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处细看，最后在角落里发现一团带血的纱布，看颜色还很新鲜，不超过三天。像是被谁换下来扔在这里，尚未来得及清理。魏无羡推开窗，探身出去四周查看，凌云座绝顶独立，周围没有任何建筑。

他关窗返身下楼，正碰上聂怀桑往三楼来，“我们下去看看。”魏无羡简短说道，一阵风似地又下到一楼大厅，开始东敲敲、西敲敲，可把大厅的墙壁和地面仔细敲击过一遍之后，他失望地站起身。

没有发现暗道与机关。但这里无疑经常有人出入行动，如果不是从凌云座四周的道路过来——经常从那里进来太过打眼，那就只能是从暗道机关进入。但是仔细查看之后，却没有发现任何一处入口。

魏无羡想起了金光瑶寝殿的密室入口，一面穿衣镜，入口被复杂的符咒遮蔽且巧妙地隐藏起来。这里仍然有可能用的这种方法。但是，如果不知道入口的具体位置，即使知道符咒的种类，一时半刻也找不出。这类隐藏咒的目的就是掩人耳目，自然难以查找。

他以手托腮，有些束手无策。此时聂怀桑已经从楼上下来看着魏无羡敲敲打打完了，才过来问道：“找什么？没找到？”

魏无羡没奈何地瞪了他一眼，这不明摆着的嘛！咧嘴苦笑道：“聂宗主以为封禁后来这里的人，是真来看风景的？”

聂怀桑茫然摇头，魏无羡脸色一变，推了他一下，低声道：“快！关窗！上楼！”

再是榆木脑袋，聂怀桑也知道是有人来了，手忙脚乱地跑到屋子的另一侧，与魏无羡一起飞快地将大敞的窗户关上，随即轻身跃上楼梯，又转身飞下去，耽搁了几下，再飞身过来，三两步就上了二楼。魏无羡回头看时，聂怀桑提起手中的水桶和笤帚，朝他晃了晃。

几乎与此同时，一楼大厅的大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魏无羡与聂怀桑各自躲在一排架子后面，尽量伏低身体，屏住呼吸。

进来那人关上大门，往里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有一阵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魏无羡的心提了起来，难道被那人发现了？无声地拿起早就握在指尖的符篆，放在胸前。他看不见聂怀桑，但那边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隐藏得极好。

那人停了一会，脚步声轻微响起，走向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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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忘机眼前浮现出魏无羡苍白无比的脸，血污灰尘与发丝混合着汗水，乱糟糟地揉在他脸上，疏朗俊秀的面容溢满颓败沧桑，双目紧闭，睫毛下乌黑的阴影触目惊心地横贯在面颊中间，除了极其微弱的呼吸，他看起来就像个死人。

“魏婴！撑住！”蓝忘机一遍遍地呼唤他。许久，都没有半点回应。魏无羡的身子也开始发冷、发硬，蓝忘机几乎无法架起他，即使硬拽着他走，他也逐渐丧失了基本的反射。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魏婴要死了。

蓝忘机侧头看过去，魏无羡的头无力地搭在他的肩上，原本鲜艳上翘，湿润饱满的嘴唇早已经没了血色，覆盖着一层干枯的死皮。“别放弃！求求你！”他嘶吼着，但是这绝望的意味连他自己都听得泪流不止。

他已经筋疲力尽，终于再撑不起两个人了，咕咚一声，两人重重地跌倒在地上。过了一阵，蓝忘机醒转过来，扭头看到魏无羡摔在旁边，身躯别扭地弯曲着，不知道是死是活。他爬起来，颤抖着去探他脉搏，还好，轻微得几乎察觉不到，却还在跳着。

蓝忘机抓着他的手，将一股细微的灵力输送过去，细雨入海，杯水车薪，魏无羡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他伸手去摸他的脸，冰冷僵硬，水雾在眼里聚集起来，魏无羡的脸变得模糊不清，他无力的指尖顺着他冰冷的脸颊往下，停在了他嘴唇上，那里爆裂的干皮割到了他的手指。

或许只是缺水，蓝忘机想到，或许喝点水他就会醒过来，而他也只有水可以给他了。蓝忘机伸指抹干眼泪，掏出水袋，送到魏无羡嘴边，想让他多少喝一点下去，然而他昏迷中嘴唇紧闭，水从嘴角溢出，一滴也没有喝进去。

他们仅剩的半袋水就要全部白白流掉，倘若走不动，也许就先渴死在这里。蓝忘机将心一横，将魏无羡抱在臂弯，仰头含了小半口水，俯身啜住他的嘴唇，嘴对嘴地给他喂水。

最开始，魏无羡的牙关咬得很紧，那半口水还是没有喂进去，又流掉了。蓝忘机来不及多想，又含了一点点清水，再次低头下去，一点一点地将水润湿魏无羡干涸的嘴唇，再一点一点地让水从他的牙齿缝隙间滴进去。

蓝忘机又重复了一次，然后又一次，不知道这样子重复了多少次，这样很慢很慢，却有效。珍贵的水被慢慢地灌入魏无羡口中，他僵硬的嘴唇也渐渐变得柔软，呼吸的力度也慢慢变强变均匀，他的生命体征在极其缓慢但明显地恢复着。

当蓝忘机再次从齿缝给他灌水的时候，柔软的舌尖不小心刮过魏无羡的牙齿，却发现上下两排紧闭的牙齿中间翕开了一条缝隙。他的心狂跳了一下，突然鬼使神差地一口喂尽了嘴里的水，轻柔地舔了一下与他相抵的唇瓣，然后轻易地撬开他的牙关，在舌尖触及一片温软的那一刻，他颤抖到再次落泪，闭上眼睛时他想：他不停，魏婴就不会死。这样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这竟然是一个吻。

这个吻幽深且绵长，绝望而深沉，蓝忘机颤抖着用力地吻他，每一次呼吸都悬在刀尖上，如果这个吻能让魏无羡醒过来，哪怕他怒骂着给自己一顿拳打脚踢，甚至给自己一剑，他都甘之如饴，只要他能醒过来、站起来、活下去。

但是这一切都顺利得像个梦，唇齿间温软柔滑，缠绵悱恻，如同他养的在寒风里相互温暖纠缠的兔子，他的唇舌被温柔地迎接和包容，还有小鹿湿润眼神一样的试探和回馈。过了一阵，蓝忘机才发现，是魏无羡在回吻他。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惊愕的眼神倒映在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

魏无羡醒了。

蓝忘机像被电了一下，全身都僵住了，一时不知所措，不知身在何处，既没有因为魏无羡醒过来而狂喜，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想不了。

因为魏无羡又闭上了眼睛，专心地回吻他。蓝忘机所有的思维都停滞在那一刻，主动吻上魏无羡的是他，然而此刻他却被冻住了一样，在魏无羡的回吻下无法动弹分毫，这不可能是真的，这是自己濒死前的幻觉吧？

像是慢漫长夜，又如闪电破空，这段时间究竟多长或多短，蓝忘机毫无意识，只是最后看到那双极美极亮的眼睛又睁开了，魏无羡望着他，脸上的血污还没有拭擦干净，下面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可仍是让蓝忘机的心重新跳了起来。

魏无羡望着不知所措的蓝忘机，已经变得嫣红的嘴角慢慢地勾起，他每笑出一分，蓝忘机的心就剧烈地跳一下，他笑着看了蓝忘机一阵，说道：“含光君，我觉得你必须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

那双微弯的像是月牙的眼睛消失在水杯里，蓝忘机不觉以手抚额，头又开始痛了，毫无来由，毫无征兆，但还能忍受。他转头去看榻上的魏无羡，此刻安静地躺着，并没有坐起来对他说：“含光君，我觉得你必须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颤抖的手，朝魏无羡走过去，扶起他的上半身，将手中的水杯放到他嘴边，试图让他张开嘴喝水。然而昏迷的人所有身体机能都似乎处于封闭状态，他的牙关咬得很紧，蓝忘机试了几次，都没有掰开他的嘴。

除非在他的下颌骨上，使劲用力掰动，不在乎他会不会脱臼。蓝忘机做不到，不可能。

他只能分开他的嘴唇，倒了几滴水在牙缝里，但是就这几滴水，还是只有一小半沁了进去，一大半从嘴角淌了出来。

蓝忘机拿起布巾擦拭着魏无羡的嘴角，他已经开始起皮的嘴唇正在逐渐失去弹性，还是需要补充大量的水。蓝忘机扶在魏无羡肩头的手指蜷缩起来，望着他看了很久，最终闭上眼睛喝了一口水。

蓝忘机知道他们近得呼吸交错，然而又远得如同隔着一个时空，他在心里默念了无数声“魏婴”，在嘴里含温了这一小口水，俯身对上那淡淡的正在枯萎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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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楼梯的脚步声停住之后一直没再响过，那人并没有踏上楼梯。气氛十分诡异，魏无羡感到那人也没有离开，到底发现他们了没有？若是发现了，为什么不动手？若是没有发现，他是谁？他又在做什么？

好奇心占据了上风，魏无羡无声地挪向楼梯口，探出半个脑袋往下面望去。这其实非常冒险，若是对方蓄意等着他把头伸出去，只需一瞬间他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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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情痴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