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指为笔为剑，在空中龙飞凤舞地划出道道痕迹，淡淡的青蓝色光茫像是水中晕染开的墨汁，在空气里徐徐地发散开来，蓝忘机看到他并不是画的符文，而是写的字：“素华写东风，红妆胜西子，玉堂红颜冠，群芳皆让道。”

魏无羡嘴里默念，手势如游龙，速度极快，那些青蓝色光影在他手下如烟云一样令人眼花缭乱。“开！”最后魏无羡低声呼喝道，一掌拍下，“砰”的一声沉闷声音自案台上传出，眼前金光齐出，自案台下面密密麻麻，从无到有迅速伸出无数的金色光线，像倒生的根须，包围着整张案台，并快速向魏无羡放在上面的手缠绕过来。

但是那些金光一碰到魏无羡符篆洒下的青蓝光影，便像软化了一般地缠绵起来，与那些青蓝色的光影混作一处，不再伸展，最在案台的边缘形成了一圈类似编织竹篮似的网，在黑暗中发出绿色的冷光。

“就是现在！”魏无羡道。“击碎它！”

蓝忘机整个轮廓都笼罩在一层极淡的冰蓝色光茫中，他调动起全身的灵力，双手以将周围空气撕裂的速度，击中案台正面，初时无声，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吸进无尽的深渊，弹指过后，“咔嚓” “咔嚓”几声冰面破裂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大厅中。

修仙界数一数二的灵力和臂力，将这个案台硬生生地劈开数条纵横交错的裂纹，蓝忘机再一拂手，案台四分五裂，露出中间一个黑黝黝的空洞来，里面有个黑底金边的圆筒。

魏无羡眼睛发光，一把将那个圆筒抓在了手里，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道：“果然还是含光君臂力如神！”也没打开细看，掏出乾坤袋，放了进去。

“还有这几个，依样画葫芦。含光君，请吧。”魏无羡毫不掩饰嘴角高高扬起的弧度，再度拿出一叠符篆。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走出指山阁，魏无羡再次带着蓝忘机，大大方方地穿过禁制，来到正道上。而冷月半轮，疏星几点，两人衣袂翩然，悠然行进，沿途碰到的金家巡夜门生均是一扫而过，并未发现异常。

“啧啧，金光瑶要是知道针对他的行动，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的，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呢。”魏无羡心情甚好，连调侃金光瑶的语气也特别轻快。

蓝忘机没有说话。

魏无羡转过头来问他：“蓝湛，怎么你就不好奇那些匣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蓝忘机道：“好奇。”

魏无羡笑道：“既然好奇，无什么不当场打开看一看？”

蓝忘机道：“多等一阵，无妨。”

魏无羡点点头，道：“是啊，我心里其实就像猫抓一样，但还是忍住了。早点离开指山阁，以免耽搁过久，被人发现。”

蓝忘机道：“我只关心是否有江流信息。”

魏无羡笑道：“放心，就算没有直接证据，也有相关联的东西，金光善要制衡金光瑶，江流是枚好棋子，他不会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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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体分裂成碎片之时，一道极亮的紫光自那些纷纷如雨落下的木板中透出，照亮了半个江面。江澄抱着聂嫺婉，脚踩三毒，自水中御剑飞出，雷电般地擦过怪物扬起的背鳍，紫电缠在江澄的右臂上，发着闪亮逼人的光芒。

那怪物的死命一击，将大船击碎，它自己庞大的身躯也失去空中优势，加速朝水面跌落，铜盆大的绿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江澄他们从自己背脊上飞过，却咬也咬不到，轰隆一声巨响，它跌到水中，溅起几丈高的水花，暂时沉入了水面之下。

湍急的江水在几个弹指间，便将破碎的船体卷没了大半，桅杆无助地立在水面上，不断打旋，随时会被扯入江底。那些在后面的船只上的人，吹灭了舱中烛火，个个提心吊胆，不敢大声惊呼，生怕让怪物听到，也给自己的船只来个致命打击。

波涛乱涌的黑暗江面上，众人只看到紫光大盛，风驰电掣地朝自己这边的船飞速而来。大部分家主都让门生退回到船舱内，不得留在甲板上，拼命祈祷江澄上别的船去，莫要降落到自己这艘船上。

江澄御剑在波浪间穿行，周遭全是漫天乱飞的腥味十足的水雾，浑身都被江水打得湿透，聂嫺婉在他怀里，乖巧地保持着安静。他的灵力恢复了十之**，御剑速度早就不是倒霉的赵如戈可比，因此即使那怪物在水下拼命追赶，也没能赶上三毒。

飞到了后面船队的上空，江澄选了一艘在中间的船，催动三毒像只雨燕斜飞擦过甲板，将聂嫺婉放下，然后又振翅飞上空中，右手一挥，紫电已经被他抓在手中，簇簇地发着紫白色的电光，宛如几束夜空里夺目的闪电。

他朝着怪物的方向冲去，电光化作了风浪里的一道白虹。

聂嫺婉在甲板上坐直了身体，无视自己一头被水打湿散乱的秀发和湿冷的衣服，目视着江澄的方向瞧了一会，对船舱里的人大声喊道：“姚宗主！怪物惧怕声音和光线，请点亮所有的灯，让门生敲击铁器发出杂音，扰乱怪物的感官！”

这艘船上载着的，的确就是利城姚氏的姚孝仁姚宗主和他的门生。姚宗主透过船舱的帘子，听到聂嫺婉说的话，在门生询问的眼光里充耳不闻，怎么可能依她的话行动。他只是奇怪，聂嫺婉根本就没有回头看，自己也一直躲在船舱里，她怎么知道是自己在这船上。

忽然一阵风掠过，聂嫺婉幽灵一样窜入了船舱，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下一刻她已经逼到了姚宗主身边，将一柄寒光冷冽的短刀横在他颈项上，厉声道：“快照做！”另一只手闪电般地捏住了他颈后的大穴，稍一用力，姚宗主感到脊柱从上到下一阵剧痛。

十几个门生都惊呆了，望着聂嫺婉和自家宗主不知所措。船夫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船就在风浪里拼命摇摆。姚宗主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坚持了一瞬间的英雄气魄，便喊道：“做、做、做！你们快点！按聂姑娘说的做！”

船舱里一阵手忙脚乱，点灯的点灯，敲击的敲击，好不热闹。

聂嫺婉的短刀没有离开姚宗主的脖子，此时柔声道：“姚宗主，得罪了。您有所不知，这个怪物名唤河地龙，幽居水下，食腐肉尸体，惧怕声、光。今日被它吃了人，兽性大发，如果不想法子灭了它，我们这批人都得死。”

“一只船不够，只有委屈姚宗主，随我前往隔壁船只，劝说黄宗主、叶宗主一并扰乱怪物感官，好让江宗主伺机绞杀。”聂嫺婉两只手挟持着姚宗主往船外走去，“让他们不要停。”她冷冷地说道。

姚宗主苦笑道：“隔壁船上是谁，我也不敢肯定啊！万一他们不在乎我的命又怎么办？”聂嫺婉半句废话没有，冷冷道：“走。”

姚宗主不敢违抗，也觉得违抗没有必要，聂嫺婉和自己在一条船上，她看起来并不疯魔，想必也是不会拿她的命开玩笑的。

出了船舱，迎面扑来一个浪头，劈头将两人浇透，姚宗主叫苦不迭，聂嫺婉却丝毫没有耽搁，押着他纵身一跃，跳到隔壁的船只上。

聂嫺婉早年随父亲游历江湖，对于妖兽传说所知颇多，对河地龙的习性描述贴切可信，她人又貌美、言语恳切，在她的劝说之下，各个船只上的家主们纷纷行动起来，按照她的要求，点上灯火、敲击兵刃，弄出极大的动静，

从他们所在的船望去，江澄的紫电电光和三毒剑芒在黑暗的江面上，忽明忽暗、忽远忽近，河地龙被他所引诱，不断从水中跃出水面，想咬住他或者用宽大的鳍和尾巴扇他。但江澄的动作十分灵活，往往在千钧一发间躲过。

紫电一次次抽在河地龙皮厚肉肥的背脊上，留下无数浅浅的焦痕，可惜对它影响有限，跟搔痒差不太多。好在紫电属于长鞭，更是可以任意变化长短的灵器，江澄即使抽不死河地龙，也造不成大的伤害，至少能够在它越发狂躁的反攻里全身而退。

江面被河地龙不断跃出、跌入水面而掀起巨浪，层层推到江中，反而阻止了后面船只朝前面飘去。修士们有的在船头窥视，有的在舱内悄悄地看，在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里，几十艘船像划龙舟一样灯火通明、锣鼓喧天。

等到这边的船上声音越来越大、火光冲天，河地龙疲于分辨，疑惑重重，攻击江澄的速度和准头都差了大半，时而向这边船只游来，但随即又被近在咫尺的江澄所吸引，再重新折返回去。无数次折腾过后，河地龙沉重的身躯跃出水面的频率大幅降低，更多的时间在水面之下中追逐着光亮和声音。

江澄心知让河地龙在水中休息一阵恢复体力后，便更加难以对付，思量之下，突然催动三毒没入水中。只见他带出一道亮光自空中直入江水，入水后便只剩下淡淡的光茫在黑黝黝的水下快速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