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德君十三万三千零三百八十三年,仲秋十六日,乃是四海八荒升平数十万载以来头一遭的大日子!
天下地下的大小仙府今日皆是人去楼空,就连向来最讲规矩的九重天都只剩了两成的仙侍坚守岗位,倒不是另外那八成仙官有胆子翘班,而是一贯冷肃持重的太子殿下难得的给他们准了假!是以众仙僚得了昆仑虚请柬的便纷纷前往昆仑虚观礼,而余下没得到帖子的便都赶去青丘观礼,以至于现下青丘之谷外已然仙山仙海,本是山清水秀绿野悠悠的仙境,如今这般遥望过去,只见黑压压一片的黑脑袋隐隐攒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四海八荒又开战了呢!
青丘谷内,打寅时中便落起了桃花雨,不过一个时辰地面已铺了一层薄薄的桃花毯,孩童们在花雨中追逐嬉闹,小仙们也都聚到了狐狸洞外等着一睹姑姑同新姑爷的绝世风采!眼看着天色渐明,谷内谷外乃至整个四海八荒的神仙俱是心潮澎湃,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然众仙心神激荡翘首以盼的新娘子白浅上神此时却是……
白浅的闺房中,三位嫂嫂正犯着难,眼看着天都快亮了,却是怎么叫白浅也叫不醒,强行将她拉起来她便趴在你身上接着睡!凤九更是急得团团转,心道姑姑的心真是大呀,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能睡得如此沉!后来凤九同东华成婚后回想起今日,才知她是冤枉她姑姑了,这睡得沉,委实不能怪姑姑……
狐后看着床榻上睡得昏天黑地的闺女,感概的摇了摇头,墨渊那样严谨的人,怎么就看上小五了呢?无奈起身道,“来不及了,就这么扶她去沐浴吧。”
三位嫂嫂连同凤九得了令,急忙对着白浅上下其手的扒衣裳,倒不是她们粗鲁,主要是时间太过紧迫,这万万年来也未听闻谁家新娘子大婚当日赖床的,小五是头一个!
白浅沉浸在暖融融的梦乡里,隐隐觉得有人在摇晃她,耳边还很吵,她真是困的不行便不愿理会,可睡着睡着却觉得越来越冷,迷迷糊糊的寻着那安心的气息却未寻到,艰难的撑起眼皮就见几只细白的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她迷惘了片刻,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睡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去,伴随而出的是一声惊悚的尖叫,“啊!”
三位嫂嫂被白浅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嚎叫惊的一个激灵同时停了手。
白浅紧抿着唇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身前凉飕飕的已被嫂嫂们给扒了个干净,此时她只觉得心里的凉比身上更甚!昨夜她同师父,咳,折腾的有点狠,她记得她在他身上留了好多痕迹,她自己身上也没好到哪去,她还按着他的脑袋硬是让他在她心口处留了个极深的印记,他怕弄疼心口的伤,那极深的印记便偏了一偏,印到了羞人的位置!现下不是被她们都看到了?完了,日后她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她深深吐了口浊气,硬着头皮艰难的缓缓低头,蓦地眼睛一亮,咦?入眼处白璧无瑕,哪里有半点痕迹!她怔怔的眨了眨眼睛,两朵桃色飞上脸颊,唇边不自觉的弯起来,心尖儿摇摇晃晃的软成了蜜糖,师父怎的如此细心,竟然连这都替她想到了!~
三嫂最先缓过神来,拍着胸脯笑骂道,“方才还怎么也叫不醒呢,这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了!”
二嫂拿了件袍子给白浅披上,笑着嗔道,“呸呸呸,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死,不吉利!”
大嫂伸手摸了摸白浅的额头,又瞧着白浅红彤彤的脸颊,忧心道,“小五,你怎的出汗了?热么?可是哪里不舒服?”
凤九贴心的递过来一杯温茶,颇有见地的道,“姑姑,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白浅干干的笑了笑,伸出凝脂纤细的手臂接过茶盏,故作镇定的讪讪道,“咳,是啊,紧张,很紧张!那个,你们起的真早哈,呵~阿娘也在啊~”
狐后瞧着女儿这副神情也能猜出个七八分,嗔笑道,“好了,时辰不早了,快去沐浴吧!”
嫂嫂们睨了白浅一眼,一边拉着这没心没肺的白家小五下床,一边笑着调侃道,“还早?再迟些你这新娘子怕是今日就嫁不出去了~”
白浅又讪讪的笑了笑,乖乖的被嫂嫂们扔到了撒着香花的浴桶里……
……
神族圣地昆仑虚彻夜灯火通明,今日寅时初便搭了云梯自山脚下直达昆仑虚大殿。以五色锦羽织就而成的鎏金毯子从苍灵池间的石道铺至了圣境各个角落,瑰丽至极又不失典雅庄重。
香鼎,石柱,屋檐等处但凡能挂点物件的地方皆缀了以大红丝锦编制的并蒂芙蕖,喜庆之余又添了几分高洁之意。
昔日肃穆的正殿与各处偏殿皆遍布红锦,殿中的几案上摆着一束含苞欲放挂着朝露的桃花,让人见之不禁心头怦然柔情涌动。袅袅茶烟伴着清淡怡人的檀香缭绕在空气之中偶尔还伴有几声清泠之音引人忘忧忘俗,妙不可言。
大殿前方一袭淡青暗绣云纹华服的司命星君很是惶恐,很是激动。
帝君他老人家受邀来为墨渊上神同白浅上神证婚,本是一早便定好了的,墨渊上神前去迎亲时昆仑虚便有帝君他老人家帮忙照看一二,其实要说照看也没什么可操劳了,不过此番宾客众多,若是万一发生什么突发事件,总要有个能拿主意的才是。
然帝君他老人家今日一大早却突然改了主意,帝君他人家的原话是,“司命,听说墨渊要亲自去青丘迎亲?呵~新鲜~本君跟着去瞧瞧热闹,你就甭跟着了,留下给墨渊看家罢~”
如此一来,这照看昆仑虚的重任就落在了司命的肩上!这一大早上,司命自山脚下至山上已经跑了不下百趟了,光是交代山门外接迎宾客的仙侍,定要仔细着看好了有帖子的才能放进来,都交代了十八遍了,昆仑虚不比他处,这大喜的日子若是有心怀不轨之人进来混水摸鱼可是不得了的!
寝殿内,墨渊负手站在窗边,从拂晓到晨曦,细细的回想着那些逝去的岁月,他与她共度的岁月。清晨的第一缕暖阳跃出天际之时,他唇边抿起淡淡的笑意。不过才两个时辰未见,他已想念她想得心头钝痛,他等不及了,真的等不及了,他们已经错过了太久太久。
一片花瓣乘着晨风飘落在窗台上,他伸手捡起,置于掌心,眉目温柔的看着,如同看着他的小十七。昨夜……他们缠绵过后已是丑时末,他说要送她回去,她却又将身子缠了上来,他被她闹的委实没法子,最后只好念了昏睡诀才将送她回去。真是个傻丫头,此时,她在做什么?这个时辰,可醒来了?
今日师兄们都换上了特制的弟子服,依旧是白衣,却在襟口与袖口处镶嵌了金丝纹理,腰间配了一条暗红金线云纹束带,贵气非凡却不失清雅,很符合昆仑虚的气度。
叠风脚步匆匆寻到师父的寝殿,入眼处尽是喜庆的大红色,叠风很是满意,此时真是瞧着师父那孤立的背影都透着喜庆!再细看他们数日来精心布置的新房,便更满意,铺地的羽绒红毯,风一吹过来漾开一圈圈涟漪如同红色的海浪,床边的帐幔足足用了十七层极品鲛绡裁制而成,宛若流云霞锦,床榻的大红喜被上洒着各色寓意吉祥的坚果,看着就喜人!矮榻几案以及屏风上都铺了红纱,小几上也换好了新折的桃花,有风吹进来落了一两片花瓣,窗边垂着的红纱随风摇曳着如轻歌曼舞,看得他这个不通风月的人都隐生了一股柔情,他揣着这股子柔情上前一步,恭敬的朗声里都是喜悦的意味,“师父,吉时到了!”
……
巳时正,昆仑虚钟声长鸣,响彻四海八荒。
大殿前,精心打扮过的折颜上神伸手正了正胸前的蝴蝶结,作为新郎官的兄长,他自是要陪同去迎亲的,今日一大早在青丘施法落上桃花雨后便匆忙赶来昆仑虚了!虽身为墨渊的兄长,但他觉着他更算得上是娘家人,小五说是他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此时他瞧着墨渊鼓捣出来这阵仗,便生出来一种给女儿找了个如意郎君的满足感,满意,着实很是满意!
与折颜并肩而立一袭白衣华服的东华帝君懒懒的抬手掸了掸半尘未沾的衣襟,顺带捋了一把腰间佩的那撮红狐狸毛,淡漠的眸子往上空那一片儿赶上半个昆仑虚大的祥云上瞥了一眼,心中不免鄙夷,墨渊这么个闷葫芦竟然弄出来这么大的阵仗,委实不附和他一贯的行事风格,旁的暂且不论,单是这几头神兽当今能寻得来的,怕也就是他们这几个老神仙了,还有那玉辇,做的也是忒大,庸俗,忒庸俗!
往生海岸边,迷谷手臂上搭了条毛巾,脸上笑容可掬,正恭候着青丘的新姑爷,因着有了上一回下聘时的经验,此番迷谷可是早早的做好了心理准备,打昨儿晚上开始他就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今日不管瞧见什么阵仗,必须要稳住,再稳住,万不可当着四海八荒的面失了青丘的颜面,显得他们青丘好像多没见过世面似的!
然事与愿违,虽他听到昆仑虚钟声时便拿手托住了下巴,但眼看着碧波万顷的海面上,一条数十丈宽由五彩霞光并祥云铺成的大道自彼岸直延伸到他面前的岸边,他嘴巴已张的能塞进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了!
遥遥的望过去只能看见对岸好大的一片祥瑞仙泽在匀速的缓缓驶进,周遭众仙的欢呼跪拜并着唏嘘声一阵高过一阵,一对气壮山河的迎亲队伍展现在迷谷眼中,迷谷觉得,他这辈子算是值了!
九头通体雪白威风凛凛他只在典籍上见过据说已然灭绝了的神兽白泽,拉着通体洁白莹透隐隐流转着五彩霞光的玉辇,玉辇四角的鎏金雕柱上束着大红的纱幔,四个角檐上各挂了一串五色荧光的花帘,玉辇上方盘旋着他数也没数清的青色飞鸟,漫天的霞光流云,悠扬的丝竹礼乐伴着若隐若现的梵音,神圣又美妙,以至于三位金光闪闪的上神都行至了岸边他还没缓过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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