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外的凉亭中,夜华垂眸看着一朵落在他衣袖的桃花,他们在屋里说的话他听到了。虽他极不愿承认,但事实却是如此。墨渊能给她的宠溺,是他给不起的,至少是他现在给不起的。她留在昆仑虚,会比嫁入天宫更幸福快乐。素素,也同他说过不喜欢天宫……
棋盘中落子一下,他恍然回神,墨渊已在对面落座,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淡然神色。他不自觉的转头去寻她的身影,她正往屋外的另一侧去,脚步轻快,面容娇羞,唇色,鲜艳欲滴……
木屋一侧的小厨房里,她玉指纤纤捏着茶勺,煮着朝露。时不时的往对面的亭子里瞧上一眼,师父也正好将温软的目光递给她。于是她的狐狸心里,被师父洒了满满的一罐子桃花蜜。
茶烟袅袅,清香怡人,她盈盈近前,跪坐在师父身边,柔柔的斟上一盏茶递到师父手中,又礼貌的斟上一盏放在夜华君跟前,身子往师父身侧挪了挪,讨赏的道,“十七今日这茶以桃花露为主,以茶露为辅,师父觉得如何,可还顺口?”
墨渊抿了口茶,浅淡一笑,“嗯,甚好。”
夜华垂眸看着手边的茶盏,心中苦涩。他在狐狸洞小住时,都是那个小地仙迷谷煮茶。那时他还以为,她不只不懂厨艺,亦不会煮茶。原来她不是不会,只是那个人不是墨渊,她便不愿。执起茶盏浅抿,鼻息间是清凌的茶香,入口温润,有淡淡的桃花香,回味留甘,沁人心碑,果然是好茶……
白浅又为师父添了盏茶递上,笑吟吟的道,“师父,这棋子用的可还顺手?十七特意去库房找了半日,才选中了这青玉棋盘和白玉墨玉的棋子!日后师父屋里那套水玉的就留在那边用,浅音阁……”说到浅音阁不禁咬了咬唇,眉眼里浸染上绝色的娇媚笑意,软软糯糯的道,“就用十七选的这套,可好?”
墨渊抬手落下一子,接过小狐狸递上的茶放到唇边吹了吹,递给她嘴边,眸光宠溺,“好。”
白浅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茶水,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又撒娇道,“师父,改日你给十七做把琴,放在这亭子里可好?”
墨渊瞥了眼棋盘,偏头望向小狐狸,含笑道,“将我们房里的取来便是。”
夜华沉了沉眼眸,我们房里,昨夜听到的声音又回响在他耳边,深吸气压着心痛,抬眸望向对面,墨渊颈边的一抹红痕灼的他眼睛狠狠一疼,转头望向桃林深处,视线有些模糊。
师父的茶盏又送到她嘴边,她自然的又抿上一口,眉眼飞扬的欢喜道,“搬来搬去的太麻烦,而且十七睡不着时还要听师父抚琴呢!还是再做一把放在这里好。十七还想将师父屋里的温泉引一眼到浅音阁,师父觉得可好?”
墨渊看了看对面眼里隐有水光的胞弟,轻轻一叹,不痛又如何能放手。夜华如今不过七万年岁罢了,漫长的仙生方才开始,他如何能看着他在苦海里沉浮挣扎。于情事上,最忌拖泥带水,当机立断方为正道。若是换作旁人他也无需如此费心,直接扔到苍梧之巅就是了。拍抚上攥着自己袖子的小手,柔声的应,“好,音儿想怎样都好,你先回去,再睡会。”
白浅抿嘴一笑,抬眼望了望天色,唔,这个时辰倒是正好睡个回笼觉,乖巧的点头应道,“好!”贴心的又为师父添上一盏茶,轻快的起身回去补觉。完全忘记了那亭子里,他师父的对面还坐着个被他们冷落的,可怜的,淹在醋海里的夜华君。
纤柔的身影拂花而去,一地芳菲轻舞,二人相视一笑。
墨渊安然落下一子,迎上那步步紧逼的黑子不再退让,温言道,“有些事,并非努力便能得到想要的,不遗余力的进攻前,要先想好退路,鱼死网破并非良策,全身而退方为上策。”
夜华望着棋盘上那只被墨渊一子便打乱了他精心布下的局势,原来他早起看出他的路数,一直未拆穿不过是在让着他罢了。可是他并不想他让他,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让过他,他也不需要旁人来让,抬手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落子,不退,又如何能进。
墨渊再落定一子,抬手为夜华添了盏茶,声音悠远淡然,“神族有漫长的仙生,要经历许多事,总会有所得失。”自己添了茶,“一味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到头来终是镜花水月。”望向棋盘,“不服输是好事,但太过执着便是徒添烦恼。”抿了抿茶,淡淡的道,“随缘而行,方能逍遥自在。”抬眸看了看对面的胞弟,暗暗一叹,听折颜说他曾拜师于慈航大士,于道法佛法皆有所成。他也无需再多说,该做的已都做了,若他还是看不破,那便顺其自然罢。
夜华垂眸抿茶,沉默不语,道理他自是都懂。人人皆道凡胎六根不净,神仙清静自在。殊不知,神仙亦有执念……
墨渊放下手中茶盏,勾了勾唇角,“天君向来对昆仑虚多有顾忌,你在此久留,难保不会惹他猜忌。”抬眸看他,“明日便回九重天去吧。”顿了顿,“若是有事,可随时来找我。”
夜华苦涩一笑,他自是知晓天君的秉性,天君看似对他这个长孙极其看重,疼爱有加,实则不过是将他当成一枚可以接他衣钵的棋子罢了。这数万年来,天君一直都是按着他自己的意愿将他养成另一个他。众人皆知他身为天族太子,享着无上荣光,又有几人知晓他的酸涩苦楚。抬眸看向墨渊,眼底隐了一丝挣扎,倘若没有白浅,他是想认这个大哥的。落子应声,“是……大哥……”
墨渊手上一顿,缓缓抬头看向夜华,欣慰一笑。
夜华释然一笑,原来大哥这两个字,并非那么难出口,随意落下一子,疏朗道,“大哥,昆仑虚可有父神母神的画像?我想看看……”
墨渊宽慰点头,“有,下完这盘棋,我带你去看。”默了默,温言嘱咐道,“此事暂且不要对人提起,尤其是天君……”
夜华恭敬应声,“是,大哥放心。”伸手为墨渊添了茶,关怀道,“大哥的伤势如何了?”
墨渊浅淡一笑,“无妨,不碍事。”
夜华深吸一口气,眸中似有酸楚,“还是尽早闭关调养才好。”唇边扯出一抹笑意,“免得浅浅担心。”落下一子,声音轻快道,“待大哥伤好了,夜华还想讨教一二呢。”
墨渊爽快的应,“好。”
……
柔和的日光渐渐明艳,最后一抹晨雾散去,皓空朗朗,浮云飘逸,灼灼桃花间,两道挺拔身影缓步而行……
“天君待你可好?”
“嗯。……大哥年少时,父神对大哥可严厉?”
“很严厉。……听闻你二万五千岁便已飞升上仙,这些年,可是吃了许多苦?”
“大哥不是也吃了许多苦。”
“如今四海八荒的局势,你如何看?”
“看似太平,各怀心思,四海……”
……
小段子
白浅:师父,为何你身上是甜的?唔,龙肉都甜的么?夜华也是甜的?
墨渊:只有为师是甜的,旁人都是苦的,比折颜的药还苦!
白浅:哎呀,好可怕!十七最怕苦药了!还好是师父是甜的!咳,那个,师父~再让十七吃两口,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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