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办公室的工位上时谭潼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腿软的走出公寓楼，只知道自己的右手虎口已经泛红肿起，稍微碰一下就会酸疼，连打字都会控制不住的手指轻颤。
他好不容易集中注意力在眼前电脑屏幕的全英稿件上，端起水杯时嘴角的撕裂又将思绪打断，现在回想起那个并不算温柔的吻，谭潼还会不争气的有些脸红，甚至对于秦申林最后的嘲讽已经忘在脑后，也不知道是该庆幸适应了他过分的言语还是该无奈自己这么快就患上了斯德哥尔摩……谭潼摇下头尽量将早上的画面从脑海中挥散，然后揉了揉发酸的额角叹口气。
桌上的手机叮的一声轻响，是组长发来了一条私信。
【体育项目组最近急招一名实习，你有同学来就帮你留着位置，要尽快到岗。】
看到这条眼熟的信息谭潼回过神来，说来组长从前就对他很是照顾，什么事情都会优先记着自己，只是原来的谭潼太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硬邦邦回拒过多少次组长的好意，这件事也是，他记得后来体育组那边随便招来了一个不靠谱的人惹出很多麻烦。
但回想起来谭潼也确实没办法，他在学校没有朋友，也没有能够介绍的人。
即便是现在看到这条信息压力都有点大，谭潼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给宿舍长程成发去了一条信息问他愿不愿意来实习。
没想到对方回复的非常快：【好，明天我就过去面试！】
下一秒又收到一条信息：【谢了啊兄弟，明天面试完请你吃饭！】
谭潼微愣，好像太久没有接受过别人的感谢有些陌生，也慢慢回忆起程成之前的实习工作是通过导师的关系去了一家不错的公司，当然并不如谭潼所在的首都电视台，这里已经是新闻人能来实习的顶级top1选项。
做了一件助人的好事谭潼终于将早上在卫生间的情景暂时抛之脑后，然后认真的开始编辑稿件。
晚上六点钟结束一天高效的工作，谭潼收拾好电脑包出了公司。
一路吹着凉风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外面寒凉的天气已经快要降至零下，谭潼看着手机屏幕上十一月一号的时间，裹紧略显单薄的外衣脚步不自觉的开始加快，然后转弯朝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秦申林比赛的时间，曾经这场比赛他在八进四的时候输掉了，却也是他职业生涯最好的成绩。
想到这里谭潼眉头锁紧，他要尽快找到影响秦申林比赛的因素，不能再让这个结果重蹈覆辙。
六点半站在体育馆门前的谭潼没有进去，怕自己的出现会打扰到秦申林的训练就默默地等在门口，冷风吹得鼻头微红，谭潼低头看着手机因为冷空气快速的掉电，不得不收起来呆呆望天。
半个小时后，馆内走出几个人，为首的却是邓川和几个其他运动员。
“谭潼？你怎么不进去？”邓川惊讶的看着他。
谭潼摇下头：“秦申林还在里面吗？”
“在，他应该一会就出来了。”
“我等他。”
邓川见状好奇道：“你们回去顺路吗？”
谭潼实话道：“我和他住一起，在合租。”
话音一落，包括邓川在内的几个人全部面目一怔，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谭潼的眼神都有些尴尬，邓川更是捂着脸惊掉下巴。
怎么也没想到那条朋友圈说要卖的室友是谭潼啊！
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事是毋庸置疑了，邓川忍住想要八卦的心，轻咳一声：“我们先撤了，有事儿再发消息。”
看着他们几人逃也似的步伐谭潼不明所以。
又过了半小时，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秦申林独自一人背着球拍包走出来，路过谭潼身边时脚步都没有停下的径直走过。
谭潼回过神来连忙跟上去，追在他后面说道。
“秦申林，下周的比赛我……”
“啧，你怎么阴魂不散。”秦申林停下步伐，沉着脸转过头：“我的比赛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谭潼喉咙微梗，深吸口气：“我可以去看吗？”
“你又想干嘛，去现场给我捣乱添堵是么？看见你我怕是第一场就得恶心输。”
秦申林的话像是机关枪，让谭潼沉默下来。
秦申林皱眉转身继续大步朝着公寓的方向走，谭潼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两人间沉默的氛围持续到家门口，进门后秦申林扔下包就走去卫生间洗澡。
谭潼将他的包扶正，然后坐在沙发上给邓川发了一条信息。
【下周比赛麻烦帮我留一个前排的位置，门票钱我转你。】
邓川很快答应下来，谭潼收起手机看向水雾蒸腾的卫生间，就算秦申林阻止这次他也要去。
一定要到现场看到秦申林的比赛状态才能放心。
后来的一周每一天谭潼下班后都会去体育馆门口等秦申林，然后两人哪怕一句话不说，他也会默默跟在身后一起回公寓，至少这一周跟下来谭潼没有发现秦申林赛前有任何异常，只是训练的时间比平时更长了而已。
另一边，经过他的推荐已经顺利入职实习体育新闻项目组的程成，刚好在比赛当天也要去到现场，临出发前还有些惊讶与他同行的谭潼。
“你请假就是为了去看这场比赛？”
谭潼点头：“嗯，有朋友参加。”
程成抱着摄像机转头问：“哪个运动员？”
“秦申林。”
程成恍然大悟：“噢原来是他，组长今天特意让我重点观察他，你这个朋友好像很厉害，连组长都说今年的比赛打好了他有可能在这届网球赛事上出名。”
谭潼闻言看向车窗外，没有否认：“是的，他很厉害。”
秦申林站在领奖台是他最不意外的事情，位于落败方才是他所不能理解的结果。
两人早上九点半抵达比赛场地，虽然是普通巡回赛但来观赛的人也是不少，大家陆陆续续的进场坐满，程成属于电视台的工作人员能够直接进到内场，谭潼则是在看台的前排找到了邓川给他留的位置。
上午的比赛是十点开始，十六进八的总轮次会持续一整天，然后第二天是八进四。
今天这场比赛秦申林是能获胜的，所以谭潼没有担心什么，久违的坐在火热的看台上望着下面宽旷的比赛场地，曾经读书时对体育竞技一点也不感兴趣的人，没想到工作后能对这里带有一丝怀念，并且可以全身心投入的去观赏比赛。
秦申林被安排在第三组出场，谭潼看过前两场得比赛后坐直了身体，等待着秦申林的入场。
“我靠还好我赶上了。”背后传来邓川的声音，他姗姗来迟的小跑到谭潼身边的座椅坐下，大喘气道：“谭潼你来得也太早了，去后台跟秦申林打过招呼没？”
谭潼摇下头：“没有，他不知道我来。”
邓川瞪大双眼，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刚准备趁机询问一下两人间的矛盾，赛场上传来了主办方宣布第三组比赛即将开始的广播，两名运动员也已经热身上场。
看到秦申林出现在场地上谭潼一双眼聚精会神，他190令人无法忽视的身高即便是穿着普通的黑色运动服也十分惹眼，再加上认真时散发出的强势气场，以及握住球拍后压低眉眼的神情带着十足的攻击性，很难让观赛者不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秦申林手中深蓝色的球拍和绿色的网球此刻化成了任他操控的武器，每一个跳跃转体的发球与奔跑后的挥拍都猛烈无比。
短短二十分钟，秦申林在赛场上游刃有余的身姿轻松6-2拿下第一盘，三局两胜的赛制再赢一盘就顺利进入八强。
一旁的邓川毫不意外：“这种比赛对秦申林来说洒洒水。”
谭潼见状悬起的心放下许多，他的目光紧紧追随在赛场上的人，本以为这场比赛或许四十分钟就能结束掉，然而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隐隐不对劲起来，眼看第二盘的局内分数在一点点拉近，对方突然开始不断得分，很快就追平到了4-4，随后争夺第五局小比分时秦申林又接连失误，从一开始的优势变成4-5被对方反超，然后在第六局最后一球被判出界后对方再次得分以4-6拿下第二盘。
一个小时过去双方比分变成1-1平，这时邓川也坐直了，撑着下巴仔细观摩场上的局势。
关键性的第三盘在短暂的120秒休息后快速开始，两人依旧打得有来有回比分咬得非常紧迫，局内分数再次来到平局5-5。
一看要打到第七局甚至可能抢七，邓川简直不能理解的胡掳一下头：“怎么回事啊，现在国内巡回赛十六强都这么难打了吗，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啊。”
谭潼何尝不是感到紧张，要不是他知道这场比赛会赢，现在心跳都要跳出胸腔了。
他皱紧眉头目光锁定在秦申林身上，观察着他每一个击球动作和神情，直到局内比分6-6真的要抢七的时候，谭潼忽然发现秦申林擦汗时的小臂在轻微颤抖，原本聚精会神的瞳孔也有些涣散。
他看着秦申林用力甩下头，手掌在额角重击了一下好像在强迫自己专注在赛场上后，第七局终于奋力拿到40分，以一球的优势抢七成功赢下了这场比赛。
比赛结果一经宣布，邓川拍着胸脯长出口气：“吓死我了。”
谭潼捏紧的双手也终于松开，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紧张得后背汗湿，掌心也被掐出一道道指印，哪怕他知道结果，也没想到秦申林竟然是这样赢下的比赛，他担忧的点还是出现了。
见赛场上的人收起球拍身影消失在后台，谭潼深吸口气，转头询问邓川：“秦申林这几年有发生什么事吗？”
邓川一脸懵的啊了一声：“这种事你怎么问我，你不应该是最清楚他状况的人吗？”
谭潼闻言瞬间语塞，心口淤堵。
邓川回忆了一下，摸着脖子为难道：“他常年在国外平时没事不会联系，就这次回国我才和他联络得频繁一些，只知道他睡眠状况好像挺差的，经常失眠听说还在吃药。”
吃药？
谭潼心中一紧：“吃什么药？”
邓川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问他吧，你俩不是室友吗。”
谭潼没有再多说，看完秦申林的比赛后他已经没有心情留在赛场，也没有心思去关注其他人的赛事，在中途就离开了那片场地的谭潼，站在外面的街道旁足足吹了半小时的凉风。
望着道路两旁已经光秃的树枝，和太阳西沉在地面拉长的斜影，明明这场比赛秦申林赢下来了，可谭潼却像是心底压下一块巨石，他一路沉默着走回公寓，然后站在楼下静静等候着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秦申林穿着黑色冲锋衣外套单肩背着白色的网球包，他远远走来时的面色和神情都十分暗沉，并不像是赢下比赛的样子。
谭潼上前两步，想要恭喜的话也没能说出口，只是挤出一句：“辛苦了。”
秦申林却并未理会他，走进楼道按下电梯，周身散发着极低的气压。
直到两人回到公寓他也没有说一句话，而是甩下衣服和包走进卫生间锁上门，一言不发的开始冲澡。
谭潼看着他的状态抿紧嘴唇，想起邓川说他睡眠不好正在吃药这件事，如果直接问他一定不会告诉自己实情，也问不出任何事情。
真的是睡眠导致的问题吗？
谭潼眉头紧皱，如果是经常吃的药想必会随身携带，他将目光转移到沙发上的冲锋衣和网球包。
谭潼走过去，思虑过后还是动手拿起秦申林的衣服开始仔细翻找，可是口袋里面空空如也，他放下衣服看向一旁的球拍包，硕大的网球包一共有三层，里面两层比较宽的位置是放球拍的，谭潼拉开了外面那层较窄的置物袋拉链，看到里面是手机充电线和蓝牙耳机等琐碎物品。
再往里摸去，他的手指碰到两个长方形的盒子，谭潼一愣迅速掏出来查看——
一个是奥沙西泮①，一个是丁螺环酮②。
都是精神类药物。
怔愣间卫生间的房门被打开，秦申林看到他手里拿的东西后神情骤变，冲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怒斥。
“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了？”
谭潼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抬眼与他对视：“秦申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吃这些？”
秦申林怒目夺过他手里的药盒，没有吹干的头发垂于额间还在滴水，却没有遮挡住那抹凌厉的眼神。
“我的事你tm少管！”
谭潼闻言也气上心头，拦在秦申林面前不让他进房间，声音微颤。
“这种事你别瞒着我行吗，我很担心你。”
①奥沙西泮：苯二氮?类药物，起到镇静、催眠、抗焦虑等作用。
②丁螺环酮：5-羟色胺受体部分激动剂，治疗各种继发性焦虑症。
【注意：如有焦虑症躯体化症状等精神类疾病请及时就医谨遵医嘱，切勿滥用药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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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看比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