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轻柔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着，陈夜疏导完最后一位患者，抬眼，正好五点半。
患者:“谢谢您陈医生，我心里好受多了。”
陈夜:“没事，平常多试试和别人交流，只和我交流的话还是很难取得进步哦。”
患者悄咪咪地红了脸，丢下一句“知道了陈医生”，逃一般跑了。
患者是一个二十二岁的男大学生，一身黑色朋克风的装扮，阳光开朗又帅气，可谁又知道，黑色的护腕下面，藏着已经数不清的、结痂的割痕。
陈夜脱下白大褂，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件红色背心，看了眼手机微信群。
陈夜约好了去儿童福利院做志愿者，专门陪伴这些孩子们并给他们做心理疏导，群本来是陈夜和几个经常做志愿者的大学生一起建的，后来定期在星期五做志愿者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熟悉了，大伙就把其他人都拉进了群里，方便沟通。
群里很热闹，大多是年轻人。
一只猫：我出发啦！开心.jpg
配图是穿着红色志愿者背心骑着自行车的半身照，没穿雨衣，估计外面雨停了。
陈夜看着群里都在发自己穿着红背心出门的半身照，有的提着一堆好吃的，有的提着些玩具熊，每个人都散发着青春的活力气息。
一只猫：路上了吗陈姐？
陈夜想了想自己，感叹自己在一群大学生里确实老了，提着手中的红背心拍了张照片。
暗夜：路上了。03170202521.jpg
陈夜出了医院楼门，扫了一辆小电驴，一只腿跨过车座稳住车身，
她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凉。
陈夜猛地回头，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步履匆匆，没有人可以为谁停留。
陈夜回过头，心想自己应当是感觉错了。
——
陈夜将小电驴停在梦启福利院门前。
孩子们和一群红背心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陈夜也加入了这个大团体。
陈夜盘着腿，正开心地和小孩子们做游戏，刹那间，噤若寒蝉。
一片阴影笼罩在陈夜头顶。
陈夜疑惑地望了望四周，没有人敢说话，一个孩子指了指她身后。
陈夜慢慢转过头，那是一群穿着黑色西装，平均身高185左右的壮汉。
壮汉头子：“请问陈夜女士在这吗？”
陈夜喉咙微动，”我是。”
“A市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向C市第二人民医院提交申请，让你去A院工作几天。”
壮汉头子拿出一张申请表，是她们科室室长的签字没错，下面还有另一个人的签字——
唐曲山。
陈夜与壮汉对视了一眼，她长出一口气，道：“我要核实一下。”
那壮汉点了点头。
陈夜打电话之余，福利院的孩子们似乎从惊吓中醒了过来，哭的哭闹的闹，其他志愿者们领着孩子回到了室内。
过了一会，壮汉看着那清瘦的背影转身，声音轻柔：“我跟你走。现在吗？”
壮汉没答她，指示手下的人带她上车。
陈夜刚上车，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陈夜吞了吞口水，声音略带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为什么要蒙眼睛？”
“工作需要。”
陈夜不再说话，她已经问过院长，是正经的工作借调。
可为什么要蒙眼睛？
纵使她有很多疑问，可眼下只能老实待着。
过了许久，车终于到了地方，壮汉们带着陈夜走了一段路，才解开陈夜眼前的黑布。陈夜的眼睛被冷白的灯光刺得有些疼，她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是一个充满着阴森气息的地方。
四周都是钢板，头顶上的灯光照着钢板，映得整个空间都是冷白，面前是充满科技感的钢门，足有三米高。
壮汉头子来到大门前，一阵红光扫描过他的瞳孔，只听滴的一声——
门开了。
陈夜好像忘记了呼吸，静静地站在大门前。
那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罩，玻璃罩中央放着一台设备，像一个透明的太空舱，外部插着数不清的金属管，舱体内充满了淡蓝色的液体。
壮汉头子推了陈夜一下，陈夜才记起往前走，舱体旁站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似乎是在等她。
“您好，陈女士。我叫唐曲山，您可以叫我老唐，我的手下们比较唐突，希望您见谅。”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外国人说着略微拗口的中文，温和地打招呼。
陈夜微笑着：“没事。我叫陈夜，我想知道我这次来是做什么工作。”
唐曲山微微一愣，脸上依旧是温和的微笑：“请随我来。”
唐曲山带着陈夜来到实验舱前，红光扫过他的瞳孔，玻璃罩缓缓打开——
一个半裸的男人安静的躺在淡蓝色的液体里，黑色的微卷发已经长到了腰侧。
陈夜眼睛微微睁大，迅速靠近实验舱，双手撑着透明舱罩。
男人戴着氧气面罩，颇有书生的温润气质，鼻梁高翘，棱角分明却没有攻击性，一双桃花眼紧闭着，右眼下有一颗淡淡的黑痣，右耳戴着一只银镶玉的水滴耳坠，很是漂亮。
还有些眼熟。
陈夜抬起头，微微皱着眉，“您想让我帮他？”
唐曲山眼神流露出些许赞赏，“是的，我想让您帮助他战胜心中的恐惧，从阴影中走出来。”
陈夜没有迟疑，“我要怎么帮他？”
唐曲山顿了顿，对眼前这个女人又多了几分敬佩。
他反问，“你不问问怎么帮吗？”
陈夜没有多想，她只知道作为一名心理医生，用自己的能力帮助别人是她的职责。
可人在水里泡着，看起来好像还昏迷，话都不能说一句，怎么治？
唐曲山看着她沉思的神情，道：“他患的病并不是一般的心理疾病。他是全球第二例斯尔德综合征患者。”
斯尔德综合征。
陈夜上大学的时候，在课本上见到过这个词语，课本上只给出了定义和症状，以及世界上仅有的一个病历，是一个中东人，于一九八六年在查出病症后三个月饮弹而亡。
也就是说，关于治疗这个疾病，在心理学界没有任何经验能够借鉴。
她这也算是参与科研了？
陈夜暗戳戳兴奋了一下，“那我要怎么做？”
唐曲山：“陈女士，您不必着急。您了解到的斯尔德综合征，可能和真实情况不大一样。请允许我向您说明。”
“我们掌握到的第一例斯尔德综合征患者具有暴力、易怒、喜怒无常的性格特征，并且具有犯罪倾向。一些症状与双向情感障碍极其相似。”
“但是，这位患者，他的意识，拥有实体。”
等等——
意识拥有实体？
陈夜觉得自己的世界观似乎被颠覆了，唐曲山的声音还在响：
“一九八六年，阿里.默尔萨姆在全球顶级心理咨询师斯尔德那里查出此病，而后斯尔德带领着团队和默尔萨姆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三个月后，他们被发现在一处深山的实验室中，全员死亡，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媒体向外界宣称实验室是为了研究这项新的疾病而建造的，参与治疗的科研人员是因为实验室水电线路故障而导致全员触电身亡，在此之后，默尔萨姆用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根据我们的经验，我猜测他们同我们一样受到了‘意识攻击’。”
陈夜：“意识攻击？”
“是的。他能够侵入我们的意识，并通过意识让我们的脑海中产生一些前所未有的画面，对我们本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陈夜想不来，“比如？”
唐曲山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想回忆那段令人不快的经历：“他能够通过意识让你看到一些非常……恐怖的画面，并且在意识中发生的痛感会在现实中兑现。”
“我们也猜测，治疗第一例斯尔德综合征的科研工作者们也是因为受到了‘意识攻击’才身亡的。”说到这，唐曲山补充道，“不过你不必担心，在此之前，我们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实验，这位患者的攻击性并不强，我们一直试图打开他的心结，但他总会逼退我们。”
沉默无话，陈夜看着唐曲山，不知在想什么。
唐曲山温和地笑着，低下头，又抬起头，依旧绅士且温柔：“我知道您对这次救助充满顾虑，这确实有一定的危险性，但这并不是强迫的，如果您不同意，我们会向C院说明，今天就能够送您回去，并给您一笔补偿费用。”
“不，我并没有拒绝。我只是好奇，你们为什么会选中我？”
“我们在患者家里发现了一些碎纸片，经过拼合，我们定位了您本人。”
陈夜不再追究这个问题，“我现在就开始吗？该怎么做？”
“不，不着急。您吃饭了吗？”
陈夜摇了摇头，她本来打算在福利院待一个小时再去吃饭，结果被带到这了。
“那我先请您吃饭吧，说起来，这也算一件体力活。”
陈夜更好奇了。
这个实验室很大，放实验舱的地方连接着餐厅，陈夜在里面饱餐一顿，听唐曲山对实验舱设备进行讲解，简单来说是一个意识连接装置，随后便跟着唐曲山回到了放置实验舱的地方，陈夜进入了透明玻璃罩，唐曲山坐在操控台前，关闭了玻璃罩门。
跟着唐曲山的指示，陈夜躺在了实验舱旁的小平板床上，专心地将一根根线固定在自己的胸口以及四肢。
她并没有察觉到身旁人的手臂微动。
咔嚓一声，四个硅胶环将陈夜固定在平板床上，陈夜比了OK的手势，唐曲山点头，按下按钮。
身旁的实验舱中的蓝色液体开始下降。
陈夜扭过头，看着水位一点点降低，那个年轻人的脸庞从水面中浮出。
她又看了看手中的红色按钮。
“一旦有危险发生，请您及时按下这个按钮，我会将您唤醒。”
“等一下！”陈夜叫住唐曲山，“我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唐曲山顿了顿，笑道：“他叫林诩。”
陈夜点点头，重新躺回平板床。
唐曲山按下另一个按钮，实验舱门打开。
刹那间，陈夜感受到了剧烈的头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压过来了一样。
“无论里面发生什么，请您牢记，不要暴露您的身份，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