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金秋,昆仑虚后山的桃林依旧粉霞灼灼,清凉的风吹起阵阵花雨,墨渊站在一颗老桃树前微微勾起唇角,那两万年里,小狐狸最喜欢在此处饮酒……
“师父,你生的就像话本子里与小姐在后花园私会的小白脸,如何提的起轩辕剑呢?”
“师父,你这有话本子么?”
“那仙鹤委实厉害,我不过拔了它几根羽毛……”
“小白脸严厉的很,若是知道我偷喝了他的酒,定要罚我……”
“师父,十七能不能看看你的轩辕剑?”
“是不是多听听师父弹琴就可以早日飞升上仙了?”
“十七就算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会记得师父的!”
“墨兄习惯睡里边还是外边?”
“墨渊,你是断袖么?”
“十七知道错了,不该想跟师父拜把子……”
“十七要一辈子做师父的小十七呢!”
“师父待我真好,比那老凤凰待我还要好!”
“那个女上神配不上师父,配不上……”
“师父,你伤的是不是很重啊,十七将自己炖了给您煮汤……”
“师父,十七喜欢你……”
“十七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段时日的……”
抬头望了眼已偏西的圆月,夜风有些凉,七万年了,她睡觉可还会踢被子?眉眼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转身离去。
……
莲池畔,白浅坐在石亭里,樱唇抿着好看的弧度,望着月色下更显圣洁的芙蕖出神……
“为师将此扇赠你做法器,这样可公平了?”
“你说为师我,像小白脸?”
“为师这有道德经,金刚经,阵法图,你可要看?”
“你那点小仙法,若是再去招惹它们,当心被啄花了脸……”
“为师亲自教……”
“酒窖里的酒,你若馋了便去取……”
“十七不是想看轩辕剑么……”
“不必拜把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为何突然收力,不知会伤了自己么?”
“小十七是说,为师没有神仙味儿?”
“将昆仑虚赏给小十七可好?”
“十七若喜欢,我们盖一间……”
“明日不是你的生辰么……”
“十七,可还受的住?”
“抄的如何了?”
“喝了这么多酒,哭出来才好……”
“等我……”
抬眼望了望偏西的月色,起身抚去眼角的湿泽,眉眼噙着欢喜,轻快的朝后山桃林走去。
……
白浅院中,墨渊隐了身形进了小狐狸的房间,矮榻上子阑睡的正香,他弯腰给小十六搭了搭被子。小十七的床上却是没人,这么晚了,她去何处了……
后山桃林,白浅拍了拍她从前最喜欢躺的那处树枝,轻笑了笑,挑了几支含苞待放的娇嫩花枝剪下,这个时候师父应是睡着了吧,唔,若是他睡着了,她在他院中站一会也是好的。
山河春未改,浅笑如初见。
饶是岁月几番更迭,相思不灭,钟情不减。月正圆,花正艳,缘未散,你未远。
墨渊负手踱步回自己院子,白浅捧着桃花轻盈的往师父的院子去,寝殿外,正好遇见,他勾起唇角,她弯起眉眼。
墨渊近前两步顺了顺她柔软的长发,宠溺的看着她,“这么晚还不睡,跑去摘桃花?”
白浅微微低头,娇媚一笑,“睡不着,就想着来看看师父睡了没……”吸了吸/精巧的小鼻子,“师父喝酒了?”
他抿唇淡笑,轻轻应了声,“嗯。夜风凉,进来吧。”
她将小几上的桃花换上新的,“师父,十七去给你煮壶热茶来醒酒吧。”
他疼惜的看着她,轻声道,“不用了,为师有话问你。”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她提起裙摆坐到榻边,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惴惴然,七万年前她是不怕他的,唔,有时也是怕的,但大多数时候是不怕的。如今她已不是当初不懂事的司音神君了,年少时当真胆子大,师父待她好,她便更有恃无恐,时不时的往师父怀里钻,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丢脸,还好师父从未同她一般计较过,若是师父同她计较的话,八成是会将她直接从昆仑虚扔回青丘吧!
墨渊看着小狐狸怔怔的望着他出神,心头酸软,他的小狐狸虽然长大了,更美了,做女君了,但在他面前,依然还是七万年前的那个小狐狸。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小十七这爱跑神的毛病,真是数万年如一日。”
白浅晃了晃神,似是回到七万年前
一般,鼻子有些泛酸,“师父问吧,十七听着!”
墨渊轻声道,“你之前要同夜华退婚?”
白浅愣了一瞬,目光移向一旁,就晓得师父要问这个,思量了一番,斟酌开口道,“师父,夜华他今年才七万岁,十七已经十四万岁了,论……”‘辈分他得唤我一声姑姑’咽回肚子里,忽的想起夜华是师父的胞弟,若是真论起辈分来,她怕是还得称夜华一声师叔!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改口道,“论理来说,夜华当找个同他年岁相当的女神仙才属般配!”
墨渊凝眸看着她,“你若心中有他,大可不必在乎这些,品貌相当便可。”
白浅微微颦眉,正色的诚恳道,“师父,你也知十七的性子,天宫那种地方委实不适合十七……”
墨渊细细的看进小狐狸眼里,“你是不想嫁与夜华,还是不想嫁去天宫?”默了默,“若是不想嫁去天宫,我可以让夜华回昆仑虚。”
白浅卡了一卡,讪讪道,“十七的品性配不上夜华!”
墨渊看了小狐狸半晌,勾了勾唇角,“小十七可是不喜欢夜华?”
白浅怔了怔,这问题却是不好回答,师父的同胞亲弟弟,她若说不喜欢,师父会不会不开心?犹豫了半刻,语重心长道,“夜华他年少有为,又生的那般俊美。”俊美二字出口时她看见师父的眼里似有一丝笑意,她暗叹,她真是聪明,先夸赞一番夜华的好处,再说一番自己的不济,这样就不会显得是她看不上师父的胞弟,让师父失了颜面!沉稳续道,“十七自是喜欢的!”喜欢二字出口,她见他似有一瞬出神,随后勾了勾唇角,于是她又试探的续道,“但这种喜欢不是那种喜欢,师父,你也知道十七,十七没有那种喜欢上夜华,是夜华的福气!夜华他是师父的胞弟,二万岁便飞升了上仙,他……”话还未说完,被师父截断,柔声道,“那为何又说不退婚了?”
她眨了眨明眸,师父是不是觉得她这般一会儿说退,一会又不退,太儿戏了……怯声解释道,“不是不退了,是不急着退,唔,也不是,只要夜华点头,十七随时都同意退婚的!”犹豫了一下,试探道,“要不等师父养好了身子,给夜华说门亲事?”
他目光顿在她的眼睛上,声音很轻,“这七万年,小十七可有了心上人?”
她茫然了一瞬,浅浅一笑,“没有。十七……”后话还未出口又被师父截断,“十六睡在你屋里,你今夜睡我这。”
白浅怔了怔,觉得师父的话头转的有些快,他怎知子阑睡在她屋里?“不用了师父,子阑师兄只占了矮榻,十七有床睡的!”
墨渊瞥了小狐狸一眼,起身拉上她的手,“小十七可还是喜欢睡里边?”
白浅懵懵的被师父拉到床边,才回味过来,她现下这般女儿身同师父睡在一处,不妥吧?挣了挣被他握着的手,怯声道,“师父,十七睡在矮榻上就行了。”
他将她往身前带了带,含笑轻声道,“七万年前,你不是最喜欢赖在我床上睡?”
白浅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一颗狐狸心竟跳的有些欢快,七万年来她潜心修行早已心静如水,连小九孝敬她的小册子她看了亦是不起波澜,怎的今日到了师父这,这七万年的定功全白修了呢!怔怔的望着他,稳着心神恭敬的道,“十七年少时不懂事,给师父添了许多麻烦。”
他看她又退后了一步,蹙了蹙眉,他睡了七万年,她已同他这般生疏了么?无奈勾了勾唇角,疼惜的看着她,轻声道,“折颜跟我说,你为我剜心取血足足七万年……”一手扶上她的肩,一手轻轻按上她的心口,“可是这里?”
她抿了抿唇,淡淡一笑,“师父待十七恩重如山,就算让十七用命去换,十七也不会说什么,区区心头血,能保师父仙体至今,十七以为十分值得!”
他眼中掠过痛楚,抚上她的脸颊,“还疼么?”
她摇了摇头,明眸似水,“不疼了!”微微偏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一旁,轻声道,“只是常常将伤口扒开来取血,时日久了落下道疤,不过这个位置旁人也看不到。”
他心疼入骨,扶着她的肩带她坐到床上,柔声安慰,“明日我们找折颜要些去伤疤的药膏。”
她愣愣抬头,脱口道,“师父嫌弃十七有疤?”觉出不妥已是晚了,见他微微挑眉看着她,她心虚的咬了咬唇,正想着如何解释一番时,他柔声道了句,“时辰不早了,睡吧。”
床榻上,她紧贴着里侧床栏,虽师父待她还同七万年前一样好,但她此时一副女儿身却是不好往师父怀里钻了!师父向来不近女色,她闭着眼睛暗暗想着,要不要明日将自己变回男儿身?
墨渊看着睡的离自己颇远的小狐狸,她这般僵着身子不累么?无奈侧身将她揽进身前,低低的揶揄道,“七万年前也未见你这般怕我,七万年后倒是长进的晓得怕我了。”轻轻拍抚着小狐狸的背,“跟我说说,这七万年你都做了什么有趣的事?”
白浅被师父揽进怀里,先是一惊,而后鼻子泛酸,险些落泪,乖顺的呢喃道,“十七的小侄女凤九,小时候特别有趣……”他一下下抚着她的背,她渐渐放松,说得兴起间不自觉的往他怀里蹭了蹭,抬手搭在腰间,“那小丫头不喜欢吃萝卜,我就给她准备了一桌萝卜宴……”声音越来越低,呼吸渐渐绵长……
墨渊抬手灭了一室摇曳的烛火,勾起唇角,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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