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心里不踏实，睡不着。

殿下也没留下一句话，不知道出去做什么了。

她坐在桌边，托着下巴。烛火噼啪作响，玉容在旁边坐下，“姑娘怎么不睡？”

明月抿唇，她心情不大好，回声道：“玉容姑姑不也在这儿坐着？”

从殿下刚才的话中，明月已经听出今晚之事与皇后和玉容脱不开关系，对玉容，她自然没什么好心情。

玉容挑了挑烛芯，她说：“四殿下让我照顾明月姑娘，我自然要尽心尽力。明月姑娘可要休息了？”

明月一掀眼皮，声音平淡中泛着丝冷意，“既是如此，那便有劳玉容姑姑陪我坐会儿了。”玉容是什么意思，明月听的再清楚不过。

不愧是宫里的人，一句话就把她架到了火上烤。可明月不喜欢被人拿捏着，反正她睡不着，玉容乐意陪便陪着。

玉容右手放在桌上，左手揉着太阳穴，“自然，不过明日一早我还得去伺候皇后娘娘。”她做出这副劳累样子，就是在提醒明月。

明月点燃了提神的熏香，笑容讽刺，左右她也不困，玉容爱有什么打算她不管，但殿下的消息没回来，她是不困。

提神醒脑的薄荷香味飘出来，玉容震惊地盯着明月。她不明白，明月怎么敢？本来玉容尚有几分困意，现在却是再清醒不过，这一夜怕是休息不好了。

明月在窗边站着，月光洒落在明月的身上映的她犹如仙人。

“玉容姑姑，你猜殿下是去哪里了？”她着急，却没有慌张，她猜测玉容可能知道殿下去做什么了，所以试探着去问。

她这样问，玉容自然不会理她。

但明月也不气馁，继续猜测道：“皇后娘娘，殿下这种时候应该也不会去打扰。”她口中说着不会打扰，语气中却是斩钉截铁的相信殿下不把皇后当成回事的信任，就算皇后有召，殿下也未必会过去。

听见明月这种语气，玉容差点压不住火，反问道：“你又不了解皇宫，怎敢这样说话？”

明月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我只是猜测，难道皇后娘娘会在这个时间见殿下吗？”

现在时间已经是深夜，皇后若与男子相见，实在是于理不合。

被明月用这样疑惑的视线盯着，玉容竟生出几分想要和明月解释的心来。玉容低头，吐出一口气，“奴婢怎知？”

明月意味深长：“哦。我知道了，那便不是。”

玉容现在真想一头栽到桌子上睡过去，她从来不知道明月这么难缠。

明月说：“殿下去见陛下，是因为太监纵火，那皇后去见陛下呢？”

因为明月语气中浓浓的怀疑，玉容下意识辩解道：“娘娘去见陛下，只是出于关心罢了。”

明月点头：“哦。”

玉容瞬间反应过来，她被明月套进去了，她懊恼地低着头，不再搭理明月。

不用再多问，明月心里大致也有了数，今晚这事，是皇后针对殿下设的圈套。

也不知殿下应不应付的了。

明月在做生意时，休息就不怎么规律，一夜不睡的情况并不罕见。但玉容作为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还真没谁故意这样为难过她。

天快亮时，玉容又犯起困来。

明月听到外边有动静，走了出去。

沈倚危身后跟着一队羽林军，回了自己的宫殿。

明月迎上去，见殿下神情疲惫，眼眶处出现了红血丝，便知道殿下这是一宿没睡。

后边的羽林军一半进了院子，一半在门口停住，守着。

沈倚危回头对领头的人说：“你们去外边。”

领头的人明显有些为难。

沈倚危说：“陛下是让你们来保护本殿，你们如今却不听号令了吗？”

羽林军面面相觑，陛下的确说的是保护，可也说了一定要让他们待在四皇子身边。

一群人动都没动，沈倚危嗤笑，“所以，其实你们是来监视本殿的。”

“臣等不敢。”这些羽林军还是退到了外边。他们身受皇命，不敢让陛下的用意被误解。

院里终于清静些，沈倚危见明月眼中担忧疑惑种种情绪不一而足，他把人叫进了屋中。

玉容还在屋里，沈倚危吩咐道：“你回坤宁宫吧，这边用不上你了。”

把人用完了就往回赶，倒真是沈倚危的风格。

玉容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一夜，要是皇后娘娘要求的事儿一点儿都办不好，就这么空手回去，她没好果子吃。

“四殿下，奴婢看明月姑娘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还是先留在这里比较合适。”四皇子回来明显有事要和明月说，玉容觉得，她若是能探听一二，也算交差。

沈倚危已经很不耐烦了，他只说一句，“出去。”

没有原因，没有威胁，没有发怒，玉容却不敢再拖延下去，立时就离开了。

四皇子总是挂着笑的，但惹他生气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就连皇后娘娘都在四皇子手里吃了那么大的亏，平宁侯手里的军权被收缴一半。

院子里总算没了讨厌的人，沈倚危耷拉着的眉眼也睁开些。

明月说：“殿下辛苦了，是让人送早膳过来还是先休息？”

沈倚危挑眉，她没问自己昨夜去做什么了，也没有一点儿的好奇。

其实在殿下回来之前，明月心里疑团重重，也有一堆问题想问殿下。可殿下回来了，还那么疲惫，她也就没那么好奇了。

纵是有天大的事，现在也风平浪静。

沈倚危笑着说：“我去躺会儿，你想做什么就找听雨。”

明月应下，她松了心里的劲儿，打了个哈欠。她也没什么要做的，回去补觉最要紧。

外边的羽林军似是没想到四皇子就这么安生的去睡觉了。按照四皇子的习惯，受了这样的委屈，竟没闹个天翻地覆。

里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真是奇怪。

等到中午时，羽林军进了院子，去正殿找四皇子。他在外边敲了敲门，“四殿下，陛下请您过去用午膳。”

敲门声不大，但明月这会儿正快睡醒了吗，她迷迷糊糊坐起来，揉着眼睛应道：“什么事？”

外边的羽林军呆愣住了，他好像发现的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他这样打扰了殿下的好事，恐怕完了！

明月没等到回音，便开了门。

她看见羽林军一脸纠结的站着，欲言又止。

羽林军见明月衣服没怎么乱才放心，“明月姑娘，陛下叫四殿下去用膳。”

明月：“哦。”

可是这件事情为什么要和她说？

她转身回去，就要关门。

羽林军着急晗道：“明月姑娘！”明月回头，“嗯？”

羽林军说：“您和四殿下说一声。”

明月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殿下去休息，她过去喊人，这也太奇怪了吧。

羽林军面色尴尬，他试探着说：“我去喊殿下？”他目光往屋里看去，被明月的身影挡住，也看不到里边，面色很是着急。

他长舒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抬步就要迈进去。

这人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明月还有什么不明白，她指了指外边，“殿下在那儿。”

正巧，沈倚危睡好了，推门出来。红色的袍子衬的人更加贵气，长身玉立，让人移不开眼睛。

羽林军这才反应过来，他赶忙走到殿下身边，“四殿下，陛下请您去用午膳。”

沈倚危总是不回宫，如今他留宿宫中，父子之间，是该聚聚。否则，怎么彰显昭灵帝的爱子之心？

他像是早就料到一样，“嗯。”

沈倚危离开没多久，玉容便来了，“皇后娘娘念着姑娘昨夜受了惊吓，着人请来了戏班子，请明月姑娘前去一观。”

这样的理由，明月不去便是不识好歹。皇后娘娘都肯纡尊降贵邀请明月这样的商女，还为她考虑的那么多，明月已经不能拒绝了。

明月跟着玉容走出这座宫殿。

昨晚纵火一事发生时，明月便知她今日必得见到皇后娘娘。

戏曲的声音咿咿呀呀传入明月耳中，一身正红宫装的妇人在正中坐着，发饰华美，容貌精致，保养得宜，看起来最多有三十出头。但这人的身份毋庸置疑，是当今皇后。

皇后看见明月，笑着说：“往前些，让本宫好好瞧瞧。”

明月在皇后座前几步的距离停下，行礼问安，因为没叫起，她就在那里跪着。

皇后的视线由打量变成凝视，这明月长的与昭华郡主也太像了。

明月被这样的视线盯着很不舒服，所以她故作疑问：“皇后娘娘，民女的穿着有什么不妥吗？”

她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顺势伏跪下去，“万望皇后娘娘恕罪，民女无心之失。”

皇后半无奈半责怪道：“你这孩子，也太谨慎了些。本宫是想看看倚危放在心上的人是什么模样，却吓到你了。”她抬手让明月起来。

明月谢恩，在宫女的指引我们坐到了皇后身边。

一场戏结束，皇后让明月点戏，明月推拒不得，便随意选了一出。

皇后娘娘心思并不在戏上，她对明月说：“倚危从来都不近人情，若非有你，本宫还以为他要孤独终老了呢。”

这话明月没法接。

皇后也不准备从明月嘴里听到回应，她今日的目的，是留下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