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无常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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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岗是非之地,早走早好,谁也不想在这里久耗。一两千人下了乱葬岗后,原本打算各走各路,但灵力恢复得高低不一,离鼎盛时期还差得远。原本出发之时他们都觉得, 比起十三年前的第一次乱葬岗围剿,此战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必然悲壮得可以载入史册。谁知上山是多少人,下山还是差不多。这第二次“围剿”确实可以载入史册, 不过, 不是凭其悲壮惨烈,而是因为, 这绝对是玄门百家最滑稽可笑、莫名其妙的一次行动。

有人庆幸劫后余生, 也有人慨叹风云变幻。蓝家一向风纪严明,在蓝启仁带领之下先行离去。金家修士和苏家修士被各家修士暗中嫌弃戒备,但也没人对他们恶语或刀剑相向,他们商议一阵,聚齐了自家人,远离了百家修士,悄悄离去。

自从下了乱葬岗,聂嫺婉就没怎么说过话,走在江家修士的方阵前面,黛眉轻扫,皓腕凝雪,一袭青纱长衫风中摇曳,宛若水中芙蕖,淡雅婉约,风韵天成。这千余人的队伍中,女修也不少,可惜全部加起来也没有聂嫺婉的风姿绰约。

江家修士大多都是些年轻的弟子门生,碍于宗主一向严厉,对门风要求极高,因此都不敢直视聂嫺婉,只是纷纷抽空偷偷地瞧上几眼,便又转回目光,装作什么都不在意,过后再抽空看过去。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江澄装作很不介意,但当同一时间偷瞧的人多了,对江家的整体颜面毕竟有损,江澄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恰逢离河岸还有一箭之地,便有一身着紫色莲纹家袍,箭袖瘦腰的年轻门生站出来,命令江家方阵的弟子门生大步向前,不得停留。这样聂嫺婉就自然落到江家方阵之后,弟子们无法偷瞧了。

江澄的面色松了些,与聂嫺婉并排,说道:“聂姑娘,今日多谢你几次相助。”

聂嫺婉低下头,发髻微微颤了一下,轻声答道:“嫺婉这点微末修为让江宗主见笑了。”

江澄目视前方,无声地笑了一下,说道:“聂姑娘谦逊了。我听说你擅长治疗外伤,可是学自聂长明前辈?以前我随父亲到清河拜访,是听过聂前辈美名的,后来也曾多次听闻聂前辈穿越火线,救治伤者。”

聂长明是聂明玦、聂怀桑的堂叔,擅长医术,在清河颇有侠名,也曾是清河聂氏在射日之征中救人最多的医修。但他不喜与人交往,喜欢游历名山大川,战后便长期携女儿在外云游,算是退隐江湖。听闻去年初,聂长明病逝在旅途,聂嫺婉扶灵回到清河,数年不见,这位清河故人眼中垂髫的小丫头,已经出落为沉鱼落雁的美人。可惜聂长明妻子早逝,只余这么一个女儿,他逝世之后,聂嫺婉便留在了清河,在聂怀桑座下做了医修的首领。

聂嫺婉眉间凝起一层烟云,黯然道:“父亲去世得突然,嫺婉未能尽孝,也未得父亲全部真传,是为一生遗憾。”

江澄道:“是江某唐突,不意提起了聂姑娘的伤心事。”

聂嫺婉摇头道:“生老病死皆不可避免,嫺婉无谓伤心,江宗主不必多虑。”

眼前紫衫翩然,那位整肃队伍的年轻门生走来,在三步之外对二人躬身行礼道:“宗主、聂姑娘,船已备好,请随我来。”他干脆利落地说完,眉眼低垂,很是恭敬,绝对没有借机朝聂嫺婉多看一眼。

“这是江默,莲花坞的内务主事,这几日聂姑娘在莲花坞的起居住处,便由江默安排。”江澄对江默挥挥手,道:“不用躬身,抬起头来。”

“是。”江默站直身体,仍是垂眸看着身前地面,眼神规矩,绝不乱飘。他约莫二十来岁,个子已经长得跟江澄差不多高,眉目清秀,自带几分英气,恍眼看去,很有些江澄的气质。江默在江家多年,对江澄的脾气琢磨得通透,办事细微谨慎,因此被江澄升为内务的主事,甚为信任。

聂嫺婉对他微微一笑,欠了欠身,道:“那就多谢江主事了。”纤腰盈盈一摇,在江澄身后跟着江默走向岸边停泊的一艘木船。

云梦辖夷陵,江家在这里也是仙门之首,码头的船东、船夫都要优先看江家的眼色,因此江家雇完了船,才轮得到别的家族,而且江家挑选的船,也是捡好的大的先,弟子门生三四十个一船,江澄是家主,不会与门生同船,聂嫺婉是客人,当然随江澄一艘船。

他们这艘船也是精挑细选后特地留给江澄的,高大气派,装潢精致,甚至船身还有雕梁画栋,朱漆彩绘。船夫在甲板前后掌舵推撸,看不见舱内情形。二楼雅座置有案桌,地板上铺锦缎坐垫,案桌上有茶点瓜果,安排得十分周到。江澄点头,表示满意,江默便微笑着低头而去,转到另一艘船上去了。

其他家族的家主和弟子门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到得早,还可以选择漂亮舒适的船,到得晚的,那就只有渔船可以选择了,甚至最后连渔船都要不够用了。一千多人乌压压地铺满了整个码头,将附近所有的大小渔船都包了,才勉强塞下,往云梦驶去。

不少家族是连家主带门生,十几人挤在同一条小渔船上。这些修士们过往几乎个个都养尊处优,从没挤过这种阴暗、老旧,四处堆积着脏兮兮的渔网和木桶、散发着鱼腥味、木板嘎吱作响的破渔船。夜里风大,船身起伏摇晃,不少北方的修士晕船晕得厉害,忍了一阵,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冲出船舱,一阵干呕,头昏眼花地瘫坐在甲板上。

聂嫺婉也是北方人,虽然曾随父亲在外游历,但几乎没怎么坐过船,照样晕得不行,自打上了船后,便一直蹙着眉,以手半掩着脸,遇到风浪颠簸的时候,更是脸青面黑,极力忍耐。江澄自幼熟悉水性,自是无碍,看到她难以忍受的样子,心知晕船安慰无用,也没有出声照拂。

又一个大浪打来,船身剧烈的摇晃了两下,聂嫺婉脸色骤然变得雪白,干呕一声,扑向舷窗边,仿佛立刻就要吐了出来。他们乘的这艘大船,二楼雅座的舷窗就在别的小船的篷顶上,聂嫺婉这一扑,那艘渔船甲板上的修士都看到了,怎堪忍受接下来的场景,纷纷想躲,可渔船甲板就那么大,全然没地方躲。

“哎哎哎!别挤我!”“你让一下啊!”“妈呀!她不是真的要吐出来吧!”……一群人乱成一团。

这艘渔船上的家主此刻也在甲板上,原本也晕得难受,见此混乱情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不长眼的混账东西!她还真的能吐出来吗?”

聂嫺婉正是难受到要紧的地步,天昏地黑的时刻,但脑子并没有坏,那家主的怒喝她也是一字不漏的听到了,明白这家主是在指桑骂槐,心中又气又愧,不禁浑身发抖。她一向斯文,本就没有真的想吐到窗外,早就用手帕掩着嘴,只是眩晕之下本能地往窗边靠,窗外有人,她更不可能吐在外面。但是她现在什么都没做,却被人逮着骂了一通。

她想退回船舱中间,却又被一个船身摇晃得没站稳,直接跌坐在地上,心中委屈,眼泪就盈满了眼眶,她顾不得一手撑在地板上,另一手赶紧用手帕遮住脸掩饰。感到身旁有人抓住她的臂膀将她扶起,江澄不声不响地将她拉到坐垫上,转头就走向了舷窗。

“我道是谁!原来是赵宗主!”江澄在摇晃的船上站得笔直,中气十足地冲着下面渔船上的人说道,声音冷淡中透着狠戾。

那位家主正是弈川赵氏的赵如戈,船上也是他们家的弟子门生。赵如戈生性鲁莽好胜,欺软怕硬,当年在江澄手下折过威风,一直忿忿不平,今次又见江家将好的船都包了,自家的修士只能坐矮小破旧的渔船,更增了几分不满,方才骂聂嫺婉的话也有三分是暗骂江澄。

但江澄目光阴沉地盯着他,在黑夜里竟似密林中的嗜血猛兽,发出冷冷的光来,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赵如戈如坐针毡,在甲板上也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来,冷笑道:“江宗主财大气粗,将大船包了去,眼睛看得高,当然看不见我们坐渔船的人了。”

其实江澄如果有心交好众家主,只需邀请他们同坐大船即可,顺水人情而已,但江澄偏生不喜结交这些小门小户的家族,四大家族的仙长没有同往,他便懒得做出姿态来。赵如戈气不过说了一句,江澄今日在乱葬岗积蓄的怒火瞬间燃起,竟然消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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