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倚危和明月回了临园。
沈倚危派出去的人带了账本回来,正是他要的那本。
那日宴会的夫人无论是因为被迫或是无奈,重压之下,总之都好好和明月道了歉。
明月安心在屋子里读书,公子这几日忙的很,整日不见人影。
知县那边好像更着急了,京都那边不知是派了什么人,现在就在江林县。
晚上,沈倚危对面站着一个年轻公子,那人态度很是恭敬。
沈倚危道:“知县手里还有些与京都联系的书信,你可抽空找找。”来人正是京都的李侍郎,是当年科举的探花。
李侍郎应下,“臣明白。”
江林县这边的情况,殿下已经和李侍郎说过,若能将那些书信一并带出,京中那人便也逃不了。
那日知县夫人宴会,沈倚危趁机让人在知县府里找过一遍,除了找到账本外,发现了些锁着的柜子,只是没来得及打开。
随着沈倚危抬头,李侍郎看到了殿下的眼睛,瞳孔已经不是之前的浅灰色,惊喜道:“殿下,您的伤痊愈了?”四皇子离朝已久,李秉书作为四皇子一派,自然盼着殿下早些还朝,掌握大局。
沈倚危:“只勉强能应付罢了。”
李秉书叹气,没再说话。
四皇子受伤离京,皇后一党越发的猖狂,今年派到北方去赈灾之人,竟是皇后母家那个纨绔——平宁候府大公子宁成锦。
明眼人都知道,这一趟不过是给宁成锦添功绩,至于宁成锦到底做成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
沈倚危自然知道这些,他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我尽快回去。”
得到殿下的承诺,李秉书才算放心。
等事情商量完,时间已经不早了。
李秉书推开门出去,见门口站着个美娇娘,想来便是那位明月姑娘,扮作了殿下宠妾。李秉书把眼移开,颔首为礼。
明月朝出来的人屈膝行礼,等人离开,才走进屋内。
明月在屋外等了有一会儿,刚才来送晚膳,她知道公子在谈事情,便在这里守着,怕有不长眼的进屋打扰到公子。
屋里很是温暖,明月冻僵了的手也慢慢恢复了知觉。
公子看着明月,觉得比往日清晰了不少,至少能看清楚胖瘦了。
他眸色认真,却也只能看到这些。
“从明日开始就不要出门了。”沈倚危对明月说。
明月问道:“公子要在江林县做的事情做完了?”
她不知道公子在做什么,可她能猜到,公子和她在江林县这样高调应该是为了吸引知县的注意,来保证暗中的行动不受阻碍。
沈倚危神色并不放松,他手中的证据要治罪江林县知县自然是足够,可朝中操纵的黑手,他亦是不愿放过。
一切还未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他没有回答明月的问题,只言:“这几日你自行休息,只要不出临园即可。”
明月没有再问。
之后几日,知县在迎接朝中大臣之余,还抽了时间来临园。和沈倚危聊天时几次提到明月,却被沈倚危换到别的话题上。
明月听人说,知县离开的时候心满意足。
日子过得很是安稳,明月在屋中看书,心却静不下来,她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晚上,明月在院子里散步,却隐隐听到厮杀声,好像在公子住所那边。院子外边火光冲天,刀剑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明月迟疑着,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
厮杀叫喊声越来越大,明月决定过去看看。若是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一会儿有意外,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逃。
她走到门口,看见知县满眼怒火,和公子的人缠打在一起。
公子临危不惧,薄唇甚至还扬起了丝笑意。
明月跑过去,声音担心,“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知县这样大张旗鼓的对一个百姓动手,不知道有什么理由。
沈倚危侧身看向明月,火光映照中,他似乎有些能看清明月的样貌了。
光滑细腻的皮肤,圆而水润的杏眼,琼鼻高挺,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目光看向他,神情里全是紧张和担心。
沈倚危手指藏在袖中,摩挲了一下,然后定论:“江林县知县贪赃枉法,如今在垂死挣扎。”
江林县知县注意到明月,高声道:“抓住明月者,赏金百两!”在他看来,沈公子办这么危险的事都要带着着这女子,必定是把人放在心尖上的。抓住了明月,或许他就能有一条生路。而且,现在既已撕破了脸,明月这样的美人合该是他的!
明月有些诧异,怎么就有她的事儿了,这知县不会以为抓了她就能威胁到公子吧?她只是个下人嘛。
公子抬手,示意所有暗卫全力进攻。
明月以前见公子做什么都是一副懒散模样,还未见公子认真起来过。公子手指微抬,虽云淡风轻,却掌控全局。
这样的公子,只往这里一站,便让她觉得心安,好似眼下这些事情都不值得公子为之耗费心神。
江林县知县很快就被活捉,被人押着跪在公子面前。
公子眼神淡漠,都没分给地上人一个眼神,“把人看着别死了,送去京都。”
李秉书朝沈倚危行礼,把厚厚一沓书信递上去,同时小心问道:“您准备什么时候回京都?”江林县事情已经了结,殿下的眼睛也比之前好多了,按理说,是时候回京了。
沈倚危:“不急。”他打开一封,却觉得这些字极为晃眼,一个也看不清。他眯着眼,指腹在纸面上刮过。
他把信叠起来,随手给旁边一递。
明月双手接过来,她知道这些信是很重要的东西,这样的东西,公子就这么随便交给了她,可见公子对她的信任。
外边的乱象已经停下,沈倚危对李秉书说:“京都那边还不知道我来了江林县,你回京按计划行事即可。”
他在外边再留一段时间,现在就回京,很多人都会不高兴的。
明月捧着书信跟公子回了房间。
在屋里,公子没了刚才在外边的气势,懒懒靠在了软榻上,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明月,眼尾挑起些弧度,似在轻笑,吩咐道:“刚才的信,读给我听。”
明月声音清晰,一字一句读着,到关键地方,公子还会喊她停下来,细细思考。
李秉书找到的书信不少,读到半夜也没读完。
沈倚危道:“明日在马车上读剩下的。”
明月把信收起来,她以为公子不会这么着急离开的。
当时为了虚张声势,她在江林县买了不少东西,看来是没时间去退了。
在江林县这段时间,明月生活的极为富足,这也是她记忆里最为惬意的一段时光。
回去的路上,公子似乎并不怎么着急,马车慢悠悠行驶着。
马车内安静的只有明月读信的声音,公子听着听着,就合上了眼皮。
明月把信小心放在旁边,轻手轻脚给公子盖了薄毯。
公子靠在车壁上,因为身上多了东西,睫毛轻颤了下,他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安然睡去。
这些日子沈倚危几乎没有好好睡过觉,现在放松下来,睡的恬淡安然。
外面驾车的人是听雨,因为读信的声音停下,听雨便放慢了车速,生怕打扰到公子休息。
回到府里,明月的生活一如往常,除了伺候公子之外便是读书学琴,又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一点儿外边的消息也收不到。
不过明月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那日在江林县,明月听到了公子的话,知道公子应该很快就要回京都。
她好不容易才从国公府逃出来,是决计不愿意再回去的。
将至年关,公子要回京都。
明月替公子收拾着东西,不知如何才能离开。
她问沈倚危:“公子要回京都,到时身边应当是有很多伺候的人了?”
沈倚危看向明月,“嗯。”
明月试探着问道:“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于她而言,在乡下生活,也好过回到国公府那狼谭虎穴。而且,国公夫人既然已经对外说她病逝,又怎会让她出现在人前?
怕是会直接要她的性命吧。
她不想面临那样的危险。
沈倚危直接拒绝了,“不行。”
他走到明月身边,手指按在她正收拾的衣服上,“你在怕什么?”
明月低头,公子的眼睛似乎能把她看透,让不敢直视。
她随意扯谎,“明月能猜到公子身份贵重,明月担心到时公子回了京都,因为明月丢了脸面。”
沈倚危问道:“是吗?”
明月:“不敢欺瞒公子。”
沈倚危不作他想,安抚道:“你的礼仪规矩很好,不必担心。”
“你若是担心,回京后便多跟着我出去看看,慢慢学。”
明月本来就担心见到国公府的人,公子还这样说,让明月实在不知该如何应答。
毕竟在正常人看来,能跟在主子身边是荣宠。
她仰头,见公子正等着她回应,情势如此,明月多说无益。既然公子不愿留她在这里,她再做筹谋便是。
听雨从外边进来,躬身道:“主子,陛下派来接您的人已经到了。”
沈倚危颔首:“让他们进来。”
明月跟在公子身后,见院中无数官兵涌入,朝公子跪拜行礼,口中喊着:“臣等恭迎殿下还朝!”
这些人叫的是殿下!
明月心头一惊,她早就猜到公子不是普通人,约摸是皇亲贵族,可她没想过公子会是陛下亲子。
殿下二字尊贵,如今的大周,能被叫做殿下的,除了皇后和诸位皇子公主,便再无他人。
她看向公子,见公子云淡风轻地抬手,就往阶下走去。
沈倚危下了台阶,还不见明月跟上,停下脚步,回头:“过来。”
明月收敛心神,跟在公子身边。
她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可是在皇子身边,注定不会安稳。
外边的马车富丽堂皇,堆金砌玉,有穿着宫装的侍女迎过来,屈膝和沈倚危见礼。
这些人都是宫里的人,为首的那个,是个从六品的女官。按着规矩,明月是该朝对方见礼的。
可是明月看不出对方的品级,也不知道穿着那样衣服的便是宫中女官。
明月没有行礼,反而站在沈倚危身边受了女官一礼。因此,为首的女官看明月分外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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