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浩渺,龙气蒸腾,清脆的鹤啼似是相迎。
泠泠水声入耳,鼻息间是清淡的檀香,丝丝和风拂在面上,温润柔软。她轻颤着睫毛睁开眼,那抹熟悉的,她失了记忆都未彻底忘记的身影,站在她对面的石阶上,正携着清淡的笑意看着她。
暮日余晖,漫天烟霞,他站在她不远处,她却觉得遥不可及。原来,那失了记忆的三年是一场历练,她还想着去跟他做邻居,原来……
也好……
……
“十七,十七?回神了!”
“怎的一回来就跑神?在凡间三年过的可好?”
“可有伤着?可有饿到?”
“唔,我看着小十七好像胖了些呢……”
“唉,我这三年可是累惨了!他怎的就胖了呢?”
……
众师兄何时围在她身边的她竟未发觉,子阑捏了一把她的脸她方回过神来,一巴掌拍掉子阑的爪子,恨恨道,“我在凡间吃的好睡的好玩的好,自然胖了!唉,运气好没办法,某些人啊,嫉妒也没用~”
众师兄笑声朗朗,大师兄感叹道,“十七不在的这三日昆仑虚寂寂沉闷,咱们也是吃不下睡不着的,今日十七回来这昆仑虚一下子便生气勃勃了,就连后山的仙鹤都叫的欢快了!”
司音狡黠笑道,“嗯,那些仙鹤与我的感情颇好,明日我得去看上它们一看!”
四师兄笑道,“你呀,还是别去看它们了,到时候又惊的他们满山追你,还得劳师父安抚!”
“好了。”
石阶上师尊淡淡开口,一众弟子霎时禁声,叠风上前一步恭敬行礼道,“师父,十六和十七此次历练可还顺利?”
墨渊微微額首,“嗯。”弟子们历练间若是做了有违道义之事他是知晓的。
目光移向弟子们当中,对十六十七温言道,“此次历练是对心性的考核,你们都做的很好,未让为师失望。回去后写一份此番历练的体悟,三日后交与为师。”
“啊?!”司音猛然抬头,正对上师父温润的目光,她心下一慌忙低下头,嘟囔道,“三日哪写的出来,三月还差不多……”微微抬头给大师兄递了个眼色。
谁知大师兄还未开口,便听石阶上的师父又道,“三月后怕是你已将凡间发生的事忘记了。”顿了顿,似携了一丝笑意,“这次你找谁帮忙都无用,凡间所历之事只你一人知晓,这体悟旁人却是无法代劳。”
司音蹙着小眉头看着师父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想着,他是不是故意报复她累他在凡间照顾了她三年的事……凑到大师兄身边,低声道,“大师兄,这体悟你们当年历练的时候也写过么?”
叠风宽厚笑道,“咱们都写过,你也不用太犯难,这体悟无非是将在凡间发生的事大致的写上一写,再总结下自己何处做的对,何处处理的不妥便可。”拍了拍小师弟肩膀蔼声道,“你们这三年也辛苦了,去歇着吧,晚膳时咱们再聊!”
司音认命的耷拉着小脑袋回房间补觉去了……
…………
清辉皎皎,莲香幽淡,昆仑虚众弟子在莲池不远处的空地上设了个小宴,十张长桌摆在一处,桌上摆满瓜果零嘴,四周摆着长凳,一众师兄弟围坐成一圈,以大师兄为首依次排开,大师兄左侧是二师兄长衫,右侧是最末的小师弟司音。
二师兄将一碟花生米摆在小十七跟前,幽怨的道,“师兄我日日担心你被饿着,特意给你准备了好些吃食,没想到你回来竟胖了!”
司音看着自己面前摆着的各种吃食,嘿嘿笑道,“二师兄,我这不是胖了,唔,我这是在凡间待的太久,水土不服,肿了!”
“噗!”子阑喷了口茶水。
司音在桌子底下踹了子阑一脚,继续认真道,“我得多吃些二师兄给我准备的吃食,好好将养将养身子!”捏了个花生米扔进嘴里,“唔,二师兄,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啧啧,这花生米炒的,真香!”
二师兄心花怒放的落座,将自己面前的一盘炒栗子也推到了小师弟跟前。
“十六十七,快给师兄们说说,你们在凡间都遇上什么新鲜事了?”众师兄们兴致勃勃,一个个的等着听故事。
司音和子阑对望了一眼,低头吃起了花生米,“你先说。”
子阑抿了口茶水,茶盏往桌上一磕,“嘿,我在凡间这三年啊,过的那叫一个累啊!”
众师兄,“都干嘛了?”
子阑伸出一根手指头,“这三年来我就做了一件事!”吃了个花生米,幽幽的道,“追捕杀人狂魔!一支菊!”
众师兄听的聚精会神!
“我在凡间醒过来时发觉自己没了记忆,恰好赶上衙门里招捕快,我便去了,弟弟我的身手,那自是没话说的!去了衙门直接就是做捕头!每日喝喝茶听听曲巡巡街,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闲自在!”喝了口茶摇头一叹,“可惜这样的好日子才过一月,城里便发生一桩大案子,城中一富商,一家三十口,一夜之间被屠了满门!”顿了顿,一脸悲愤的道,“等我们赶去时凶手早已逃之夭夭,只留满地血迹横尸,和一支惨白的菊花……”
众师兄,“太惨了!”“灭绝人性啊!”“后来呢?”
子阑一脚踩在凳子上,神秘道,“命案发生的第二月,隔壁县城便也发生了一桩屠杀满门的命案,那凶手行凶之后亦留下了一支惨白的菊花……”
众师兄唏嘘不已。
子阑抓了把花生米,幽幽的续道,“后来这孙子居然连续作案,每月月圆之夜便屠杀一家满门,我是从县城追到京都,从京都追到南方,再从南方追塞外!”哀凄一叹,“我跑了遍那处凡界,追了那孙子整整三年!”
众师兄表示很同情……
子阑将茶杯往桌上一摔,振奋道,“后来那孙子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又欲行凶作案之时被我堵住了!只见他手持长剑寒光凛凛,我亦拔刀出鞘,四目相对,刀光剑影,狂风呼啸,飞沙走石,我与他大战三百回合后他落了下风拔腿就跑,我又岂能放他离去!”说到激烈之处一个翻身上了桌子,“我飞身一跃,落在他前方截住他去路,他提剑朝我胸口刺来,极为狠历!我一个后仰避过,转身对着他后背便是一刀!”在桌上一个转身,脚下一拌,“砰”从桌子上摔了下去……
众师兄哈哈大笑,子阑扶着腰爬起来对着不远处颤颤巍巍的唤了声,“师父……”
众师兄纷纷回头,便见师尊不知何时站在不近不远处,众人恭敬道,“师父!”
墨渊淡淡額首,踱步近前……
众师兄静默了片刻,见师父未有离去的意思,互相对了对眼色,大师兄恭敬道,“师父,师弟们正在说凡间的趣事呢,师父若无事,便一起听听吧!”说着退开一步,将自己的位子让给师父坐。
墨渊欣慰点头,撩袍落座,大师兄叠风往下移了一个座位,众师兄依次移位,到了司音这,已是紧挨着师父而坐了……
大师兄蔼声道,“十六,你继续说吧。”
子阑端正坐好,娓娓续来,“我一刀狠劈过去………………”
司音觉得有些热有些口渴,身边师父身上的清淡气息似有若无的往她鼻子里钻,搅的她阵阵头晕,子阑此时正说着什么她已一个字都听不进,伸手去抓桌上的茶盏却是抓了个空,定睛一看,只见自己的杯子此时正握在师父手里,且他已喝完了她先前喝剩的半盏茶,司音抿了抿嘴唇,结巴的小声道,“师,师父,那是我的杯子……”
墨渊闻言又贴近了她几分,在她耳边轻声道,“在凡间时,不是也用过一个杯子?”抬手又添了杯茶递给她……
耳边温热的轻声,痒痒的,惊的她微微一颤,看着眼前他递过的茶,却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抬头偷瞄了一眼师兄们,还好大家都在听子阑说话未注意到她,心下一横,强做淡定的接过杯子,抬眸看向说的正欢的子阑,附和着大家喊了好,装作若无其事的将茶水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我擒住他后,便好奇的挑下他的面具,嘿,原来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女人!”
“噗!”司音一口茶喷了出来,呛的她不住的咳,背后温热的大手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她觉得鼻子有些酸,眼角有湿润滑落,不知是呛的还是旁的……
子阑掸了掸袖子上的茶水,感叹道,“那杀人狂魔是女扮男装的,你们不觉得很惊讶么?怎么都没什么反应呢?呐!”伸手指着还在咳的十七道,“最起码也得像十七一般惊讶的呛了茶水啊!”
众师兄看了看小十七,然后都像模像样的咳了一咳,继而一片哄笑……
“十七,你遇上了什么新鲜事啊?可比十六的精彩?给师兄们说说!”
众师兄笑过后又八卦起了小师弟在凡间的际遇了。
司音长叹了口气,她在凡间确是过的很精彩,但是不能跟师兄们说啊!她总不能跟师兄们说,她在凡间差点跟师父拜了把子?亦或是师父为了帮她退亲事亲了她?唉,挑挑拣拣之后却也没了说的兴致,神色恹恹道,“我这没什么有趣的事好说的,我在凡间就是混日子而已……”
众师兄却是不信,起哄道,“咱们的小十七是不是闯祸了不好意思跟师兄说,没事,师兄们不会笑话你的!”
司音无奈的思忖着该从何开口,忽听身边的师父温言道,“十七在凡间开了间医馆,每月赠医施药帮了很多人,且以一己之力医好了城中的疫症。”
众师兄纷纷感叹,昔日只会祸害人的小十七长大了,竟也知道帮人了!
众人又闲聊了半个时辰才散去。
夜寂静无声,司音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念墨兄了……
初见时他写下的司音……
他背着她时,他坚实温暖的脊背……
他为她揉脚腕时,有些薄茧的温热的手掌……
他带她骑马时,紧紧的揽着她的腰……
他带她采药时,逗她说那朵白色的野花是长生不老的仙药……
他给她摘果子时,将她带到树丫上,他们在树丫上坐了半日……
他陪她赏雪时,用他的披风将她裹在怀里……
上元节,他给她做了个花灯,上面画了一只小狐狸……
端阳节,他带她去游湖,抚了一曲她从未听过的曲子……
下元节,他带她到山顶赏月,生了个火堆给她烤了个香甜的地瓜……
第一个新年,她在他怀里醒来……
第二个新年,他亲了她……
第三个新年,梦醒了……
一遍又一遍的沉思,直到天色渐明,司音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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