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夜似乎感觉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她试着睁开眼，真的睁开了。

准确来说，是拥有了“意识”中的视线。

陈夜起身，忽然觉得视线高了不少，她找到了一面全身镜——

“卧槽！”

陈夜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她他妈变成男人了！

还挺帅，看着眼熟。

陈夜思索着，看着全身镜中的“自己”，目测一米八五起步，穿着白色的浴袍，湿漉漉的发尾还滴着水，似乎刚洗完澡。

陈夜愣了下，等等，如果她现在是男人——

陈夜低头。

好奇心被一阵手机响声打断，陈夜走到床边，按亮手机屏，是来自“宝贝”的微信——

宝贝：这次咱们可是约定好了哦！你准备好了吗？

指纹解锁，陈夜打开微信想翻找以前的聊天记录，但只有界面上这一条。

她想到那句“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陈夜想了想，回道：准备好了宝贝，我来找你。

宝贝：好，我在XX商业街等你。开心.jpg

陈夜找出“自己”的衣服，是一身挺有设计感的黑色西装。

陈夜吹干头发，拿好东西下楼，靠着原意识的记忆带着她把迈巴赫开出停车场。

这是她第一次开迈巴赫，这梦做的，真好。

陈夜全当是一场梦，虽然是一场危险的梦。

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见到主人公林诩。

他会以什么形式出现在眼前？眼前这些景象是他想让她看到的，还是他脑中无意识呈现出的图像？

唐曲山说的“恐怖的景象”到底是什么？

未知带来的是恐惧。

她好像在用VR体验别人的人生。

陈夜靠着原意识的能力驾驶车辆，路上有些拥堵。

陈夜看了眼手机，已经十点了。

外面的太阳晒得热烈，却也一点没影响车内，车内开着冷风，让陈夜觉得有些凉。

但是陈夜关不了冷风。是的，关不了。

她发现似乎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比如必须要去车库把车开出来，关不掉的冷风，和这段必须要走的、拥堵的路。

陈夜不敢打开车窗，因为她有一种感觉——

这一路上的车主都在看她。

她安慰自己是因为迈巴赫的缘故，但路上每一个行人都在看，包括小孩。

现在还在堵车，所有的车都如同毛毛虫向前蠕动，左右两侧的车主更是一直盯着她看，头都没有动。

陈夜咽了咽口水，她烦躁地拿起手机，一条新短信。

宝贝：你好慢啊。

陈夜刚想解释一下，又一条信息。

宝贝：不守信的人，要遭受惩罚哦～

惩罚？

陈夜发了条解释信息，冒出一条意料之外的红色感叹号。

惩罚就是被甩了？

这也太没有什么逻辑了吧？

陈夜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突然间道路开了。

陈夜打算往前走，先到约定的地方看看。

路上的车辆整齐地开向两侧，像是为陈夜开道。

陈夜越往前开，那种不详的感觉就越深刻。

诡谲的橙红光染红了天边，云也被染得通红，她看着林诩穿着英式学生服，黑色的短卷发，手里不知道提着什么，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等他略微走近时，她才看清他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一把三十厘米长的管制刀具。

陈夜的呼吸急促起来，开始疯狂地踩倒车，四周的车辆如同受控一样向陈夜驶来，将她围在了路中央。

无处可逃。

她看着他漫步走来，外面似乎下起了雨，红色的雨。

血腥味从各个缝隙中疯狂地往进钻。

恐惧排山倒海地侵袭着陈夜的脑海，陈夜喘着大气，手忙脚乱地翻遍了车里，车上没有一点能够防御的东西，倒是翻出了一张女人的照片。

那女人面容姣好，一双温柔杏眼，穿着杏色旗袍，看着很是温柔。

陈夜翻到照片背面，上面是黑色马克笔写的大字：

二零零五年于B市XXXX，顾泽

陈夜放下照片，一股视线死死地扼住陈夜的脖颈，她缓缓转过头。

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她。

下一秒，外面的人疯了似地开始砸玻璃，陈夜将车座垫子卸下，在他砸进来的那一刻用车垫抓住刀刃，企图制服林诩。

她以为自己能够制服他。

但她没有想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初中生能有那么大力气，她死死地抓住车垫同林诩对抗着，林诩双手持着刀柄浑身颤抖，拼了命地往下劈，陈夜抓着车垫死命扛着，牙床不停地打颤。

她快撑不住了。

刹那间，长刀划破了车垫劈了下来，陈夜立马撒手，她的小腿被划了一道长口子。

“啊！”

陈夜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她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痛。

红雨还下着。

雨水浸透了陈夜的黑发，混合着伤口的血水流向地面。

傻子才和他打呢，跑！

在林诩砍下下一刀前，陈夜按下手中的红色按钮。

——

现实中的陈夜是被电击“唤醒”的。

腿部的痛感铺天盖地地扑了过来，陈夜忍不住喊了出来，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着，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地从额头上流下，发丝混着汗珠粘在额前，面容已经扭成了一团。

陈夜疯狂地挣扎着，四肢固定的硅胶环勒地她生痛。

唐曲山迅速关闭实验舱门，打开玻璃罩，“快！快给她注射盐酸吗啡！”

一群白大褂迅速围在了陈夜身旁，撕心裂肺喊声在实验室中回荡着，过了好一会，那声音才逐渐弱了下来，转为小声地吸气。

唐曲山箭步冲到陈夜身旁，安抚般地轻拍陈夜的头顶，“你还好吗？”

陈夜有种累到虚脱的放空感，她摇了摇头，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唐曲山微微皱着眉，他给陈夜解开硅胶环，搬了个小椅子坐到陈夜身旁。

身旁的实验舱重新充满了蓝色液体。

工作人员端上来一盘小点心，等陈夜有些力气了，唐曲山扶着陈夜坐起来，吃了些点心，总算恢复了些气力。

太危险了。

陈夜现在还有些后怕，但凡再迟一秒，林诩的刀就会砍到她的肩上。

“你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唐曲山问她，眼神里带着探究。

陈夜大致将自己从醒来到被林诩追杀的过程讲了一遍，唐曲山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了吗？”

陈夜点头，“没有了。”

两人眼神对峙了两秒，唐曲山温和地笑着，说：“这种情况我们先前并未碰到过。我们所说的‘恐怖的情景’只是针对我们个人而言，并没有患者本身参与。这确实是一个大的进展。”

“另外，您所说的‘变成了男人’，很大概率是成为患者社会关系网中的一员，我们会根据您的描述尽快绘出人像。”

陈夜点点头，“然后呢？”

“我们会找到这个人，并请求他参与这次治疗。”唐曲山推了推眼镜，“依据目前的经验来看，和患者有社会关系的人员更能激起患者的反应。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点希望。”

陈夜点点头，面色不大好，止痛剂的效果已经减弱，她的小腿开始隐隐作痛。

唐曲山看了看陈夜的腿，抬头，“您不应该和他起正面冲突的。”

“我本来想控制住他，再尝试和他沟通的。”

唐曲山叹了口气，“你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等您的身体允许您能够再次进行意识连接时您再联系我。”

陈夜许久没有说话。

唐曲山看了看陈夜，又低下头，“如果您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告诉我。”

陈夜额头上冒了不少汗，她强撑着笑：“不是，刚才猛地疼。我能先回去缓一个月吗？”

虽然身体上没有皮外伤，但毕竟小腿划了条口子，疼痛是真的，估计这一个月都得拄拐杖了。

“可以。我们会保证您以最好的身体状态进行意识连接，这也是对您身心健康的保证，不过，外出期间，请您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严格保密。”

“当然。”

唐曲山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拭擦陈夜额头的汗珠，“另外，您下一次进行意识连接时，请尽量不要带有恐惧心理。我们已有的经验表明恐惧程度越低，患者意识的攻击性就越低。”

陈夜点头，“知道了。”

唐曲山微笑着，“您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您了。”

陈夜盯着唐曲山的背影，“唐先生，按道理我应当叫您一声前辈。您一直用敬语称呼我，不太合适，叫我小陈就好。”

唐曲山转过身，依旧是笑容满面：“我知道了，小陈。你好好休息，一会我让人送些粥过来。”

“知道了。”陈夜笑着，目送着唐曲山离开，出了口长气。

陈夜转身，看着身旁躺着的年轻人，他沉睡在一片蓝色中，眉头微皱，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我见过他吗？陈夜想。

她努力在记忆中搜索这个人，总觉得自己好像见过他，可回想时却像大海里捞沙，捞上来什么都没有了。

陈夜仔细观察着林诩的面容。

不应该啊，这样的样貌，多少应当留些印象的。

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陈夜放弃了回忆。

过了一周，陈夜勉强能拐着拐杖走路，便让唐曲山送她去车站，回C市养伤，顺便回去见见家人。

路上，陈夜依旧被要求蒙上眼睛。

到了地方，唐曲山为陈夜解开眼前的黑布，看着陈夜进站，他微笑着：“路上小心。”

陈夜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去，而后把手中前往C市的车票装进兜里，在人工柜台购买了一张前往B市的车票。

唐曲山有问题。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陈夜多多少少能够看出一些端倪。

她觉得自己似乎站在了悬崖边上，面前是一团迷雾，底下是万丈深渊。

她明明可以后退的。

但她想到那天，她拼命地抗住他的刀，他拼命地往下砍，眼泪却从眼角一颗一颗地滑下，在血雨中是那么刺眼。

她想救他。

她想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以及他的生活痕迹中为什么会有自己。

陈夜能够做的，就是从那张照片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