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路笑闹着追到了一整面墙的超巨型水箱前，灯光在粉和蓝之间缓慢地变换，整个空间也随之流淌着温柔的色彩，半透明的水母在水中如热气球一般漂浮着，长长的须轻柔地跟在后面随水波流转，像在梦境中翩翩起舞的精灵。

“好美啊。” 叶桐痴迷地凝视着。

旁边有个男生正在给女朋友拍照，快门按下，女生跑过来看了一眼，立马不满道：“你会不会拍照啊？把我照得像一米四，你这是什么直男拍照技术？”

男生很有求生欲，好声好气地哄着。

叶桐听着正觉得好笑，许时清偷瞄他们一眼，很有自信地摸出手机，“来，我给你拍一张。”

美术系学生多多少少都上过摄影课，叶桐还是很相信他的。

她配合地走到水母墙前，许时清架势十足，专业地指导她摆造型，“左腿稍微往前一点，对，头发整一整，来笑一下，一二三。”

“好了。” 许时清献宝一般地拿过去给她看，拍了几张，果然张张都构图优秀，人也拍得好看。

叶桐满意地点点头，“拍得不错。”

见许时清骄傲得尾巴马上要翘到天上去，叶桐赶紧又坏心眼地补充道：“一点都不直男。”

“哼。” 许时清突然凑近她，暧昧地眨眨眼，故作诱惑地说道：“我是不是直男你还不知道吗？”

叶桐的脸上在粉色灯光的照耀下霎时通红一片，她假装冷静，皮笑肉不笑地推开他，“割了蛋蛋就不一定了。”

□□再次一凉。

许时清委屈道：“……你怎么还记着这茬呢？”

“谁叫你要做家猫的？” 叶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照片记得发我啊。”

“……好。”

N市的海洋馆不算很大，穿过水母区就快到出口了。出口附近有一片几十米长的触摸池，养着大大小小的海龟和鲎，另外有一小片是海胆，海葵，海星一类的小东西。

池边围了一圈小朋友，正在家长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地伸手到水下触摸。

叶桐和许时清也过去摸了摸海龟，海龟壳冰凉坚硬，光滑湿润，摸着手感还挺好的。

小池这边明显没有养着游来游去的海龟的大池吸引人，小朋友寥寥无几。

许时清伸手轻轻碰触了一下一只伏趴在石头上的红色大海星。

叶桐站在一旁好奇：“软的还是硬的？”

许时清试着给她描述：“外面是硬皮的，但是整体有点软。” 又回头看着她招呼道：“你来摸摸看嘛。”

“我不要。” 叶桐一脸嫌弃地躲远一步，“这东西超级腥。”

“你闻过？”

叶桐维持嫌弃的表情点点头，“你小时候没在海边捡到过死海星吗？”

“来试试嘛。” 许时清努力地怂恿她，“说不定活的不怎么腥呢。”

叶桐疯狂摇头，嫌弃地再后退一步。

许时清上前用干净的左手握住她右手的手腕，半哄半骗地把她往前拉，“试试看嘛，活的和死的摸起来肯定不一样。”

“不要。” 叶桐被拉到池前，依然非常抗拒。

“待会洗洗手就好了嘛，我手和你一起下去。” 许时清继续劝说。

见叶桐有些松动，许时清慢慢地把她的手拉到了水面上。

叶桐心里激烈地斗争着，确实有些好奇活的海星什么触感，但是回忆里那个味道实在是太恶心了。

她鼓起勇气，尝试着慢慢把手接近水面，哪知道许时清突然用力拽着她的手往下一拉，直接触底和海星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 被奇怪的触感吓到，叶桐小声叫了一声，猛地把手抽出来，瞪了他一眼作势要打他。

许时清恶作剧得逞，得意地朝她做了个鬼脸，飞快地站起来逃到池子另一侧。

叶桐生气地跑过去追他，奈何两个人绕着池子转着圈，就是追不上。

“许时清！”

眼看就快要追上了，许时清突然停下来转身，修长有力的大手抓住她伸向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说着：“我闻闻看腥不腥”，边把她沾着水渍的手拉到鼻子下。

温热的鼻息均匀地喷洒在指尖，本就因为跑动而微微加速的心跳，随着他的呼吸更加猛烈地跳动起来。

许时清闻了闻，马上非常嫌弃地向后仰躲开她的手，坏笑道：“确实好腥。”

谁非要拉她去摸的来着？

叶桐正要再次发怒，许时清立马从墙上挂着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敛起了笑容温柔地垂下眼睛说道：“帮你擦。”

他一只手依然握着她细白的手腕，另一只手拿着纸巾，像是对待稀世之宝一般，轻柔地抚过光滑白皙的手背，温热柔软的手心，然后是一根根纤长娇嫩的手指，从根部到指尖，滑过每一寸敏感的神经，不紧不慢。

比起擦拭更像在爱抚，相触的地方留下电流通过一般的酥麻。薄薄的纸巾无法阻挡她感受到他炙热的温度，恍惚间像是下一秒就要十指相扣，紧紧相贴。

叶桐从指间顺着手臂，一直痒到心里，连耳朵也慢慢地烧得一片绯红。手指害羞一般地微微蜷缩起来，却没有力气挣脱他的桎梏。

即使他只是极轻极轻地握住。

世界突然好安静，只剩他和她的心跳声，通过指尖联结在一起，慢慢振荡成同一个频率。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时清才出声说道：“好了。”

叶桐回神，羞赧地低头，赶紧把手抽回来，不自在地缩在身后。

许时清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唇角有止不住的笑意。

“我去洗手。” 叶桐尴尬地指指卫生间，又指指出口的方向，“那个……我们出口见。”

等叶桐到了出口，许时清已经在付钱买进来时拍的照片了。

叶桐看了一眼价格，凑近他小声道：“干嘛买两张啊，这么贵。”

许时清正享受她主动靠进的感觉，随口就把工作人员的推销话术说给她：“留个纪念嘛。”

他递了一张两人的合照给她，照片里叶桐被许时清紧紧地搂在怀里，两个人都笑得开心灿烂。

“这张给你。”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回去挂起来哦。”

咳，大可不必。

许时清眼睛转了转，又有了主意，“不如我再去你那里订做个相框？”

叶桐摆出一脸职业假笑，“您先把餐桌做了再说吧。”

……说的也是。

回到酒店，程澄和庞旭果然一副才起的样子，正坐在餐桌边凑在一起翻看菜单。

“哟~” 庞旭一见到他们就起哄道：“去哪约会了这是？”

叶桐脸皮薄，率先逃走：“我先上去放个包。”

许时清拉开椅子坐下，淡然的表情里掩藏不住的小得意，“海洋馆。”

“啧啧啧。” 庞旭撇嘴，“你可真是重色轻友，自己偷跑出去也不知道叫上我们。”

许时清心情好，乐得与他斗嘴，斜他一眼嘲讽道：“起得来吗你？”

庞旭挺胸抬头捍卫自己的男人面子，“我身强力壮的，主要是程澄……”

“庞旭你皮又痒了是不是？”

程澄只淡淡地扫他一眼，庞旭马上放弃了所谓的男人面子，缩着肩膀不吭声了。

叶桐下了楼，很快参与到了讨论中午吃什么的群聊当中。

程澄拿着的是一份装帧考究的地中海风味菜单，是这家酒店的特色，听说是专门请西班牙的大厨来做的。

叶桐看了一眼，如果说早上美式早餐的价格还勉强可以接受的话，那么这个……

再待下去她可能只有向许时清卖身还债这一条活路了。

听程澄和庞旭还在讨论晚上又该吃什么的问题，叶桐试探性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程澄义正言辞地说：“即使是两天的假期，度假不度到最后一刻也是对假期的不尊重。”

“所以？”

“当然是今晚再回了。”

……行吧。

这个周末不光得给夏夏和司宇发奖金，还欠了许时清不知道多少钱，叶桐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头上插稻草的画面了。

吃过午饭，程澄和庞旭出去溜达，叶桐和许时清则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刚换了衣服坐下，微信就不断地响起来信息的声音，叶桐打开一看，全是许时清发来的照片。

除了有在他的指导下摆拍的，也有几张是抓拍的侧脸或背影，叶桐自己都不知道。

从他的视角看自己，蓝色水波纹路的光映在侧脸上，好像在梦里一般。

叶桐又从包里拿出那张合照，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没由来地一颤。

真是没想到此生还有再拍一张这样照片的机会。

叶桐想了想，拍下来发给了费蔓。

声称自己正在修改文章的费蔓立马回了一系列问号表情包过来。

叶桐正翻着自己的收藏想着应该回个什么给她，对方的电话就迫不及待地打了过来。

“什么情况大兄弟？”

哎？昨天不是还“小桐桐”吗？今天怎么就“大兄弟”了？

叶桐靠在窗边接电话，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问道：“你不是应该在改文章吗？”

“别提了，那帮审稿人鸡蛋里挑骨头，我改得最后几根头发都要掉光了。” 费蔓生无可恋地说。

“哎你快说，到底什么情况嘛？复合了？”

“唔……” 叶桐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窗台，“还没。”

“还没？” 费蔓敏锐地抓住细节，“还没的意思是，有戏？快了？”

叶桐沉默，才发现自己无意间暴露了自己的潜意识。

“啧啧啧，我就说你俩互相贼心不死嘛。”

“蔓蔓，” 叶桐回忆起这阵子和他的相处，还有昨夜黑暗里的对话，低声说道：“我真的觉得他变了很多。”

“哦？” 费蔓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当然我并不是说他之前不好，只是那时候我们很多想法确实太对立了，从我当时的观点来看就觉得他不可理喻。”

费蔓叹气，坦诚地说道：“其实你也变了很多。”

叶桐笑起来，并没有否认这一点，“所以我们现在，好像更……接近了一些。”

“天呐小桐桐！” 费蔓的语气又夸张起来，“这才多久，许时清这个小妖精一出现又把你的魂勾走了。”

叶桐又笑，视线从窗外随风摇摆的树上垂下来，“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是不是太快了。”

果然是今天在海洋馆气氛太好，让人头脑发热了吗……

“我不是想劝你好马不吃回头草啊，只是……” 费蔓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我知道。” 叶桐敛了笑容，轻轻地抿唇，声音里多了不确定，“其实我这几年一直反反复复地想这件事情，我们这么不一样，到底是为什么？”

“那些把他定义成他，把我定义成我的东西，会这么轻易就改变吗？”

“不然再相处看看？” 费蔓试探性地提议道，又暖心地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啦，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我都回N市陪你！”

“哇，这豪言壮志的，” 叶桐收了刚才有些压抑的心情，笑她：“同学聚会你来了吗？”

“咳，我这不是被导师扣下了嘛。” 费蔓尴尬道。

又插科打诨了几句，叶桐惦记着费蔓的文章，赶紧催她干活去了。

挂了电话，叶桐转身又看见放在桌上的照片，刚才看到它时还甜蜜的心情又突然变得难过起来，起起落落像过山车一样。

许时清，可能真是个小妖精吧。

叶桐孩子气地把照片翻了个面，“啪”地一声扣在桌上，愤愤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