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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河畔,她拼劲全力封印了擒苍,却也被擒苍所伤,意识渐渐抽离中她听到擒苍那狂妄疯魔的笑声,“我要你敛去容貌,法力,终其一生在凡间受尽生老病死苦,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睁开眼时,她趴在一座竹廊上,身边放着一柄好看的折扇。她迷茫的抹去嘴角的血渍,回想起过往却是一片空白。身后的竹屋倒是不错,莫名的让她有种踏实的感觉,于是她便在此住下,一住便是数年,许是三五年,许是再多些,她记不大清,只是下雪的时候她喜欢坐在门前看雪。
林子里有果子的时候她便摘来吃,摘的多了便拿去山下的集市上卖。她认路的本事不大好,迷路过几次后,便学会了在走过的路上做下记号,如此倒也能顺利的常去山下卖卖果子,听听戏文。暮去朝来,日子过得倒也悠闲自在,只是觉得孤单,好在偶尔还能捡回来一些受伤的小兽与她做做伴。
她有时会想,她到底是谁,为何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是否有家人,她的家人可有在找她?她觉得她好像是在等一个人,可是仔细想来,又毫无头绪,想的多了便有些头疼,心里也隐隐的疼,后来她便不再想了。
一日夜里她正要睡下,外面突然劈下几道红色的闪电,她倒是从未见过红色的闪电,新奇的看了两眼,睡意来袭,拢了拢被子闭上眼睛,眼前却忽现出铺天盖地的红光,她心中猛地不安,起身出门,呆在了原地。
屋外数十步远处影影绰绰两个人正在打斗,其中一人的身影看的她心头狠狠一疼,似是曾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忽然找到了一般。她不自觉的近前两步想要看清楚一些,身上却骤然剧痛,意识模糊中看到那人缓缓走近他,蹲下来抱住她……
她看清了他的脸……
似曾相识的一张脸……
让她心安的一张脸……
她不知为何要哭,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抚上他的脸,而后便再无知觉。
再醒过来时,眼前一片金碧辉煌,她在一处极富丽堂皇的屋子里,雕梁画柱,珠围翠绕,金光闪闪的,刺的她眼睛都有些疼。一长相乖巧憨厚的女子告诉她,这是天宫,她现下所居的是太子殿下宫中的一处偏殿,一览芳华。她说她是她的侍女,名唤奈奈。
奈奈说她已睡了一整月了,说她为救太子殿下重伤,被太子殿下带到天上来疗伤。她说她不记得救过什么太子殿下,奈奈说许是她伤的太重所以想不起了,待伤好便能想起来了。
她就这样迷迷糊糊的来到了话本子里才有的天宫,且不得不留在这里,疗伤。每隔十日都会有一个老神仙来为她诊脉,再留下一些极苦的药给她喝。她想她或许是伤的很重,起初的时候五脏六腑都是撕裂的疼,夜夜睡不好,那老神仙的药虽苦,效果倒是不错的,渐渐的她也能睡上几个好觉,只是有时半梦半醒间会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她。
奈奈是个细心的姑娘,照顾她照顾的很好,只是不许她外出,若是闷了便只能在院子里走走。
一个月过后的一日夜里,她第一次见到了奈奈口中常念叨的,她救过的太子殿下,夜华。
那日正要睡下,他突然出现在她屋中,着实将她这个凡人惊了一惊,而后便是他的容貌又让她惊了一惊,她呆呆的看了他半晌,问了一句,“我们可曾相识?”她看到他好像皱了皱眉,声音低沉的回了她两个字,“不曾。”
而后的日子里,他偶尔便会来看她,只是来看她时都是夜里。他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没有名字,也没有家人。他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柔和,“既然如此,我送你一个,可好?”
她有些惊喜,她看到他便觉得似曾相识,他要送她一个名字,她很欢喜,“你送我?”
他似是笑了一笑,“姑娘与我初见时,穿着一身素雅衣裙,素素两字与你很配。”
她重复了一遍,“素素……”不知为何,心里略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再抬头看他,竟又觉得有些压抑,有些陌生。
日复一日,转眼已是一年,她与他渐渐熟识,他来看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不过依旧都是夜。他话不多,在一起时,大多数都是她在说话,她问他天宫里的事,他给他讲的很少,只是告诉她不要接近天宫的其他人,也不要说他常来看她。她虽然不明白,但也是听话的。
她有时会觉得,或许他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人,她见不到他时,会想念,想看到他的样子,听到他的声音。可是见到他了,却又总觉得有些陌生。她就这样矛盾的期盼着,等待着,不安着。时日久了便越来越想念俊疾山上她的小屋,她想回去,可又有些舍不得,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她便会心痛。
又数月后,她终是忍不住同他说,她想回去。他沉默良久,说她的伤尚未痊愈,若是她想家了,他可以带她回去看看。那夜他带她回了俊疾山。
他们在她的小竹屋里住了两日,她因着他的身份尊贵,又是客人,夜里都是让他睡到床上,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的。可早上醒来却都是莫名其妙的睡到了床上,还睡到了他的怀里,她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怯怯的问他为何她会睡到了床上。他说她睡着了自己跑上来的,也是她要抱着他的。她不知她竟是有梦游的毛病,后来的很长一段时日里,她都不敢睡的太踏实。
她在天宫的第二年里,有个叫素锦的女仙看过她几次,听奈奈说,素锦是天妃,她对于他们这些阶品地位弄不大懂,这个素锦天妃,她不大喜欢。
夜华又带她去过一次俊疾山,他待她很好,会给她做饭,还会带她去听戏,还带她去了一个很漂亮的桃林。她的伤已是很久未疼过了,一日夜里他又来看她,她同他说她想回俊疾山去,她不喜欢天宫。他似是深思许久,他说,她既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便得报恩,他愿以身相许,她若是在天宫住腻了,他日后可以常常带她到凡间去小住,只是现在还不行,他让她等他。
她心中震惊之余竟有一丝小小的期待,她望着他的脸看了许多,问了自己无数次,她好像,是想同他在一处的。
第三年的年中,他来同她说他要出一趟远门,他送了她一个好看的铜镜,他说她若是想他了,对着铜镜说话他便能听到,他若是不忙,便同她说话。
他走后,素锦天妃又来看过她几次,虽素锦天妃对她很和善,可她却偏偏对她生不起半分好感。有一日素锦天妃带来了另一个女仙,说是夜华的母妃乐胥娘娘,那是她第一次见夜华的母妃。夜华的母妃端详了她许久,而后招来仙娥端上来一碗补汤,她说,“你便是救了夜华的凡人?听闻你身子一直未好,本宫特意命人煮了这补汤。”
那补汤不知是什么做的,有些腥,比老神仙的苦药还难喝,她只喝了一口便再咽不下。素锦似是好心的说,“这补汤可是娘娘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可要都喝完,莫要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心意!”又低眉软语的对夜华的母妃说,“娘娘,素素毕竟是凡人,不懂规矩没有礼数惯了,娘娘莫要怪罪。”她不想再听她们多言,仰头一口喝了那补汤,其实也不多,不过一碗罢了。
一晃半年过去,他一直未归。一日,素锦来找她赏花,她本不愿去,可素锦却似很是急切,硬是拉着她的手半拖半拽的出了门,她一个凡人,自然是争不过神仙的。那日瑶池里的莲花开的特别艳丽,云蒸霞蔚的。素锦拉着她一路穿过瑶池,来到一处阴冷的高台上,台中有一处可怖的空洞,深不见底,凌冽的寒风猎猎呼啸,似利刃一般刮得她全身都疼。
素锦狠狠的攥着她的手腕,让她不能退后半分。素锦说,“你知道么?天君要给夜华册立大典,将我赐给夜华做夫人。我和夜华情投意合,这九重天上本就不是你这个凡人该呆的地方,从这里跳下去,就能回到你该回的地方。”
她有些听不大懂,夫人?夜华?是啊,夜华同她说,要以身相许,并未说过要娶她,更未说过只与她一人在一处。思忖间素锦忽的拽了她一把,她踉跄着好不容易站稳,夜华已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高台上。眼前的一切让她莫名的觉得熟悉,她无措的看着素锦在夜华的怀里虚弱的说着,“不要怪素素,她不是有意推我下去的,她只是听了……”后面的话她有些听不清,头很疼很疼,眼睛也疼,想哭却流不出泪。
夜华的眼里似有滔天的怒火,悲恸,绝望。那一瞬竟让她觉得那么熟悉,又无比的陌生。她终于确定,她不是他要等的那个人,不是。
她呆呆的出声,试图解释,被人冤枉的滋味让她心中恨的生疼,“不是我,我没有推她,我没有……”她想唤他一声夜华,此时却觉得那般的难以出口,她听见自己说,“夜华,你当真不相信我么?”她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说。夜华突然狠历的怒喝了一声,“够了!我只相信我看到的。”而后便抱起一脸血痕的素锦匆匆离去,还不忘交代那些仙侍,“将她带回一览芳华,没有我的旨意,不准踏出半步!”
她站在高台上望着他的背影,忽的就笑了,身侧那骇人的凌冽寒风竟让她觉得有些心安。素锦说从这里跳下去便可以回家了么?她想家了,想那个让她安心的小竹屋了。她脸上的笑意明艳绝美,翩然如灵蝶般无半丝迟疑的跳下了诛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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