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紫鸢是七天后才回到云梦,船一靠岸,便有人通报给了江枫眠。
江枫眠将校场的监督任务交给阿离后,便匆忙起身向大门走去。一群少年看着宗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自从虞夫人走后,宗主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天天把他们往死里练,比虞夫人还狠,似乎要把和虞夫人吵架的怒气都发泄到他们身上,他们真是有种躺枪的感觉!
还未赶到大门,江枫眠便看到长廊的转角处,一袭紫衣翩然,正往这处走来,身后跟着金珠银珠两位侍女。依旧是清丽的容颜,如玉的脸庞,眉眼秀致中带着凌厉之色。江枫眠就这样驻足凝望着,心中有种历尽千帆的感觉,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她不在的七日,他的思念越甚。就像当初她怀着阿离时,因家族事务去了一趟眉山,在眉山待了五日才归。那几日他在莲花坞总盼着她早日回来,也是那时他才发现,自己对她并非无情。家族联姻,他当初是抵触的。只是不知不觉中,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喜欢上了她。于是孩子没还出生,他便想好了名字——江厌离。
虞紫鸢看到江枫眠的出现略有些诧异,在距离他两米地方停住了脚步。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江枫眠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讷讷地说了一句:“三娘,你回来了……”
“……嗯!”虞紫鸢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不想多说什么,信步继续往前走去。
江枫眠看着虞紫鸢越走越近,眼看就要越过他身旁离去,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三娘,我……我……”
虞紫鸢眉头微蹙,抬首望着近在咫尺可望不可即的人,并未挣扎,只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放手!”
“我……我有话对你说……”手越握越紧,生怕她转身离去。
虞紫鸢的眉头皱的更加深了,连带着脸色都有些难看,“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虞紫鸢想走,可对方依旧没放开的意思,这江枫眠到底想干什么?肩膀处时不时传来撕裂的痛,让虞紫鸢不禁咬了咬牙,忍不住抬手捂住左肩的伤口。
江枫眠这才注意到不对劲,血从虞紫鸢的手指间渗透出来,染湿了左肩的衣衫,心里一慌,“你受伤了?!”
“金珠,快去请医师!”江枫眠急忙叫道。
“回来!一点小伤,不必了!”虞紫鸢瞪了江枫眠一眼,多管闲事!倔强如虞紫鸢,从来不肯示弱与人前,即使受伤也如是。
金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里焦急地不知道该听谁的!一双眼睛恳求的望向宗主,夫人这回伤的不可轻呢!
“金珠,赶紧去请医师,不必听夫人的!”江枫眠心中担忧,她向来倔强嘴硬,唇角都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了,还一点小伤?
“是!”金珠得令,赶紧跑了出去。
说完,江枫眠不顾虞紫鸢杀人的目光,小心避开她的伤口,将她打横抱起。
“你……你……”虞紫鸢震惊的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路上,江枫眠手里稳稳的将虞紫鸢护住,大步向清莲居走去。他那急切的神色,和加速的心跳,让虞紫鸢微眯上眼,侧脸,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终究一句话也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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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江枫眠指尖聚气,将灵力灌入虞紫鸢体内,以减轻她的痛苦。
不到半盏茶时间,金珠便带着医师进来,是一位四十上下的女医师,姓王,是莲花坞负责丹药房的管事。
王医师向江枫眠行了一礼,便上前查看了虞紫鸢身上的伤口,见这伤口不禁皱起眉头,回头对江枫眠说道:“还请宗主暂且回避!”
江枫眠点了点头,踱步至屏风后面。
王医师掀开虞紫鸢左肩的衣衫,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只见伤口及深,已有见骨之迹象,却幸好已经及时处理过。向身边金珠银珠问道:“不知夫人是被何物所伤?”
银珠犹豫的看了眼屏风后,才斟酌说道:“我们在鹊山,夫人不小心被一尸变的飞禽所伤,不知为何物,凶残至极。我和金珠前天替夫人处理过伤口时,已将邪气逼出体内,只是这伤口不知为何愈合极慢。”
王医师点了点头,指腹搭在虞夫人的手腕上,沉吟片刻后,在伤口上方聚起灵气,却见虞夫人面色更加不适,心下了然,说道:“我观夫人脉象,并无中毒迹象。此伤与灵力相抗,夫人越用灵力减轻伤痛,此伤便难以愈合。这段时间还请夫人莫要使用灵力,需静心调养。”
屏风后的江枫眠听到王医师如此说,心下更加自责,刚刚竟然自作聪明,没想到反而加重了她的痛苦。想起前世,也是这个时节,她有半个月未出清莲居,当时只道是吵架后生气未消,却不曾想是受了重伤。只是心下疑惑,以三娘的修为,怎会抵不过一个尸变的飞禽?
“我现在为夫人上药,此药敷上之后会有刺骨之感,还请夫人忍耐!”
虞紫鸢点了点头,面无波动,“有劳王医师!”
王医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瓶,将药慢慢洒在伤口上,虞夫人只是皱了皱眉头,牙关紧闭,一声不吭。这倒让王医师刮目相看,虞夫人平时虽然泼辣强势,却也是爱恨分明的女中豪杰。敷完药后,用白色纱布包扎了一下,然后拿出笔墨,写下药方交给银珠,“银珠姑娘,按此药方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一天两次内服。每隔三日,我会过来查看夫人伤势。”
“银珠明白,多谢王医师!”
王医师又交代了近期的饮食注意事项,才背起药箱,走了出来。见到江枫眠,宽慰道:“宗主不必担忧,夫人这段时间需静养即可。”
“有劳,金珠送王医师!”
“是!王医师这边请!”
“告辞!”
金珠去送王医师,银珠也下去煎药,一时间房间里剩下江枫眠与虞紫鸢两人。
虞紫鸢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刚刚上药那会的刺痛还没缓过来,这次是真的大意了。
“三娘……刚,对不起……”江枫眠来到床边,满脸愧疚与担忧。
虞紫鸢睁开眼,眸色冷淡,刚一路过来,他是真的担心她吗?她知道自己丈夫是温文儒雅的正人君子,只是一想到他的心里始终念着别的女人,护着别人家的儿子,她就气不过。她眉山虞紫鸢,向来高傲自持,不屑惺惺作态。当初两家联姻,不过是虞氏与江氏两家世家的势力联合。身为世家女子,即使自己再好强,她也知道自己逃不开联姻的宿命。正好两家父母都有此意,她便顺其自然,未做反抗。与其嫁给不相识的世家子弟,还不如选择与自己同修且为人雅正的江枫眠。
那时,她是知道他心有所属的,如若他不愿意,她也不想强人所难。只是后来,他们到底还是成了亲,她不期待婚后能与他如何,只求相敬如宾即可。只是时间是个耐人寻味的东西,她对他产生了情愫,有了孩子,之后便想要的更多,除了这个人,还有他的心。
那时魏婴还没来莲花坞,她还可以自欺欺人。可江枫眠自领了他进门,一切都变了。外面的闲言闲语如狂风一般刮过来,为此他们曾无数次争吵冷战。她愤愤不平,可他却充耳不闻。
“刚才在长廊上,你要同我说什么?”虞紫鸢避开他的目光,开口问道。
“下次夜猎……我随你一同去!”女儿说的没错,他不试一下,怎知三娘不乐意呢。江枫眠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她的右手,她右手食指上紫晶的指环散发着幽暗的光。他直到最后一刻才知道,原来紫电早已经对他认主。当时心里震惊,欣喜,却又难过。为什么在生命最后的关头他才发现,为什么以往的岁月他与她不曾相互坦诚?幸好,老天待他不薄。
虞紫鸢想缩回手,却牢牢的被他握住。面对丈夫突如其来的温情,一时语塞,许久才冷冷地吐出三个字,“随便你!”
江枫眠毫不在意的一笑,当是她答应了,眸中越发温柔而坚定。
虞紫鸢有些怔怔的看着他,看到他温润的双眸映出自己的影子。她都不记得,上一次他如此心平气和同她说话是什么时候了!是见她受伤心怀内疚吗?她不需要!索性别开脸,下逐客令,“我累了,你走吧!”
顿了顿,又加上一句,“我受伤的事情不要让阿离他们担心,我并无大碍!”
“你放心,阿离他们我会交代。你先安心休息,等等金珠银珠回来,我便走。”江枫眠也知道不能急于一时,其实她要是没有那么倔强,而他没有那么内敛,也许他们不会是这般局面。
如今,他重来一回,他不想重蹈前世覆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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