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阳缓缓从东边升起,丝丝缕缕黄灿灿的光亮驱散了雾障霜凝朦胧的早晨。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不再论昨夜的伤痛,也不过是过眼云霄。
未开灯的客厅里,礼瑜然松松垮垮地挽起了长发随意慵懒地半躺半坐在阳台处的躺椅上。她屈着一条腿,手上还拿着书笔正迷着眼惬意地轻轻哼着歌,阳光自薄薄的窗帘透进来,像渔夫撒网般柔柔撒在了她身上。从不远处看去,她就像一只慵懒在晒太阳的波斯猫。
脑海里的音律一变再变,最终被中断。完全没有灵感。“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呢……”她叹了口气,看着公寓楼下穿着厚厚羽绒服的行人喃喃出声。
道路旁边的公园有一家子在戏耍。秋千上,一个肉肉小小的人坐在了上面,身后有个大几倍的影子在轻轻推动他,小肉团的双脚正随着秋千的律动在摇摇晃晃地,看着好不可爱。不远处还有一个人影在前,拿着相机在照相。他把自己的家人锁进相机的边框里,阳台却成了另一双眼的边框,将他们都镶成了一幅幸福美满的画。
阳台的落地窗紧紧地闭着,礼瑜然起了身顺手打开了门,瞬间有谈笑声跟着冷风一起蒸腾上来。嘴角的弧度也被感染,礼瑜然伏在了栏杆上跟着笑了起来。多少个瞬间,我也恍惚你像这样在我身边……拼凑到一半的歌词忽然被打断、零星几点的嬉笑声被手机响起的铃声给覆盖。
微微怔神后,礼瑜然接听起了电话:“喂,妈?”“然然呐,这不快过年了吗,你有回家吗?”快过年了吗?“哦,妈,我们出去庆祝吧。”
她突然想起来年年跨年都是在家里从新闻上体验热闹,今年不如就来点不一样的吧。可惜对面却好似不太满意她的计划,“然然,你要去哪里?就在家吧。外面人又多,又耗钱的。”天底下的父母果然大多都是一个样的,不是在替你生活操心就是在替你的钱操心。
她已经不小了,这点事还真不需要别人来替她担心。礼瑜然抚着额道:“行了妈,就这样吧。就当你陪我散散心吧,用不了多少钱,你和爸说一声,我当天晚上去接你们。”一语敲定,不容礼妈妈反驳的时间,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礼瑜然收起了手机再望下去,公园里的一家子早已远去。冷风拂面而过,逐又吹远了她的思绪。飘再远也不过兜兜转转回到那个清冷的女子身上。她现在会在干嘛呢?
研究所里。
“小晗,总公司的回复下来了。第一模型设计图正在进行最后的计算和检验,过不了多久采用与否的答案我们很快就会知道。”明亮的办公室里,克里斯好心情地笑了起来:“依我看,被选用的机会很大。到时候,你可要准备好被差去监工管理。辛苦了。”
心里有根绷得很紧的弦终于松懈,纪晗难得地露出了愉悦的神情。据克里斯之前给她的报告来看,发电机有一半的研造将在这里完成并且采用已经协商好的柴油供应,另外一半则会被寄到总公司加工处理完善了细节,再推上正式的测试。整个工程耗时又耗力,没有意外的话有关人员在研造开始起来后,会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制造工厂徘徊了。
纪晗其实在答应接下这个项目的瞬间,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被谴出差的可能性,是以她现下只是不可置否地淡淡笑了笑,坦然道:“可以在科学界里出一份贡献是我的荣幸。不用担心,克里斯先生。我时刻都准备着。”
出了办公室,一个影子闯入了她眼角的余光,纪晗一侧目,就看见了蹲在角落打瞌睡的江晏安。一时间仿佛时光倒叙,又回到了这小子初来乍到的那一天。
纪大组长敛起了神色,放缓了脚步走近他,微微弯了一点腰凑近了那一个影子。睡得真香甜啊,真当这里是他的大床了吗?她冷笑一声,蓦地出声道:“江晏安,又在上班时间打瞌睡?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毕业了。”睡梦中的人影被她惊了一跳,整个人在她的眼中晃了一下、跌倒在了僵硬冰冷的地面,赫然一副噩梦初醒的样子。纪晗好笑地凝着他,暗自在心里数起了秒,想看他还打算在地上坐多久。
江晏安的心正直突突地跳着,这感觉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的空间里被突然从身后触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抬起头,眼前映入眼帘的冷艳美女却让他不由地一时看呆了眼。说好的鬼在哪里?
他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冷艳美女的神色淡淡的,像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空一般,很干净。她乌黑的长发被挽了起来,使得弧度漂亮的天鹅颈一览无遗,柳眉秀鼻,薄薄的嘴唇被主人轻抿成了一条直线。纪晗背对着光,全身的轮廓都被打进来的光影给镶了个金框,从江晏安的角度望去,简直就是电影桥段里白月光的出场画面。
可惜高冷女神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的脑海里赫然出现了倒计时,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劈头盖脸的报告、被辞退、一一重温过让人头脑爆炸的理论,继而重考再周而复始。噩梦般的死轮回。
江晏安终于完全醒了过来、慌忙地站了起身,怎知道因为蹲了太久导致了双腿血液循环不良,猝不及防他一个趔趄、一屁股又从新跌坐回了地面。凉意和疼痛感瞬间自脊椎的最末端一路攀岩到了他的五官上。
江晏安呲着牙、咧着嘴缓了一会儿,抬起眸看见纪晗一副袖手旁观的姿态,耐不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忍住了痛扶着墙还是缓缓地站了起来:“组长,对不起,我一不小心又睡着了。组长,克里斯先生没把您怎么样吧?”
纪大组长的沉默就像在敲响他心底忐忑的钟,江晏安挠挠头,咽了一口口水,按着摔得已经没有知觉的屁股、说出了实情:“组长,我真不是故意要偷懒的,您和陶副总监的事科组里都传开了。”想到这个他就来气,倏地有些愤愤道:“虽然我们一致认为姓陶的就是个伪君子,不过人家毕竟也是有身份的人,您现下又被叫进了办公室,我们都担心你吗,所以我才在这里……”说到后面像苍蝇在眼前飞远去的声响那般嗡嗡地,越来越小声。
纪晗一挑眉意味不明地觑着他,了然地说:“有这个时间去八卦我的事,看来我布置的任务还是太少了对吗?今天开始一人准点上交五份报告给我,做不完不准走。”看着眼前突然张大得像是可以塞下一整颗鸡蛋的嘴巴,面上满是不可置信又隐约憋屈的模样,她忍住了笑转过身故意往外走。
身后很快有脚步跟了上来,江晏安欲哭无泪的声音随之:“组长,别啊,您这样是要我们精血都耗尽、变成丧尸、不人不鬼、还是英年早逝啊……”“你在胡说什么?”纪晗终于舍得收起她恶魔般的坏心眼,嘴角最终还是有笑意浮现,她边走边透露道:“第一模型设计图正在做最后的检验,过不久就会有消息了。明晚约上组员们,算是我搞劳一下你们的努力,我们一起吃顿饭。”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纪大组长只是在恶作剧。江晏安将自己能想到的都感谢了个遍,才又急匆匆地拿出手机在团队组的群组里爆了料。握在手里的手机一瞬间震动得不停,讯息像一棵大树上万鸟齐飞那般涌出,然后,手机当机了。
另外一边。
冒着风雪吹了一整晚寒风的宋合不出意外地,发起了高烧。她按着头艰难地从床上起了身,嗓子眼被烧得感觉像是冒了烟一样又疼又难受,止不住喉咙的刺痒宋合发出了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脚才刚落地,忽然就一阵天旋地转,在她即将倒下的那一刻,菅婉容一脸焦急地推开了房门反应迅速地冲到了她的身前及时稳住了她,责骂声同时响起:“你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吗?起床做什么,就那么爱逞强是不是?我和阿净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自己一个人硬抗?晕倒了没人发现也无所谓是吗?”她扶着宋合朝床上坐了下去,才抬手向宋合的额头探去。还是烫的。脸不由得更黑了起来。
昨天阿净联系她的时候,她正忙着拍摄一个香水的宣传照。趁着中场休息,助理立刻就递上了她的手机告知她似乎是有急事让她赶快看一看。
像这样的情况其实少之又少,一来是她实在没什么好到可以把对方当成紧急联系人的朋友,二来她也惯常了独来独往。满心疑惑地开了机,屏幕上不寻常一连串的红就让她眼皮一跳、心跟着一沉。
菅婉容拿着手机走开了几步回拨了过去,电话铃声没有响多久就被接通了:“菅婉容,宋姐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我怎地打她电话都不通呢?”宋合怎么会无缘无故和她在一起,这更不寻常。“没有。这个点,她不应该在酒吧吗?”
闻言,电话另一头的语气忽然紧张了起来:“没来呀。我就在酒吧门口呢,宋姐也没提前告诉我今天不开门啊。那没事了,我去宋姐家看看。”阿净说罢,直接挂了电话。
他这般什么解释也没留下,徒留了心慌和焦虑给她,让菅婉容一头雾水。手机对面传来的断线音一瞬间竟像医院里未被穿戴的心电监护仪所发出的声音一般。深吸一口气,菅婉容尝试着拨通了宋合的手机。和阿净说的一样没人接听,头顶的灯光照耀到她的脸上一时有些苍白。会不会是阿净大惊小怪了?毕竟宋合确实没有这个义务做什么都要去和他们报备。
只不过不容她多想,片场就传来了催促她回去拍摄的声音。菅婉容揣着心中的不安回到了片场继续工作,闪光灯如雨般降落,仿佛有上百万只蝴蝶在眼前扑腾。恼人的很。心烦得很。不行。
“抱歉。”无视了摄影师因为她表情没控制好而不满的指责声,道了个歉快步离开了片场也火急火燎地往宋合家赶去。她赶到的时候阿净已经在门外,见她出现,阿净是一点都不惊讶。
菅婉容因为走得太过匆忙,脸上现在还带着拍摄时化的妆容,发型、装饰和衣服根本来不及换下倒是和她一贯的风格很大差异,少了妖艳和放荡不羁的气质多了几丝抚媚温婉,像小说里邻家的大姐姐。
“宋合要是不在家呢?你就算是摁的喇叭也没用。”菅婉容站到了阿净的身边,没好气地怼他道。他们俩站在一起是有些别扭的,看在旁人眼里就是谁家的好女儿被外面的黄毛给骗了去。
不止看上去不般配,连普通说话也能吵起来。“你傻呀?宋姐的鞋子不就在这吗?况且我都听见了里面有手机铃声的声响呢。”阿净翻了菅婉容一个大白眼,索性停下了摁门铃的动作转而拍起了门大声叫道:“宋姐!宋姐!你没事吧!没事的话就开开门!”
知道的是阿净在担心宋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讨债来了。菅婉容看着阿净在走道大喊大叫地扰民不说,还要朝她翻白眼,被他蠢得无语。她忍不住抽着嘴角抬手拍下了他拍门的手怒斥道:“妈的,阿净你能不能把嘴闭上?起开,我打给物业看看。”“嘶,菅婉容你打我干嘛!全世界就属你最有能耐了是吧?”“是比你能耐,起开!”
两个幼稚鬼你一言我一语地,互不相让地在宋合门外吵了起来。不得不承认,这其实比叫物业还要来得管用,因为屋子里的人很快就开了门。“你骂谁是婊子!你……”菅婉容未说完的咒骂声卡在了嗓子眼,两人一时都默契地休了战,呆愣地看着突然被打开的门。
站在门前的宋合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眼眸里更是布满了红血丝,头发乱糟糟地未做打理,衣衫有些凌乱扣子甚至都扣错了位。
并没有为他们的到来而感动,相反的宋合很不悦地拧着眉,微不可查地在轻喘气。她此刻正因为发烧带来的眩晕感一阵恶心想吐,无力地倚靠在门边缓了缓才拖拉机似地呵斥道:“吵什么吵?我没事。都回去吧。”喉咙忽然一阵难受,宋合立刻偏头压抑着咳了起来。
她这样看到他们俩眼里就像被捕食者叼在嘴里的小白兔,仿佛脆弱得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把她给撕碎。“你别说话了,快进去。”菅婉容自作主张地推着宋合一起进了屋、边转过头吩咐阿净去买药。
束手无策,宋合想拒绝也有心无力,她本就疲惫难受得不行,明明从床到门口就只是几步之遥,对此刻的她来说却仿佛有天和地之间那样远。这般走过来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也只能由着菅婉容摆布。
进了门后,菅婉容自愿当起了免费的看护。她随便打发了刚买药回来的阿净,关上门,看着宋合吃下了药又服侍她睡下,帮她掖好了被角、像个陀螺仪似的又自个儿起身去收拾了宋合随手换下丢在了地上的衣物。
待到真的无事可做,她才有些疲惫地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了起来。许是真的累了,本意是想休息一会儿她却不小心沉睡了过去。一直到宋合的咳嗽声像闹铃般把她从梦中惊醒,才赶忙冲进了卧室心惊肉跳地稳住了差点就倒下的人影。
“菅婉容,你怎么还没走?”被扶着坐下后宋合声音极其沙哑地问她。卧室的窗帘被人贴心地完全并拢了起来,她烧得迷迷糊糊一时也辨不出外面的情况只好又问道:“几点了?”
“想喝水吗?”菅婉容没有先回答宋合的问题,而是拿起了床头桌上的水小心翼翼地喂着宋合喝了几口,才应她:“你已经昏睡整整一日了,饿不饿?我去给你买吃的来,先乖乖地躺一会儿。”
宋合这才注意到了菅婉容还没换洗的衣服和略显憔悴的脸色,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正转身准备抬脚走出房门的菅婉容,清了清喉耐着嗓子的不适开了口:“菅婉容……你不介意的话柜子里还有新的洗漱用品和更换的衣服,先去洗一洗吧。”
“得了吧,给我躺好。”菅婉容回过了头摁着宋合躺下了床,眉目柔和地像哄小孩一般哄她:“等你吃了饭服了药我再洗也不迟。乖乖的别乱动,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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