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也不着急，脸上保持着轻浮的笑容，想了想又道：“江澄那个蠢货，马前卒当得比谁都快，金光善要他怎样，他就怎样，他得到了什么？还不是金家一家独大，他除了得个破笛子有什么好处？

“现在看来，魏前辈你跟江澄一样蠢，明明你们联合起来，金光善拿你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有人说你是到处得罪人，可若不是你没个过硬的靠山，怎么会这么惨？要说得罪人，你有我多么？也许的确没我多。

“我没仇家，因为我不会让他们活着记我的仇。我也不记仇，我一般当场就把仇报了。哈哈哈，魏前辈，这样比起来，你比我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啊！”

原身羡等他聒噪完，淡淡地道：“可我总有人真心对待。不像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不是在利用你，当你没有价值了，就像堆破布一样，被扔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你比我强吗？可为什么没有人真心对你好？”

狂妄的笑容凝结在脸上，薛洋换作一副狰狞的阴沉表情，恶狠狠地道：“谁说没有人对我好？！”

原身羡道：“哦，是吗？谁？金光瑶？他可是拿了阴虎符就不管你死活了，否则为什么你宁可冒那么大的险，也要逃出来。因为你知道，如果不逃，就是被关到死。”

薛洋恨恨地道：“呸！孟瑶那个软蛋！我他妈的才不稀罕他的好呢！是我在利用他！”

原身羡仿佛听到小孩子说大话一般，露出忍俊不禁的神色，笑道：“我可没见过利用别人反倒将自己利用到地牢里的！薛洋，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薛洋总是极度张狂的白净脸皮突然胀红了，他朝一边裂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颗尖尖的虎牙寒光倏然，他狞笑道：“你知道个屁！你以为是孟瑶让我做事吗？呸！是我利用他，他想做的事情实在太合我的心意了！哈哈哈，魏无羡，我允许你活到最后，看我怎么样完成大业！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玩了！”

他的笑声饱含变态的喜悦，令人头皮发麻，一张脸扭曲到令人发指，如恶狼般的目光阴毒至深，偏生他又是被铁链和捆仙索双重捆缚，和他目无天下的狂妄混合成一种诡异的气氛。

原身羡压下眉头，笑意未减，说道：“死鸭子嘴硬而已。金光瑶弃你如蔽履，你还想方设法维护他。除了是他喂的狗，我想不出别的原因。”

薛洋哈哈大笑：“魏无羡，江澄待你比金光瑶如何？前世你们几十个人都死在他手上，我也没听你骂一句，你难道不是他喂的狗？”

蓝忘机看了原身羡一眼，他的脸色终于再度失去了血色，心中一紧，正要禁言薛洋，却听原身羡说道：“恩义这种东西，你当然不配。否则你逼死晓星尘，怎么会连一点愧疚都没有？”他目光灼灼，直视薛洋双眼。

薛洋楞了一下，收住笑容道：“告诉我晓星尘在哪里！”

原身羡微微笑道：“你先告诉我金光瑶还有什么阴谋。”

薛洋挑起眉毛，嘿嘿地冷笑两声，道：“呵呵，魏无羡，我从来不跟人谈条件。”

原身羡道：“好啊，你选择死，那你就看不到你想要的大业了。”

薛洋笑道：“魏前辈玩得好诡计，我告诉了你，难道我就看得到了？你们不会拼命去阻止？那我还怎么么玩？！嘿嘿嘿，别想套我话。”

蓝忘机没想到薛洋除了阴险毒辣，心思也转得比常人快得多，言语之中几乎滴水不漏，除了一点。

果然，原身羡点头道：“嗯，要去拼命阻止的事，总不会是令人愉快的事。是不是与临洮数万的凶尸有关？”

薛洋面上快速闪过一丝掩盖不住的惊讶之色，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道：“什么凶尸，我不知道。”

这就是了！蓝忘机紧盯着薛洋的脸，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原身羡说道：“只是测试阴虎符，无需让凶尸走那么远。金光瑶让你将凶尸驱赶到那样偏远的地方，抽取了尸魄，不会只是想让它们烂在那里吧？何况，那种凶尸根本就不会烂。”

薛洋诧异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走那么远？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他的神色诧异又诚恳，文质彬彬的模样活像一个温雅有礼的君子。

原身羡双眉紧蹙，道：“我给了你时间想清楚。你还不说，别怪我用手段了。”他轻轻吹了声口哨，几股黑气迅速从腰间的乾坤袋里蹿出来，化作几个青面獠牙的小鬼，围在薛洋身旁，漆黑的尖爪在他身上刮动，只待原身羡一声令下，便生啖薛洋的肉。

薛洋完全没有一丝恐惧，反而笑道：“魏前辈，可还有别的手段？你不知道吗？我是不怕痛的，哪怕你一片一片将我割了，我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不信你试试？”

蓝忘机悚然，猛然想起与薛洋对战的情形，薛洋被避尘和忘机琴伤了全身多处，甚至最后断了一条手臂，但却不曾有半点疼痛的感觉，越战越刁钻，如果不是被苏涉带走，只怕真的是可以流尽最后一滴血而不投降。

不知道是不是试过，原身羡皱了皱眉，还是淡然道：“你痛不痛我不知道，但是我保证你不想被那样对待。”

薛洋冷哼两声，索性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尔宰割的样子，只是冷冷地留下一句：“我说过，我若是不死，会让你们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死得干干净净。”

原身羡卷了一声口哨在舌尖，正待呼出，蓝忘机伸手拉住了他道：“且慢。”

“这小贼如此猖狂，拦我作甚。”原身羡微微一挣，没有挣脱蓝忘机的手，有些气恼地道。

“待我来一劝。”蓝忘机说道。

“蓝湛，你这种名门正派的君子，拷问这种事情，做得来吗？”原身羡终于侧首与他对视，这一瞬好像隔了许多年，他深邃晶莹的眼眸仿佛柔软的银河，又仿佛黑洞，差点将蓝忘机的心神都吸了进去。“你做得来吗？”这句话，带着疑问甚至是有点嗔怪，一定在哪里听到过。

头痛短暂地来了又去，蓝忘机面不改色地移开目光，转到薛洋那边，镇定地道：“薛洋，你不必告诉我们金光瑶的阴谋。你只需在百家面前证明十三年前的穷奇道、金鳞台惨案是金家的阴谋，我不仅告诉你晓星尘在哪里，还亲自带你去找他。”

原身羡猛然回头，不无怀疑地盯紧了蓝忘机，“蓝湛！你怎能如此！”他呼吸急促，着急地道：“你这是纵虎归山！”

而茅屋里那双闪着毒光的眼睛转动到蓝忘机脸上，薛洋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若是在百家面前作证，还能活着离开么？”

蓝忘机没有回答原身羡，而是对着薛洋，一字一句异常郑重地道：“用我的名声还有姑苏蓝氏的声誉作保。”

原身羡的脸完全白了，有些颤抖地说道：“蓝湛！薛洋的话，半分都不能信！我一定有办法让他开口的！”

蓝忘机摇头道：“拷掠之事，我本不欲为之。金光瑶的阴谋，我们自去破解。你也知道薛洋的话不能信，他若是招供，又焉知不是陷阱？不如让他去做能一眼辨别真伪的事，这便是他唯一的用处。”

薛洋在旁边发出一阵阴森的冷笑，道：“蓝忘机，我平生最恨你们这些自诩君子的假正经！不过，我虽然从来不做交易，但这个交易我可以破例。”

原身羡一脸不敢苟同，但也没有出声阻止。

蓝忘机没有移开目光，对着薛洋又道：“但有言在先，我带你去找晓星尘，不等于我将他交到你的手上。你有没有本事留住他，我不保证。”

薛洋极快地答道：“你得发誓，绝不阻拦我。”

蓝忘机道：“我发誓。”

薛洋好像十分满意，一直扭曲的笑容变得纯粹又温和，说道：“还有魏前辈，也不得阻止我。”

蓝忘机对这个附加的条件也是一口应承道：“成交。”

原身羡忽然道：“我可没答应。”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又说了一句：“我没答应。”

蓝忘机转过头，轻叹一声，道：“魏婴……”目光如水，微凉地落在原身羡脸上，又在刹那间变得纯澈温暖，原身羡不得已与他对视，四目交会时身子微微发颤，最后咬了咬唇，道：“……你……你自己去吧，我不与你同行。”说完就要转身往树林外走。

突然身后的地面有人说道：“为何不同行？” 声音尖细，像地底的幽灵倏然冒出地面，下一瞬就要缠住人的身体。原身羡转头瞧去，停住了脚步。

无羡猫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身姿优雅敏捷地蹿了几下，就蹿上了茅屋，缓缓走近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薛洋，绕着他转了两圈，最后在薛洋的脑袋旁边坐下，开口道：“薛洋，你能活着，不跪着给蓝湛磕头，还想做什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