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院中种满了海棠,每每花开,也是林老爷最喜欢来的地方。
李姨娘爱海棠,是林王府众所周知的事情。
初入王府,李姨娘——李安瑶总是闷闷不乐的。有一次,在花园中与一株盛开的海棠不期而遇,被其娇艳而不媚俗的姿态所吸引,从此与海棠结下不解之缘。
她每日清晨亲自为海棠浇水修枝,与花对话,将海棠视为知己,倾诉心事,建立起深厚的情感联系。与海棠共同经历四季更迭,春天欣赏其盛开之美,夏日为其遮阴避暑,秋日收集花瓣制作香囊,冬日细心保护花株过冬。她只有对着海棠花才是最温柔的,通过长期与海棠的相处,李姨娘视花如命。
"姨娘,您又这么早起身了。"丫鬟春桃抱着披风匆匆追来,声音里带着未消的睡意。
李姨娘回头微微一笑,眼角浮现出几道细纹,却更添几分温柔韵味:"清晨的花园最是动人,错过了岂不可惜?"她的声音如同拂过花瓣的微风,轻柔而悦耳。
“咱们还是回去吧,一会婉姐儿就要来请安了。”春桃提醒赏海棠又一次入迷的李姨娘。
海棠阁
“娘,璇儿那个贱人,居然从浣衣房里出来了,真不知道苏大娘子是怎么想的。”林舒婉经过上次冲撞贵人事件之后,对璇儿的恨意又加上了一层。
李姨娘嘴角带笑,轻敲女儿榆木般的脑袋:“你呀,居然敢议论林王府的女主人,要是被有心学了去,以为是我这个妾室教的呢。”她的眼睛瞥向苏大娘子调过来的那几个婢女,“璇儿姑娘是澜儿小姐的救命恩人,以后你不能对她无礼了。”
婉儿睁大了眼睛,这还是我的娘吗?那个战斗力爆棚,手腕极强的人呢,她是...她疑惑地看着李姨娘,呆若木鸡。
“记住,在外人面前,你要对她亲热些。多与她亲近,多夸赞她..."她用手指轻点笨蛋女儿的太阳穴,走到院子里,又去赏海棠花,“你呀,照做就是了。”
春末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璇儿坐在林王府花园的凉亭里,手中绣着帕子,眼睛却时刻关注着院中的动静。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远处,苏大娘子的贴身丫鬟沛儿撑着油纸伞匆匆走过,怀里紧紧抱着个包袱。
"看来是去库房取新料子了..."璇儿轻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绣绷边缘。自从有了陈嬷嬷和翠儿两个“帮手”,她已经摸清了府中每个人的习惯——每月初五,苏大娘子都会亲自检视库房,这是她作为正室最看重的权力象征。
而每逢这时,李姨娘总会"恰巧"带着新学的点心来书房找林老爷...
"璇儿姐,您的茶。"陈嬷嬷端着茶盘进来,打断了璇儿的思绪。
璇儿接过茶盏,状似无意地问:"今儿初五了吧?李姨娘可又做了核桃酥?"
陈嬷嬷眨眨眼:"璇姐儿怎么知道?方才见春桃端着食盒往书房去了,飘出来的香味儿可不就是核桃酥么!"
璇儿嘴角微扬。一切如她所料。她轻啜一口茶,目光落在窗外那株开得正艳的海棠上——多像李姨娘啊,表面娇艳动人,根却扎在别人地盘上。
放下茶盏,璇儿的目光落到手中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这些日子观察到的细节:
苏氏重权,每月初五必查库房
李氏争宠,每逢此时必送茶点
苏氏忌李氏得宠,尤恨其插手家务
李氏怨苏氏掌权,常克扣其用度
纸条边缘已经起了毛边,显然被反复查看过。璇儿指尖轻点最后一行,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通知翠儿,就从这里开始吧。”
次日清晨,陈嬷嬷特意选了条靠近李姨娘院落的石子路散步。她刻意提高声音对身边的翠儿说:"...听说大娘子又要减月例了,咱们这些做下人的真是不容易。"
翠儿一脸茫然:"嬷嬷说什么呢?月例不是刚发..."
陈嬷嬷轻轻掐了下她的手臂,继续道:"嘘,小声些。我也是听沛儿丫头说的,说大娘子觉得各院开销太大,要从月例里扣。"她叹了口气,"尤其是李姨娘院里,听说要减半呢..."
假山后传来轻微的衣裙窸窣声。陈嬷嬷知道李姨娘的贴身丫鬟春桃最爱在此处采晨露泡茶。她故作不知,继续添油加醋:"大娘子还说...唉,算了,这话不能说。"
"说什么呀?"翠儿很上道地追问。
"说李姨娘不过是个妾室,用度竟比正经小姐还多,实在不成体统..."陈嬷嬷声音越说越低,恰到好处地让假山后的人听个若隐若现。
回院后,陈嬷嬷和翠儿相视一笑。她望着窗外逐渐升高的日头,轻声道,"接下来,该去给大娘子请安了。"
苏大娘子的鸾栖堂永远弥漫着沉水香的气息,端庄肃穆。陈嬷嬷带着浆洗好的衣裳,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眼角余光扫到案几上摊开的账本——看来璇儿小姐说的没错,大娘子已经开始盘查这个月的用度了。
"刘嬷嬷来得正好。"苏大娘子放下茶盏,声音不冷不热,"我听沛儿说,你女红不错,帮我看看这绣样如何?"
刘嬷嬷知道这是试探。她恭敬地接过绣样,故意让袖中藏着的小纸包"不小心"掉出来。纸包散开,露出里面的茶叶,清香顿时弥漫开来。
"哎呀,奴婢该死!"刘嬷嬷慌忙去捡,却被苏大娘子拦住。
"这是...云雾茶?"苏大娘子拈起一片茶叶,眉头微皱,"府中今年并未采买这等上品。"
刘嬷嬷装作惶恐的样子:"这...这是李姨娘赏给翠儿的。”她抬头看了看苏大娘子阴沉的脸继续说道:“翠儿是给海棠阁送浆洗衣裳的小丫头,她机灵聪明,见我升为管事,就...就匀给了我一些,还说...说是林老爷特赐给李姨娘的,别的院子都...都没有,是独一份..."
苏大娘子的脸色瞬间比墨盘还黑。
刘嬷嬷知道她最恨的就是李姨娘仗着老爷宠爱,私占府中好东西。果然,苏大娘子冷笑一声:"好一个李姨娘,倒会拿老爷的东西做人情。"
刘嬷嬷低头不语,眼中却闪过一丝得色。种子已经种下,接下来只需静待发芽。
三日后,刘嬷嬷借着送绣品的机会,再次来到苏大娘子房中。这次,她"偶然"发现账本上的问题。
"大娘子,这账目似乎有些不对..."刘嬷嬷指着翻开的这页,怯生生地说,"上月明明记着李姨娘院中领了二十两银子的茶叶钱,可奴婢记得当时只买了十两的茶叶..."
苏大娘子一把抓过账本,仔细查看后,脸色铁青:"好个李姨娘,竟敢贪墨中馈!"
刘嬷嬷适时添火:"或许是记错了?奴婢前儿还见春桃丫头拿着个沉甸甸的包袱从后门回来..."
这话半真半假。春桃确实出过府,但拿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可对正在气头上的苏大娘子来说,已经足够坐实李姨娘的罪名。
当天下午,刘嬷嬷"偶遇"正在花园散步的李姨娘。李姨娘脸色很不好看,手中帕子都快绞烂了。
"姨娘这是怎么了?"刘嬷嬷关切地问。
李姨娘本是警觉之人,她知道刘嬷嬷是新晋的浣衣房的管事,以后多少会用到她,还想着怎么去拉拢呢,机会就自己找上门儿了。
她强撑笑容:"没什么,就是新得的云雾茶突然少了一半,问了下人才知道..."她压低声音,"是大娘子命人取走的!连句话都没有!"
刘嬷嬷面露惊讶:"怎么会?大娘子不是最重规矩的吗?"她若有所思,"除非...她以为那茶是府中的公产..."
李姨娘眼中怒火更盛:"她就是故意的!见不得老爷疼我!"
次日清晨,刘嬷嬷偷偷将璇儿给的一张字条塞进苏大娘子桌子上的一本不起眼的书里。这本书,原是她女儿舒澜的,只因是最时髦的话本子,就拿过来先看两天。舒澜还说,是婉姐儿送给她的,格外珍惜,今天下午就过来取。
苏大娘子随手翻开,里面字条飘落在桌,上面写着:苏氏老妇,仗着正室之位处处刁难。待我儿子金榜题名,定要林老爷将她休弃...
当苏大娘子看到这张字条时,佛珠都被她扯断了。
矛盾终于在五日后爆发。那日苏大娘子当众宣布削减各院用度,尤其将李姨娘院中的茶叶、脂粉份例减半。
李姨娘当场拍案而起:"姐姐这是何意?我用的可都是老爷特赐的!"
苏大娘子冷笑:"特赐?从府中公账上贪墨的也算特赐?"
"你血口喷人!"李姨娘气得浑身发抖。
"那这账目上的二十两银子去哪了?"苏大娘子甩出账本,"还有这字条,你可认得?"
李姨娘看到字条,先是一愣,随即尖叫:"这不是我写的!有人陷害我!"
恰逢刘嬷嬷在场,适时上前劝架:"两位夫人息怒,许是有什么误会..."她站在两人中间,看似劝解,实则用身体挡住众人视线,让李姨娘更清晰地看到字条内容,激得她更加失控。
"好啊!不但诬陷我,还伪造我的字迹!"李姨娘彻底撕破脸,"你这老虔婆,不就是嫉妒老爷更疼我吗?"
苏大娘子气得脸色煞白:"来人!把李姨娘带回房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当晚,林老爷回府后,李姨娘哭得梨花带雨地去告状。而苏大娘子则拿出"铁证",坚持要严惩李姨娘。林老爷被吵得头疼,最后各打五十大板——李姨娘用度减半,苏大娘子则被责备治家不严。
璇儿在自己的西侧院里,听着陈嬷嬷汇报这场闹剧的结果,嘴角微微上扬。这只是开始,我要让这两个仇人互相撕咬,直到...两败俱伤。
窗外,一轮残月被乌云遮蔽,就像这府中越来越深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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