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魏无羡、江澄也相继行礼，与二人打过招呼，正欲往大殿当中走去，又听见林湘思娇声说道：“曦臣哥哥，我们等你好久了！蓝老前辈特意嘱咐我给你捎来口信，让你给他回封书信。”

蓝曦臣再一拱手，淡淡地答道：“多谢林姑娘，曦臣记下了。”便不再理她，却朝聂嫺婉微笑道：“聂姑娘，数日不见，更显琼姿仙韵，让曦臣好生羡慕。今日可是同怀桑一起来的？我正有事找他，不知是否方便带我过去一下？”

蓝忘机暗自长叹一声，将目光转向别处。魏无羡吸了一口凉气，也随着蓝忘机将目光转向另一边。

林湘思如雷轰顶，面色如土，眼泪瞬间充盈在瞪大的眼睛里，终于滴落下来，却不敢伸手擦拭，生怕被他人察觉。她成人以来，无不是众星拱月一般的待遇，只怕从未想过会被奚落至此。

聂嫺婉却对蓝曦臣一番不容拒绝的邀请置若罔闻，只盈盈一笑，若芙蓉初绽，清莲濯水，对着江澄说道：“江宗主，小女子有一事相求，请借一步说话。”

金碧辉煌的重檐大殿最显眼处，蓝氏双璧与江澄，占据了世家公子排行榜的前三，而林湘思和聂嫺婉更是百家公认的美人之首，早就吸引了殿内外无数人的目光，碍于他们的盛名，无人上前搭讪，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但这尴尬万分的气氛那里藏得住？

江澄本来瞧着魏无羡那边，正自腹诽，不敢肯定那个叫“莫玄羽”的小白脸百分百是魏无羡，即便他当面承认过，为什么他会与蓝氏双璧如此接近？万万没料到聂嫺婉会对他说话。他少年时期除了姐姐，对少女心思一无所知，成年后独自执掌云梦江氏，自恃身份，性格高傲，鲜有机会接近女修。

聂嫺婉对他提出请求，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脸上刚一露出倨傲的神色，立即想到姑苏蓝氏对这个“魏无羡”的庇护，本就让他不快；蓝氏双璧又处处压他一头，此刻有这等挫挫蓝曦臣脸面的事，怎能放过？他挤出一抹微笑，幸灾乐祸的将蓝曦臣惊愕的神情尽数收下，对聂嫺婉说道：“江某自然乐意效劳。”说罢拱手道别。

聂嫺婉更是对他再次嫣然一笑，仿若无知无觉般，极有风度地对蓝曦臣等人颔首致意，裙摆下金莲微动，不沾片尘地转身移到江澄旁边。江澄面有得色，随她退后两步，两人一前一后往偏殿方向走去。

虽不甚清晰，仍有不少人的议论之声传到这边，嘈嘈切切不绝于耳。

这边蓝曦臣已经收起诧异之色，刹时便又风度俨然，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温雅俊美之至的脸上，已经换上了自来就令人心旷神怡的笑容，对着林湘思礼貌问道：“林姑娘是要去林宗主那里，还是随聂姑娘一起出去呢？”他这彬彬有礼的问话，表面上温和，却让对方如立浮冰之上，只轻轻一推，便已拒人于千里之外。

林湘思艳冠百家的明媚秀脸上布满泪痕，咬紧了下唇才没哭出声来，长睫不住扇动，又有新的泪水将要涌出来。

蓝忘机与魏无羡站在旁边，微觉不忍，却又不方便插话，更不好舍了蓝曦臣先走，眼下光景着实犯难。

恰在此时，一个笑吟吟的声音道：“二哥，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忘机也要来？噢，林姑娘驾临兰陵金氏，当真让遍地的金星雪浪黯然失色了。”

金麟台的主人，敛芳尊金光瑶亲自迎出来了。

蓝曦臣向他报以微笑，蓝忘机与之相互颔首示礼，魏无羡则细细打量着金光瑶，猜测着能不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林湘思慌忙垂首向金光瑶行了一礼，低头吸了一下鼻子，小声说道：“敛芳尊，小女子先告退了。”说罢柳腰摆动，转身离去，即便心中难过，背影却依旧是风姿绰约，翩然如仙。

金光瑶目送林湘思离开后，笑道：“林姑娘谁都不理会，只来向二哥打招呼，看来对二哥是青眼有加了。”蓝曦臣但笑不语，目光却望向金光瑶身后，问道：“小金公子在找什么呢？”

金凌从金光瑶身后探出头来，四处张望，自言自语道：“我舅舅呢？怎么不见了。”说是找江澄不得，但只确定不见了他，浑身便都放松了，然后一眼瞥见蓝忘机身后的魏无羡，瞬间愕然，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魏无羡摸摸鼻子，道：“来蹭饭。”脸上毫无破绽，即使金光瑶对他礼貌颔首加目视，既不慌乱，也不难堪。

金凌微愠道：“你竟然还敢来！我不是警……”金光瑶揉了揉金凌的头，把他揉到身后，笑道：“好啊，来了便是客，金麟台别的不敢说多，饭是一定够吃的。”他对蓝曦臣道：“二哥，你们先坐，我去那边看看。顺便叫人给忘机安排一下。”

蓝曦臣点头道：“不必太麻烦。”

即便在魏无羡稍显夸张的表情和注目之下，金光瑶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道：“这怎么叫麻烦？二哥到我这里还拘束什么，真是。”说完仪态端庄地颔首对几人致意，带着金凌先走一步。

“金光瑶真是一点没变，城府还是深不可测。”魏无羡等他走远，低声感叹，目光转到蓝曦臣那边，“兄长与他是结义兄弟，这些年又因筹集边戊资金相交更甚，不敢相信他瞒着你做下恶事，也是人之常情。”

蓝曦臣正想着心事，陡然听到他喊“兄长”，侧首看来，看到一张陌生的脸，竟是怔了一下才意识到是魏无羡，摇头道：“不是。若无真凭实据，无从论断。”

蓝忘机说道：“若查出真是金光瑶所为，兄长不会姑息。”

魏无羡压低了嗓音道：“怀桑不是也来了吗？赤锋尊的遗体不在墓中这事，迟早要让他知道。十年前我们去清河查探过赤锋尊的陵墓，看来遗体就是那时被盗的。”

等待宴会的宾客越聚越多，喧嚣的人声和络绎不绝的男修、女修花团锦簇，他们三人的行止便不再引人注目。蓝曦臣忧色于面，轻叹道：“怀桑若是知晓，不知该如何痛苦了。”

江澄随着聂嫺婉慢慢走向偏殿，这里原是大殿未开席前，让先到的宾客们稍作休憩之处，同大殿回廊相连，皆是雕梁画栋华丽非常。殿内置有坐席案几，备有瓜果茶点，金星雪浪牡丹纹样的白纱垂幔织入金丝，白银烛台花心镀金，皆是金光灿烂，无处不奢华。

方才因为魏无羡的缘故，江澄对聂嫺婉林湘思只是一带而过，不曾注目，一路走来也是费了点功夫才将“等抓住魏无羡再如何如何”的心思放到旁边，去看走在他前面的聂嫺婉。

此刻偏殿的宾客早已进入大殿，几无一人，聂嫺婉袅袅娜娜的在殿前站立，转身朝江澄微一鞠躬，背后一轮夕阳恰好挂在她头顶，映得她秀美清雅的容颜如梦似幻，蓦然闯进江澄的眼帘，竟恰似踩中鼓点，心跳一阵激荡。

“多谢江宗主陪小女子走这一遭。” 聂嫺婉一脸歉疚之色，柔声说道。

江澄虽然不懂女人，也知她是为了避开蓝曦臣而来，自己方才借着她稍微压了压蓝氏双璧的风头，倒也不亏，只是他一向在女人面前都是这副略显倨傲的样子，从不曾放下身段，此刻松了一点点盛气，说道：“那边烦闷，走一走也不算多余。”

聂嫺婉悄然微笑，说道：“江宗主不问我是何事而来吗？”

江澄说道：“聂姑娘若想说，在下也可一听。”

聂嫺婉瞧着江澄目光落在她脸上，不觉有些涩涩的低下了头，也不知是夕阳温暖如烧，还是行走费力，江澄瞧见她薄色绯红，竟有些羞怯娇俏的模样，与她通常的雍容大气迥然不同，越发显得千娇百媚，万般风韵。

聂嫺婉低声道：“不知江宗主怎么看我湘思妹妹的？”

江澄万万想不到她问出这个问题，一双杏眼不由瞪大了，这辈子除了他姐姐，他还从来没想过要跟人谈论一个女子如何。提亲的世家不是没有，可无数媒人还没来得及问出“江宗主觉得如何”，就被江澄不屑一顾不过如此的不善眼神给吓回去了。那些英姿勃发的仙子，终究没一个是入得了他的眼的。

去岁百家秋季围猎大会上，盛名无比的南北双姝，他的确多看过几眼，但百家几千男修，没几个人是不看的吧，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蓝氏双璧不也是频频回头吗？只不过江澄对于蓝家兄弟表现出喜好的东西，一向不感兴趣而已。

江澄暗自揣度聂嫺婉的问话，可能是问谁更美之类的吧？女人无非就是这些心思罢了。聂嫺婉这般欲语还休的小女儿态，江澄本是无甚耐心应付的，可美人如画，如此养眼，稍微放纵一下倒也无妨，于是一边欣赏艳色如许，一边不冷不热地敷衍道：“林姑娘跟聂姑娘，都是绝色佳人，名不虚传，不分伯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