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瞪大眼睛道：“你是谁？关你屁事！”他不愧是鬼道异人，见到会说话的猫毫无诧异感，立刻知道是人的魂魄附了猫身，而不是猫修炼成了妖。

无羡猫用爪子啪地拍在薛洋的脸上，说道：“我是你祖爷爷！”

薛洋被捆着没办法还击，咬牙切齿地道：“等我抓到你，剥了你的皮，拆散了你的骨头架子熬汤喝！”

蓝忘机听他说得歹毒，喝到：“薛洋！住口！”

薛洋冷笑道：“凭什么？！”

无羡猫又是一爪子拍在他脸上，说道：“凭你偷偷摸摸学我的鬼道、用我的阴虎符！喊我一声祖爷爷我还怕你脏了我的门！”

这次薛洋是真的震惊了一小会，蓝忘机、原身羡都沉默，代表这只猫说的是事实，那可真是……太稀奇了！太好玩了！他无比好奇地道：“你是魏无羡？那那边那个呢？”

无羡猫说道：“他也是。”

薛洋怔了半晌，放声大笑起来，但只笑了一声，眼前一花，就被无羡猫用爪子刨了满嘴的松针，“呸呸呸！你干什么！”

无羡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从容走开，边走边对蓝忘机说：“蓝湛，禁言他。”

薛洋拼命摆动他的头，双唇被封住导致口腔内的松针没能完全吐出来，扎得嘴痛痒不堪，奈何铁链加捆仙索缠得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有再多的痛骂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无羡猫驻足在茅屋门槛处，纵身一跃，跳到蓝忘机臂弯中，舒服地转过身子躺在那里，仰头对看着别处的原身羡说：“让他躺那里吧，我们到林子外面去。”

虽然没有看这边的动静，原身羡还是就在话音落地的同时，提步向外走去，蓝忘机抱着无羡猫跟在后面，两人脚步轻盈，踩在松针上仅有轻微的沙沙声，在被薛洋的呱噪糟蹋了许久的树林里显得甚为美妙。

出了林子，外头不阴不晴，棉絮一般的云层遮住了晒人的阳光，地上的影子若有若无，两人一猫相隔几尺站立，等到确保没人听见，无羡猫发声道：“多谢你让温情恢复了神智，我原想自己来，还担心她时日够不够。但我心里总有股莫名的安心，原来还是因为不相信你就那样死了。”

原身羡望着远处，负在身后的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抡着笛子，说道：“说得好像温情不是我想救的人似的。那么见外干嘛？”

无羡猫的爪子捋了捋猫须，说：“不见外的话，为什么不同行？蓝湛要恢复我们的名誉，公开揭露金家的阴谋，加上薛洋这么狡猾歹毒，多一个人总多一分把握。”

蓝忘机原本一直敛眸注视着无羡猫，轻柔地抚摸它柔顺的长毛，等到无羡猫说完的时候，悄悄抬眼望去，原身羡仍是负手而立，连想都没想，轻飘飘地说道：“有蓝湛在，薛洋掀不起大浪。我检查过了，阴虎符不在他身上。金光瑶的阴谋到底是什么，还不得而知，但必定与临洮的凶尸有关。我想再去查一查，上次一定漏了什么线索。”

无羡猫说：“咱们一起更好。金光瑶现在重伤不醒，就算有阴谋也实施不得。何况还有莫玄羽要抢他的家主之位，他应该自顾不暇了。”

原身羡回头问道：“莫玄羽想得到金家家主的位置？他一个没家族势力的私生子，怎能撬动金光瑶十几年的苦心经营？”

蓝忘机道：“十三年前，金光瑶做局，让金光善以为金夫人与人有染，金子轩血脉有疑，恰逢设计穷奇道，金子轩被你……们误杀，此事顺水推舟。金光善不喜金光瑶身份，接回江流和莫玄羽加以制衡，暗留密函将家主之位悬置。三年后，金光善发觉当年事件疑点，重新调查出真相，来不及有所动作便暴毙身亡。”

原身羡沉默了一会，问道：“莫玄羽都知道？”

蓝忘机道：“密函在他手上。”

原身羡沉吟半晌，道：“金光善死得突然，这里面有没有疑点？”

蓝忘机说道：“不清楚。但金光善在世时，金光瑶与薛洋在徐州建了一座练尸场。”

“练尸场？那是什么东西？”一听名字便是邪恶至极，原身羡瞳孔猛然放大，倒吸了一口冷气。

蓝忘机沉声道：“就是你想的那种东西。”

面对原身羡的震惊，蓝忘机按下情绪，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低头将怀中的无羡猫换了只手抱着。

无羡猫倒是接了话，带着猫音说道：“这个练尸场应该就是十年前批量炼制出活尸的地方。因为赤锋尊、金光善连接暴毙，又涉及到仙督之位的争夺，无人顾及活尸的来源，加之后来活尸销声匿迹，此事便不了了之。”

“那可真是丧尽天良了。”原身羡深吸一口气，说道。

无羡猫在蓝忘机臂弯里站了起来，碧绿的猫眼光华流转，说：“是不是很讽刺？我们当年不过是在射日之征里挖温家人的坟练尸傀儡打仗，便被骂为邪魔外道、丧尽天良。而兰陵金氏堂而皇之的招鬼修、用活人练尸，却没人追究，还众星捧月般地让兰陵金氏成为玄门中的一流世家。”

蓝忘机心弦一震，轻轻拢住无羡猫的身体，暗自叹了口气，道：“所以我要薛洋在百家面前认罪，恢复你们的名誉。”

原身羡垂眸想了一阵，道：“倘若练尸场属实，你打算怎么履行承诺带他走？”

蓝忘机说道：“我只需要他说出当年穷奇道截杀、金鳞台温宁发疯是金家的阴谋，他并非主谋，其他的恶行，暂且不表。过后自然有人揭露出来。”

原身羡看着他道：“你说的是……”

蓝忘机道：“我们推测过的，也许除了莫玄羽，还有人想让金光瑶付出代价。”

无羡猫看看蓝忘机，又看看原身羡，喵喵叫道：“什么人？噢……是他吗？”

蓝忘机点点头，伸指抚过无羡猫长长的白毛，看它舒服得眯上眼睛的模样，毛绒绒的特别玉雪可爱，忍不住就戳了戳它的鼻子，无羡猫“噗嗤”一下，打了个喷嚏，抗议道：“喵！蓝湛！”

原身羡朝另一边看去，抬腿就走，留下一句：“我去看看温情怎么样了。”人影已经在三尺开外。

无羡猫探头望去，已经看不见人了，它喵声喵气地道：“蓝湛，你完了，是不是又惹他生气了？”

蓝忘机摇头又点头，怅然道：“不知。”

“什么叫不知？得，不知道劝他让出身体会让他生气，是不是？”无羡猫仰起头，碧莹莹的眼珠对上蓝忘机浅淡到可以一眼望到心底的眸子，蓝忘机稍微顿了一下，垂下眼睫道：“莫玄羽可以双魂共存，我便想一试。”

无羡猫没有表情，猫也做不出人那样的表情，但蓝忘机觉得看到无羡猫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来，心中升起几分愧疚，果然听到无羡猫说：“如果我想往东、他想往西，怎么办？如果我想喝水、他想喝汤，怎么办？”

蓝忘机一言不发地听着，看到无羡猫停了下来，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猫须颤动着，小声地说：“如果……我们亲热一下，直到……那样，你能不能分辨出来，和你做的那个人，是谁？”

嗯……这个灵魂拷问让蓝忘机倏然石化，过了一阵他才回神过来，为什么要分辨呢？如果他们两个都是魏无羡的话。但是在一瞬间他又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无比震惊和极度的羞愧。他怎么能想同时拥有两个魏婴？

就算自己不在乎，魏婴能不在乎吗？何况原身羡已经明确对自己说过，等事情解决，要一人一骑游历江湖，他对自己，也许并没有另一个魏婴那样的感情。蓝忘机啊蓝忘机，你有何德何能，想尽享齐人之福？

他颓然垂头道：“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但是无羡猫舔了舔他的手，说：“别傻了，蓝湛，我也不愿啊！虽然两个都是我，我才不要和他共用一个躯体呢。除非他将身舍让给我，否则我宁可死了消散了也不上他的身。莫玄羽已经让我够恶心了，即便是我以前的魂魄，我也再不想经历了。”

无羡猫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蓝忘机是越想越想心惊，当无羡猫说道“死了消散了”的时候，几乎忍不住要去捂它的猫嘴，然而手伸到一半，还是往上摸到了它的头上，“魏婴，别说了。”他带着点点祈求的声音说道，可是无羡猫仍然不停地说了个够。

“好了蓝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在，就陪着你，我不在，就让他陪着你。我想在那个时候，他不会拒绝的。但现在要他跟我们一起，我知道他绝对不会答应。最懂他的，还是另一个自己。你明白了吗？”无羡猫细声细气地说完，最后喵喵叫了两声。

蓝忘机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