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微凉,司音躺在后山桃林的一颗老树丫子上,将小酒瓶倒了又倒,唔,没酒了,原来在凡间时,小酒瓶里喝不完的酒,是他趁她睡着时悄悄帮她灌满的……
司音将小酒瓶揣在怀里,扬手枕在头下,望着漫天的桃花出神……
原来凡间那三年,不过是她做的一场微微桃花色的梦罢了……
这半月来,她将那三年的过往仔细的想了一遍又一遍,他待她好,照顾她,皆是因为她是他的徒弟,且是他兄长亲自给他送来的徒弟,自她上昆仑虚,他便很照顾她,一万年来她都习惯了。
在凡间时,他亲了她,是事出有因,不过是为了帮她退掉那荒唐的亲事罢了……
一片花瓣落在额间,抬手轻轻拂去,又抚了抚心口,六万年的仙生,她第一次发觉,她的狐狸心里,好像有个人悄悄住进来了……
那不过片刻的亲吻似是勾起了她心底一直藏着的,她不自知的,不知何时起对他的爱慕,应是爱慕吧?虽她从未爱慕过什么人,但她觉得那应该是爱慕吧?她喜欢与他亲近,想要永远同他在一处……
有些事,知道了便会生出烦恼,师父他,那样光风霁月,那样高高在上的神仙,那样独坐莲台心如止水,她不过是一个好吃懒做只会闯祸的小狐狸,又哪里配得上他呢……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她竟也会念一句佛偈了,委实难得。
也罢,既然不能嫁与他,那能做他的徒弟也是好的,若是他一直不娶旁人,那她便一直做他的小十七,与他日日相伴!若是,若是他娶了亲呢?唔,这四海八荒倒是没有哪个女神仙能配的上师父,且师父万万年清心寡欲的,哪里会喜欢上女子!这半月来确是她太过执拗了,一阵凉风吹过,小狐狸司音已是豁然开朗。
花瓣飘飘扬扬的落下,忽听得远处似有脚步声,她一时兴起,掐决将自己幻成了一朵桃花趴在枝丫上。细细的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遥遥望去,一抹暗蓝身影,枝丫上的小桃花抖了一抖,急急的费劲全力的敛了自身气息又封了四感只留天眼,一眼不眨的盯着那颀长渐近的身影,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墨渊不知不觉的踱步到桃林,望着无边的粉霞蹙起眉心,自凡间归来已是半月。这半月来她总是有意无意的避着他,他想同她好好说说话,竟是一直未寻到机会,她是在为凡间的事怪他么?凡间那三年的朝夕相处,那些亲近的点点滴滴,她可有明白他的心意?他要怎样才能让她看清她自己的心意呢?……
一缕清风携来一朵桃花落在他的衣襟上,他凝眸望了片刻,释然而笑,枉他修了二十几万年的逍遥道,何时竟也如此着相了。懂了也好,不懂也罢,左右她年纪尚小,左右她日日在他眼皮底下,她若是不懂,他便再等她万年,守她万年,护她万年,宠她万年,来日方长,他们尚有很多时间。若是到她需回青丘继任君位时她还是未懂,那他便去青丘求娶她,左右,他此生是认定她了……
司音趴在树丫子上一眼不眨的看着墨渊,一阵风起,他立在粉色的桃花雨中展颜一笑,她忽的心神一晃,狐狸心漏跳了一拍。这一晃神,她那本就不甚精进的小术法便霎时失了效,白雾一闪从小桃花一下子变成了司音神君,因的变化太突然,身子一滑直直从树丫上摔了下来……
墨渊闪身过去接住小狐狸,心中暗叹,情字果然害人,她幻成桃花在他不远处,他竟是未发现,无奈的看着怀中惊的闭着眼睛的小狐狸,半月来,她都不想他的么?将自己幻成一朵桃花可是不想见他?
司音今日寻的是一颗长的颇高的老树,这一摔下来定要摔的屁股疼,她闭上眼睛认命,却未摔在地面,而是落进了她熟悉的怀抱中,轻颤着睁开眼,只见他正蹙眉看着她,她讪讪的唤了声“师父……”
墨渊紧了紧手臂,淡淡道,“小十七长进了,将自己幻成一朵桃花,是不想见为师?”
司音觉得师父的语气有些凉,她有些怕怕的,伸出小手在他胸口推了推,“呵呵,哪能呢!十七这不是,这不是在跟师父开玩笑嘛~”
墨渊看着胸前推拒的小手,无奈的放她下去,缓声道,“在凡间……”
“都是十七不好,平日里不知用功,累的师父不放心,还要跟到凡间去照顾十七,十七知错了,日后定勤学苦练好好用功!”司音急急的截住话头,这些日子她越想越觉得不踏实,她历练前只说让他去凡间看一看她,他却在凡间陪了她整整三年,定是她太不济累他操心了!
“我是说……”
“十七知道错了,不该想跟师父拜把子!还惹了烂桃花让师父跟着操心!”眼睛一闭心一横,“累的师父牺牲色相来帮十七挡桃花!还想带师父去喝花酒,十七知道错了!”司音撇了撇小嘴儿,蕴出泪花诚恳的望向墨渊……
墨渊抽了抽嘴角,颇为无奈的看了小狐狸一会儿,转身淡淡道,“走吧。”
司音惴惴道,“去哪?”
墨渊淡淡道,“你的历练体悟还未交……”
司音恍然想起,是了,她因着连日来心事重重,一直未写呢……
小跑了几步跟上墨渊的步子,试探道,“师父,凡间的事你不怪十七了?”
墨渊顿住脚步,侧身看了看她,无奈的应了声,“嗯。”
……
寝殿中,墨渊站在桌旁为小狐狸研磨,司音提着笔的手抖了又抖,颤颤道,“哪有师父给徒弟研磨的……”抬头望了眼天色,惴惴道,“若是招来天雷,我岂不是要被劈成烤狐狸……”
墨渊顿住动作,抬眸看她,“在凡间时,不是也这样过?”
司音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在凡间时你是墨兄啊……”
墨渊勾起唇角淡淡道,“那你此刻且当我是墨兄罢。”
司音又瞄了眼天色,提笔沾墨,笔锋轻转,行云流水……
墨渊微微点头,心道当初那一月的字却是没有白练,看着看着,微蹙起眉,一盏茶过后,眉心深蹙……
司音搁下笔,甩了甩手腕,对自己的文采颇为满意,抬头脆声道,“师父,我写完了!”
小狐狸的体悟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写的是她听戏混日子,后半部写的是医治疫症,全文未提到他半字,且她写的内容恰好是他不在她身边的那段时日。墨渊揉了揉额角,踱步坐回矮榻不欲再理这没良心的小狐狸。
司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字,又抬头看了看矮榻上面色沉沉的师父,唔,她写的不好么?怎么看师父好像很失望的样子呢?……
移步到矮榻旁,倒了杯茶递给他,试探道,“师父,我写的不好么?”
墨渊接过茶盏,咬牙道,“写的很好。”
司音弯起眉眼,她写的肯定比子阑的好,看,师父都夸她了!矮身坐到墨渊身边,抬起两只小手搭在他肩上,捏捏揉揉,殷勤道,“咳,师父,十七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墨渊挑眉,她这套路数,万年来他已熟知,定是又打了什么鬼主意,淡淡道,“说吧。”
司音殷勤的又换了师父的另一边肩头捏捏揉揉,斟酌道,“那个,过两日就是每千年一次的比剑了……咳,师父……能不能让我几招?”
墨渊抬手拉下肩头上的小手,为她揉了揉手腕,淡然道,“又作赌了?”
司音讪讪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师父!”抽出一只小手晃到他眼前,“十招,让我十招便好!”
墨渊挑眉看着她,忍下笑意,肃容道,“小十七果真长进了,竟要为师伙同你作弊?”
司音清了清嗓子,诚恳道,“这怎么能是伙同作弊呢?这顶多,顶多算是共赢,对,共赢!”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师父,十七将所有家底都压上了,若是此次输了,便没有钱买东西孝敬您老人家了!”
墨渊不动声色道,“平日里也未见你买过什么东西,孝敬我这个老人家……”
司音噎了一噎,平日里好像是未给他买过什么,如此一想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拉起他的手诚恳道,“这次赢了我便给师父买好吃的!”
“好吃的?”墨渊颇为无奈,一会说他是老人家,一会又将他当做小孩子,就是从未清楚,他是个男人……
“嗯!”司音重重的点头,她这次比剑若是能在师父手底下过上二十几招,看子阑还敢不敢笑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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