰,都沾到主子衣裳上了呢。"递来的帕子上绣着折枝梅,正好盖住沛儿刚发现的污渍。
沛儿抬头,正对上陈嬷嬷含笑的眼——那瞳孔黑得惊人,像两口深井。她的手指冰凉,在交接帕子时"无意"划过沛儿脉搏处。
当夜沛儿潜回浣衣局库房,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划出牢笼般的条纹。她翻到刘嬷嬷的遗物箱,突然听见门外脚步声,转身时撞见陈嬷嬷提着灯笼站在门口。
陈嬷嬷轻笑:"姑娘找什么呢?看到房门开着,就过来瞅瞅,担心进了贼人。"灯笼的光照出她另一只手里的剪刀,刃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
苏大娘子正在焚香,金兽香炉吞吐着青烟。
沛儿颤抖着呈上一物:"奴婢只找到这个..."掌心是一枚生锈的针灸针,针尾缠着茜色丝线。
香炉突然"砰"地炸开火星,苏大娘子盯着丝线,脸色煞白——这分明是她赏给李姨娘的料子。
她手中的茶杯摔了个粉碎:“李安瑶,她竟然敢...明天挑几个机灵的丫头,随便找个由头给她送过去。顺便儿把那个叫翠儿的丫头给我盯紧了。”她看了看泼墨般的夜空,“浣衣房那边的天儿也该变变了。”
寅时的晨雾还未散尽,青砖墙上新贴的麻纸告示已被露水浸透。"擢升管事"四个朱砂大字在雾中洇开,像一滩新鲜的血迹。十几个粗使婆子围着告示推搡,踩得满地泥脚印里混着折断的木簪和扯落的盘扣。
张婆子用捣衣杵捅开人群,杵头还沾着昨夜洗不净的血渍,是前日惩罚小丫头时打的。她踹
开绊脚的水桶:"老娘在局里熬了二十年!"
李嫂子趁机扯住告示一角,麻纸"刺啦"裂开,她手里只剩"管事"二字,晃着告示残片冷笑:"二十年都没混上管事,不如跳井重投胎!"
翠儿被挤到墙角,发间新偷戴的银茉莉掉进阴沟。
小丫头们则躲在晾衣架后嘲笑的学舌:"重投胎...重投胎..."
三丈高的晾衣架投下栅栏般的阴影,井台青苔被踩得稀烂。三四个婆子围着刚打上来的水桶,水面浮着层诡异的油光——有人偷偷倒了灯油。
王婆子突然揪住孙婆子发髻往井口按:"昨儿是你往苏娘子衣裳抹松脂!"
孙婆子反手将对方腰带扯落,露出腰间偷藏的赃物——云锦边角料。
陈丫头趁机把李嫂子的木盆踢进井里,"咚"的闷响惊飞老槐树上的乌鸦。
张婆子蹲在井沿磨剪刀,刀面映出她阴冷的笑。
库房霉味混着皂角气,陈嬷嬷倚着樟木箱清点新送来的胰子。箱盖上摆着个粗瓷碗,碗底沉着三枚铜钱——正是刘嬷嬷生前常用来卜卦的"开元通宝"。
刘嬷嬷用针尖在每块胰子底部戳个小孔,这样一来,明日这些都会发霉。
窗外传来争吵声时,她故意碰翻染缸,靛青汁液淹了准备上呈的绣品,从袖中抖出半片带墨渍的云锦,塞进李嫂子刚领的干净布料堆。
子时的更衣间,月光透过破窗棂在地上划出牢笼般的条纹。老鼠啃噬着角落的烂布头,悉索声盖不住压抑的争吵。
李嫂子将偷藏的茜色纱衣剪成碎片,悄悄的销毁证据。
张婆子往水缸里倒石,明日洗衣会灼伤众人手。
陈嬷嬷在门缝外轻笑,往地上撒了把苦杏仁,引老鼠啃咬李嫂子藏的账本。
为了提拔管事,大家明里暗里,挣个“头破血流。”
“回苏大娘子,浣衣房乱成一团,都是不中用的。只有陈嬷嬷是沉着稳重的,是个能担事的
那天晚上我去浣衣房,就注意到她了。”
苏大娘子点头应允。
陈嬷嬷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就给苏大娘子送去了浆洗好的湖蓝蹙金牡丹软烟罗大袖衣。
连忙跪下谢恩:“奴婢在浣衣房多年,任劳任怨,多谢苏大娘子的提拔,日后必将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她从袖口里掏出一包药,“听说舒澜小姐久病榻中,这药是我们祖传的治风寒的良方...苏大娘子可以派太医查看一番。”
“难得你有一片忠心,沛儿 。”她接过药,示意陈嬷嬷退下。
陈嬷嬷在回浣衣房的路上,脚步从未如此轻快过。不是因为升官,而是因为她离给表妹复仇,终于近了一步。
浣衣局后院的水井旁,几个粗使丫鬟正捶打着衣物。初冬的寒风卷着枯叶扫过青石板,井台边缘结了一层薄冰。
翠儿抱着一盆刚浆洗好的衣物走来,"不小心"踩到冰面滑倒:"啊呀!"木盆翻倒,衣物散落一地。
李姨娘的贴身丫鬟春桃正好路过,皱眉道:"作死呢?这可是姨娘新做的锦袄!"
翠儿慌忙跪地收拾,手指"无意间"勾起一件茜红色肚兜低声啜泣:"姐姐恕罪...只是昨夜守夜时,听闻刘嬷嬷临死前一直喊着'李姨娘害我'..."
春桃瞳孔骤缩,一把揪住翠儿衣领:"贱婢!胡说什么!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们再敢造谣,仔细你们的舌头。"
翠儿瑟瑟发抖,眼角却瞥见转角处几个洗衣妇正竖着耳朵偷听。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