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绿衣2-1

蓝慜后背嗖嗖发凉,握紧了剑柄,一双瞳孔骤然紧缩,对蓝懋眨了两下,猛然挥袖,三张符篆冲天而起,红色光芒合着锐响,轻飘飘的符纸却像离弦之箭一样往他头顶上方冲去。

与此同时,蓝懋手中仙剑倏然出鞘,却不是离地直飞上天,而是一剑化为十二道虚影,憧憧雪白的剑身,魅影一样盘旋在蓝慜的符篆周围,伴随着符篆升空,不到一瞬便冲破头顶绿荫,槐树细碎的枝叶纷纷绞落为漫天飞雨,上空繁茂的绿盖被破开一个圆形巨口,天光陡然倾斜,纵有阴云也照亮了林中空地,然而他们头顶空空如也,一眼万里,除了尚在飘扬的碎叶,什么都没被击中。

“听错了?”蓝慜问道。

“不像。除非我们一起出错。”蓝懋回答。

符篆燃着淡淡的红光徐徐落下,仙剑逡巡两圈也回到了蓝懋手中。蓝慜朝四周望了望,鸦然无声,夏天里常见的虫鸣鸟叫不知何时全部消失殆尽,和煦的阳光早已没入阴霾密布的天空,气温骤降,初夏的空气似乎连接着冬日的冰霜,一片由淡转浓的雾气,逐渐将蓝懋蓝慜两个人悄悄地笼罩起来。

“哥哥,这是什么?”蓝慜有些许的慌乱,不过在眨眼便恢复平静,悄悄低声问蓝懋,“我们什么都没能击中,这有东西可以改变天气,这又是什么怪物?”

“难道是螭魅?”蓝懋也朝四周环视,渐渐的已经看不到数丈以外的树木,“但在村庄里边不应该出现这种深山里的怪物,各种笔记、怪志都没有记载。”

“嗨,这不就是因为离奇才来的嘛!”蓝慜说话的时候,嘴里呵出来白气,他轻轻的打了个寒战,“螭魅最怕什么?”

“山间凶气所化,杀人无形。遇之则避,无破杀之法,唯修为高者灵气力护体,不受其扰。”

“就是说灵力高强者会看不到这些雾障,也不会感受到冷气?”蓝慜说完又重重呵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薄雾凝结成霜,用手指轻轻的碾碎成冰渣,指尖微凉。“有意思。”他丝毫不惊惧,反而露出一丝微笑。

“应该是。但我不敢全信,总之小心为上。”蓝懋一脸严肃,全身都在戒备,佩剑虽然还在剑鞘中,隐隐地发着蓝光,随时准备出鞘迎战。

“怎么样,还去不去啊?”蓝慜随意地问道,身子朝向前进的方向,没有退缩的意思。

“当然要去。父亲说过让我们搜集信息的,只是不要随意出手逞强罢了。”蓝懋一点头,脚朝前面迈了一步,“不过,我觉得这不像是螭魅,这雾气并无毒,也没有产生幻象,我们的灵力也没有受到限制。”他朝蓝慜看了一眼,“你不是早就判断了出了吗?”

蓝慜嘿嘿一笑,将剑横在肩上,双手挑着两端,扬了扬眉毛,“走吧!”带头朝浓雾深处走去。

他们只摸索着往前走了不到一里地,雾气越来越浓,隐约只能看见附近不到一丈的距离有座显眼的坟茔,浓雾正是从那个墓穴里源源不断地喷发出来,像个怪物的血盆大口,吐出巨大的舌头,随风摇散出去,又如魔女的裙裾,妖娆摆舞,迷惑众生。

浓雾之中,好像真的出现了人影,定睛看去,又毫无踪迹。“不对。”蓝慜顿住脚步,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铜盘,边缘刻满符咒,中间指针正在疯狂旋转。

“果然有邪祟!”蓝懋略一惊,手掌在胸前系带上一拍,捆扎在后背的琴囊被震动绷紧,囊口洞开,一具七弦琴从中飞出,被他转身一捞,就横在胸前,五指在琴弦上就势一抹,琴声如洪,褪魔曲大震四方。

浓雾被琴音一击,弥漫在两人身旁雾气有些明显的退散之态,但是更多的浓雾聚拢过来,将两人紧紧包裹,空气里顿时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蓝懋手指如风在琴弦上抚过,但琴声只在两人耳边炸响,似乎根本穿不透这浓雾,琴音夹带的灵力反倒作用在两人身上。蓝慜猝然捂住耳朵,急道:“哥哥,别弹了!”

蓝懋焦躁无比,额头上冷汗沁出,心道果然遇到未曾见过的邪物,不是螭魅,也不是他们被告诫过、读到过的任何一种邪祟,最有可能致胜的褪魔曲都难以施展,毫无破解之法。情急之下,伸手去摸信号烟花,只盼烟花能够冲破这浓雾,让远在数十里外的蓝忘机看见。

然而一阵眩晕袭来,灵力瞬间枯竭,信号烟花拿到也放不出去了。他们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蓝懋双眼发直,胸闷难当,看到蓝慜摇晃了两下,用剑鞘支持着身子,强撑着没有倒下去,正待伸手去扶他,自己也是力不从心,手中七弦琴变得沉重如山,重心一偏,恐怕还要先倒下去。

蓝慜也已经是头晕眼花,他乐理修得不如蓝懋,主修的是与蓝曦臣一样的洞箫,可是平时极少施展,此刻也来不及助力蓝懋,眼看着蓝懋伸手来扶自己,却触手落空,直接就往地上倒去,想来是因为蓝懋刚才用了大量灵力奏琴,消耗比自己快。他无力地伸手出去,只觉天旋地转,眼睛剧痛,一声“哥哥”来不及出声,最后一口气呼不出来,即将昏死过去。

在他最后的视野里,蓝慜看到两道黑影飘飘而来,当先一个黑影欣长瘦削,身法如风动云巅,轻灵飘逸,随风舞动的长发间,恍惚晃悠着一缕鲜红的穗子。

……

“是尸毒。”男子的声音有些暗哑,底色却如松鸣枫涛,很是好听。蓝慜头晕脑胀,感觉自己斜靠在树干上,鼻子底下有一股辛凉之气直冲灵枢,顿时就醒得不能再醒了。猛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青年男子的脸,如画中人似的俊美风雅,眼眸深邃,如天地之悠远,望之绝俗,神情潇洒,就是眉宇间有丝郁郁之气。

他面朝蓝慜半蹲着,一身玄衣,腰带上斜插着管黑色的笛子,鲜红的穗子上垂在地上。浓雾已经散去,他们在河头村坟地旁边的小树林里,日光从头顶的树枝间洒下,在男人的脸上身上,光影憧憧,有几分不似凡间的朦胧。

那男子见蓝慜醒来,对他微微点头,便移开置于他鼻子下面的一个小瓷瓶,又送到旁边的蓝懋鼻子下面。蓝懋也斜靠着一棵树坐着,头耷拉在肩上,闭眼昏迷。被那辛凉的气味一刺激,蓝懋立刻转醒,瞪大了双眼瞧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随即目光一凝,看向蓝慜的身后。

蓝慜看懂了他眼底的惊惧,刹时就召唤出乐水,倏风般地刺向身后,却听叮当声响,扭头看去,吓了一跳:一张清秀俊逸却毫无活气的惨白面孔,赫然闪现在他背后不到一尺的地方,那脖子上黑色纹路扭曲着爬向脸颊,更显恐怖阴森。而这张脸的主人正徒手握着蓝慜的仙剑剑刃,削铁如泥的乐水如同小儿的木剑被他轻轻一提,就脱离了蓝慜的掌控,他手腕上的铁链还像大梵山那样,一动就会发出当叮叮当当的声音。

“鬼将军!”蓝慜脱口而出,顾不得佩剑被缴,大声喊道,激动之下挺身而起,那人正是温宁,只回手在他肩头一压,蓝慜浑身无力,跌坐回去,佩剑铮的一声轻响,已经被温宁插回剑鞘,剑穗随风荡了两下。蓝慜瞠目结舌,望了温宁几眼,又回头盯着面前这个男子。

“蓝家的孩子这是怎么了,醒来就动手,不能好好说话么?”长得像画中人那个男子开了口,随手将瓷瓶放入袖中,语气并不严厉生冷,反而还隐约露出一丝笑意,郁郁之气一扫而空,显得英姿如华,琼映霜台。

男子手指间晃出半截符纸,正是蓝慜先头打出的未燃尽的符篆,用一双透黑的眸子直视蓝慜,盯得他面上刺痒,忽然收敛笑容,正色问道:“这符篆不是蓝家祖传的手法,你是打哪里得来的?”

蓝慜自从被教授使用符篆以来,都是直接学了就用,哪里会问怎么得来的,而且打小见到这些符篆都是家族里修士在用的,好像无人对此有什么异议,此刻被问得莫名其妙,眨眼了几下,见男子问得认真,便回答道:“怎么不是蓝家的?难道我们还偷用别家的不成?”这个回答自然是理直气壮。

那男子有些意外,眼光从蓝慜脸上移动到手指上,指尖运起灵力,那半截符篆燃起烟火,直接化为烟尘,随后又对蓝慜道:“蓝家人不打诳语,我姑且信你。”他拍拍手,转过头去,说道:“我没想到蓝家也这么开窍了。”说完突然发出很轻微的笑声,又道:“也许是我跟不上罢了。”

蓝懋浅淡的双眸望了他一阵,忽然脱口说道:“我好像见过你。”他一向不怎么喜欢在外人面前说话,此言一出,让蓝慜很是诧异:自己也有这种感觉,那男子面容是挺陌生,可音容神情却感亲切。按理说他长得这般神采风流,过目不忘才是常理,不应该有此恍若重逢的感觉。

“是吗?那你就是做梦了。我可以肯定,我们没有见过。”男子回头,面上的表情是觉得有些好笑的故作严肃,见两个少年已经呼吸自如,对答如流,遂站起身,长挑的身形一下子遮住了斑驳的日光,突然间拔高的气势给了蓝慜好大的压力,心中叹道,这人好高啊,跟父亲也差不多高了吧!

蓝懋显然没想到那男子会这样回答他,支棱着脖颈,看着那男子跨出几步,走到面目阴森的鬼将军温宁身旁,一高一矮,鬼将军那样令人闻风丧胆的气势,竟然如同小兄弟一样在他面前俯首点头。

“温宁,咱们走。”那男子已经负手转过了身子,像是随意唤了一下,温宁便自然地跟在他身后,手脚上铁链晃动,叮叮当当地,眼看要走。蓝慜喉咙里像是卡着一根刺,越看越奇,手掌捏到汗湿,连剑鞘都握不住了,心中越想越惊骇,冲口喊道:“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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