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前,秦雪的脸孔被屏光照得愈发的白亮,连着她眼里的光更像是颗闪烁的明珠,“什么进展?说来听听。”她说话的时候秀眉一跳一跳的,像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秦姐姐,你早就知道我和纪晗的关系了吗?”礼瑜然坐在对面,迷茫地问。她实在想不明白,昨晚出包间的时候她虽然是有一点意识模糊了,可是却是切切实实地听见了秦雪说自己是纪晗的表姨。
原来是有这么一层的关系存在啊,纪晗以前也未对她提起过秦雪。礼瑜然忽然苦笑了一下,想起来纪晗对她好像从不说自己家里的事。作为一对恋人,她们又像是在对弈的棋手,感情是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她们步步为营,时时刻刻揣测对方的想法,同时还要不忘把自己的小心思隐瞒好。
谁又说棋手无悔?她走的悔棋可太多了。只可惜感情并非对手戏,当然满盘皆输。想到这里,礼瑜然的脸色更加地晦涩了起来。
见她如此,秦雪眸子里的亮光慢慢黯了下来——羊都入了虎口,不吞是什么意思?“喂,你不是这么不给力吧?”闻言,礼瑜然的眸里闪过淡淡的失落,她尽量放平了语气,说:“我醒来的时候,她就不在了。”秦雪有些焦急道:“那前一个晚上呢?”
外面的天气似乎也要把办公室里的空气凝结,还好有暖气,所以冷的只有礼瑜然的心——“姐姐,我不记得了。”秦雪忽然有些气,她沉默了片刻才缓道:“总该有点碎片吧?”礼瑜然的默言像在她心底种下的疑惑,秦雪皱了眉头,直言道:“你不是在追回晗晗吗?……难道我搞错了?”思索了不过一两秒,秦雪叹息着说:“算了算了,就当是我好心做了坏事吧。不说了——”“我在追纪晗。”
礼瑜然看着黑色皮椅上摆出一副了然神色静待下文的秦雪,有些恍恍惚惚像突然被人从身后打了一棒——这样一个大人物会不会也只是为了自己的侄女才找上的她?礼瑜然的声音也跟着眼神一起恍惚,“姐姐为什么要签下我?”秦雪对着她喂了一声,说:“你瞎想什么?签下你是因为你的能力,发现你是我那小傲气侄女忘不掉的前女友也只是意外之事。懂吗?”
眼前的人一瞬间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软在了靠椅上,她微微昂着头,面上的神情像是被打翻浑在一起的水彩颜料,红黑白青紫——叫人分不清情绪。
天花板很白,挂着的水晶花枝灯绕了一圈又一圈;外边天很亮,礼瑜然忽然想其实也用不着开灯。就像秦雪不缺钱,这点资源消耗对她来说当然不痛不痒,她当初认为她们最不缺时间,现在想想,把时间当成消耗品还是不应该。太浪费。纪晗将她的爱当成消耗品,会不会也觉得浪费?
“纪晗怎么会忘不掉我。明明最不愿记起所有的才是她。”礼瑜然缓缓闭上了眼睛,有些身心俱疲的感受。“不愿记起并不代表忘得掉,最不愿记起才是最忘不掉,你认为她已经释然了吗?那她就应该坦然面对你们之间的种种,尤其坦然面对你!”礼瑜然突然就哽咽了,秦雪说的话像狂浪轮流席卷着拍在她的心上。
礼瑜然不知所措地说:“可是我还有什么理由让她来面对我,我还能怎么办?姐姐,你教教我。纪晗都不愿意见我,她不愿意听我的解释,她不给我机会,我还能怎么办?姐姐,你能不能教教我……她让我都忘了,都忘了啊……”
礼瑜然发现要是此刻她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她真的会整个人蜷缩起来哭个半死,可是她不是,眼前活生生一个人让她只能继续昂着头做深呼吸才得以不那么难堪。
正待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回来,身前就一阵窸窣声,余光很快出现一个人影。“擦擦泪,别哭。”秦雪这个时候像极了一位爱戴晚辈的大姐姐,她给礼瑜然递了纸巾还顺带地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才似安慰道:“毕竟是你把人给弄丢了,她有点小脾气不是正常吗。”礼瑜然眼巴巴地望着她,秦雪还以为下一秒她就要反驳自己什么,等了一等那人却什么也没有说。
受不了一直被这样子盯着,秦雪开了口尝试着转移话题,“好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家吧,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礼瑜然这才木纳纳地点了点头,她是要好好地歇上一歇了。
“宋氏长子与林氏大小姐今晚恭喜完婚,场面之盛大与华丽震撼世人!”只要是有流量的软件,无处不见这报道。宋合冷笑着熄了手机的屏幕,再一丢;啪一声,手机“死”在了桌面上。
坐在对面的菅婉容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嘴里嚼着的面条连着她的舌根一齐咬了下去,她瞬时被疼出泪花,有些气呼呼大舌头地道:“你怎么了啊?”
原本游离的思绪一下被拉了回来,宋合转过头就对上了菅婉容有些发红的眼睛。她一蹙眉头,扫过菅婉容吃痛的神色心底大概有了个底,似笑非笑地数落道:“吃个面都能咬到自己,大惊小怪的。”“我得罪你了吗!是你一惊一乍好不好!”菅婉容用筷子狠狠地戳了戳碗里已经开始有些发胖的粉条,幻想着戳的就是宋合。
死木头,安慰人都不会。菅婉容越发想着,碗里的粉条跟着遭殃地被卷了几卷,夹在木筷中间,碎成段。宋合静静地看着她起了身,边没什么感情地说:“我先回酒吧。”菅婉容见状,搁下了筷子很快也站了起来,“一起走,我吃饱了。”
买单结账,走出小小的店面,抬头就可以看见苍白无比的圆月。酒吧距离就在不远处,被多层叶影遮掩的道路上她们一左一右的慢慢走着,一个背着手,一个双手插兜;一个百无聊赖,一个神情恹恹。
人行道旁边就是马路,车辆与她们正面行驶过来,把车头灯穿过矮栏杆和一颗颗大树,照得她们俩的脸忽明忽暗。菅婉容稍稍侧过了头瞟了眼宋合——她五官的轮廓在板着的神情下看着愈发的冰冷分明。
前方酒吧沿出的屋瓦模模糊糊的出现在了视线里,菅婉容脑袋一热拉了宋合的手就往回走。“菅婉容,你干什么?”宋合质问的声音立时在耳边响起。菅婉容拦了一辆车,拽着宋合就坐了上去,“师傅您就往外开,越开越远越好。”宋合一听就怒了,抽出手作势就要在移动的车辆中打开车门。
“喂,很危险的!乖乖坐好不行吗?”“放手!”“不放。”师傅从后视镜看她们,像在看只有两个人的拔河比赛——宋合往右拉,菅婉容就往左;宋合往左,菅婉容就往右。
宋合叹了口气,不耐烦地道:“我没精力陪你玩,酒吧要忙了,让我下车。”菅婉容看着她笑眯了眼,摇摇头,还是抓着她的手没放,讨好道:“不是有阿净吗,心情不好姐带你散散心。”“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菅婉容很不屑地“切”了声,“都明摆在脸上了好吗。”宋合不说话了,转头赌气一般看向了窗外倒退的景色。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反正到最后给钱的时候记录是显示着她们已经开出了400多公里,也不是很远,不过坐飞机一个小时的时间。宋合的瞳孔缩了缩一时间有些头疼。
“谢谢你啊,师傅。”菅婉容很开心地掏了腰包,给了钱,推着宋合一起下了车。这个时候天还是黑的,还有一些星星布在那黑幕之中,行人很少,除了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再没有什么别的声音。眺望过去,往前走一段路就是海。天太黑,照明的灯光又太昏暗,宋合只是隐隐约约可以瞧见连接下边大海的阶梯,师傅人还算好,眼前就是间朴素到极致的客栈。
一串数码铃声传来,菅婉容走进了客栈旁的一间小便利店,包着米白羽绒服的身影在货架子之间穿梭徘徊,东凑西凑,很快左右手各一个大袋子买了一堆东西出来。
“菅婉容,这里是哪?”宋合看着摇拽着身姿走来的菅婉容问道。她红色的头发在黑夜中还是很亮眼,菅婉容轻轻摇了摇头,发尾俏皮地跟着一齐摆动,“不知道,别管那么多,来都来了。走,进去看看!”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兴奋地挪动脚步进了那间客栈。
宋合回过神赶忙跟了上去,迎面就是简陋的前台,后边一个圆滚滚的妇女在躺椅上睡着了——“老板娘,还有房吗?”菅婉容很不客气地把手上提着的两大袋“甩”上了前台上,薄薄的灰尘跟随着袋子的跌落静静地四处飞起。
那客栈的中年妇人躯体哆嗦了一下,见来了客人便坐起身——这大半夜又鸟不生蛋的地方怎么会有游客?看她们俩样子又不像是要打劫,狐疑了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便皱着眉,半点不见热情地道:“就剩一间房了,要吗?”
“行。”菅婉容甩着发酸的双手,异常好心情地脱口应了下来。宋合在一旁抓紧补充道:“可以加床吗?垫子也没事。”她可以和菅婉容共处一室,毕竟菅婉容至今为止还未搬出她的家里。可是同睡一张床吗,光是想想她就头皮发麻。
“加床要加钱。”“可以。”客栈看着普通,做事效率却是出乎意料的快。那妇人让她们坐着等了一会儿,朝着后边吆呼了几句方言,两位人高马大的粗黑男子很快就走了出来;一前一后扛着一张床就消失在楼道处。
不过是把客栈打量两圈的时间,妇人就已经交了房间的钥匙和位置。宋合接过,顺手提了前台上的两袋像有一个几个月婴孩重的东西,疑惑着透过上方的开口望了进去——日常用品、洗漱用品、零食,甚至还有好几瓶的矿泉水。
宋合又开始头疼了,微不足道却又不可忽略的那一种。她语气疲惫地说:“菅婉容,你打算住多久?”红亮亮的发尾在她眼前像摇扇那样在轻轻扑腾,扇出了洗发水的清香。菅婉容不紧不慢地上着台阶,微微回过头,不以为意地说:“随心所欲吧,你不觉得这里很安静吗?”
宋合的心沉了沉,面容稍微严肃了起来,“明天睡醒就走,酒吧不能——”菅婉容止了脚步、回过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打断道:“阿合,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正视你自己多过酒吧,爱自己多过你爱别人?”
撼动的神情被牢牢定在了宋合的脸上,心里有什么东西好像要裂开,裂缝中细细地流出粘稠的黑水慢慢形成沼泽,将她淹没。“不用你管……”干巴巴地说出这句话,宋合三两步跨过菅婉容,直往房间走去。
房间里一眼就望到头,她们的小床中间被隔了开。虽然也不过是两三步的距离,看在菅婉容眼里却像是一个横跨不了的太平洋。
她收了视线,袋子里抽了一瓶水拧开,喝了几口便朝伏在窗边抽烟的宋合走近。夜晚的冷风伴随着烟草的味道吹过她的脸颊和刘海,她们所处的这个位置可以很明确地看见月光下翻腾的海浪,那边阶梯走下去原来是沙滩——“为什么不高兴?”
宋合呼出一口烟,喉咙里仿佛筛过香烟里的颗粒,沙哑地道:“不想说。”“好,那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一直在。”菅婉容怡情地看着黑篮色的海浪起起伏伏,晚风吹得她耳朵都双双透凉,“阿合,你喜欢海吗?”宋合的视线被烟雾给模糊,菅婉容眼里的海她瞧不清,只随口答道:“不知道,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没有正视过自己,存在也仅仅只是存在。”
菅婉容的心顿时感觉一抽一抽的,还很冷。宋合在她身旁又点了一根烟,燃烧的烟头像她正发烧的眼眶,沉默中,她陪着宋合又抽完一整根的香烟。后来熄灯上了床,黑暗中一道温柔得像摇篮曲的声音轻轻飘过宋合耳朵里:“阿合,我们明天去看海吧。”
黑夜长出长长的右手,长出长长的左手;将宋合拥抱。那一个温柔的存在分明近在眼前,她却什么也看不见。她闭上眼,像即将陷入昏沉之前的轻声呢喃,“都依你吧。”
好久不见呀!对不起,迟到了,作者君采风回来就很不好彩的“阳”咩咩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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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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