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羡道：“不到十里。而这里离义庄，至少二十里。而且，我明显感到，从这里到那片田间，是一马平川的下坡。”

无羡猫在前头停住脚步，转身警惕地回头问道：“可有头绪？”

原身羡黯然摇头道：“离这里很近不奇怪，上万的凶尸在这里多久了，活物死物皆无，所以打猎的人也不上这里来，因此一直没人发现。奇怪的是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还四分五裂地出现在田间。”

蓝忘机亦是怅然道：“胡人贩运的瓷瓶，跟金光瑶脱不了关系，他们应该是合作关系。只瓷瓶做何用？金家苏家的修士为何反被集体杀死，委实难以理解。”

无羡猫甩开毛茸茸的猫尾，说道：“我隐约嗅到几丝女人的脂粉气味，如果□□带着他老婆，那应该在山里错不了。”

这时他们身前的符篆忽明忽暗地闪了几下，像片枯叶一样落地。蓝忘机蹙眉道：“符篆已经燃尽，再无带路的线索了。”

气氛顿时沉重起来。原身羡笑道：“变成猫还是有好处的，连女人的脂粉味都闻到了。”

无羡猫道：“可不是。以前就算有一群姑娘围着我，我也闻不出来。你知道的，我只对蓝湛的气味敏感。”

蓝忘机猝不及防被狠狠攥住了心脉，一边是呼吸不畅的紧迫感，一边是大水漫灌的甜蜜急涌上来。时至今日，早经历过恋恋情深鱼水之欢的他，越来越少回忆起过往相向的暗恋有多挠心抓肺。也渐渐淡忘那种酸涩清甜，微苦回甘的感觉，曾经长时间地如影随形。

跨越不可能的鸿沟走到一起的他们，用十年的岁月，沥去皮囊的浮华与各自的锋芒，将彼此琢磨成了对方的眼、心血和骨髓，自此一言一行，一呼一息，水乳交融，润意自然。

但这些日子，这些像呼吸一样自然的情话，却往往令蓝忘机触动不已，他清楚地明白，这种触动来自哪里。越是了解魏无羡丝毫不逊于自己的深情，越是对身旁另一个魏无羡心生愧疚和怜悯，而这两种感情都曾让他深恶痛绝。他不能接受魏无羡对自己是基于愧疚和怜悯的爱，也不能接受自己这样对待魏无羡，哪怕是多出来的那个魏无羡。

当他意识到这个有着十三年前记忆和样貌的魏无羡也是真的魏无羡时，他一度无法正视自己内心的感觉。那些曾经辗转反侧入骨相思的情意，被再度引燃，并不是在他自己这边，而是在另一个魏无羡那边。

他越是能够清晰回忆起那些已成过去的每一丝撩惹和波动，越是能够体会到另一个魏无羡所处的困境，也越是清晰地明白自己无法给予的回应，这让他有如溺水般的痛苦的自责，并身不由己地产生愧疚和怜悯。

即使他不愿。然而如同相思之苦不可解，这种身不由己也不可解。蓝忘机深感无力和绝望。他不怕相伴十年的爱人变成任何样子，甚至不畏惧死亡——他们会为彼此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那让他们有无穷的力量直面死亡。

但是他终究不能自己地把无法回报另一个魏无羡同样的感情，看作是亏欠，并对另一个魏无羡因此深陷其中的、自己也曾感同身受的痛苦，愈加疼惜。

在这片幽暗深邃的密林中，因毫无活物产生的寂静，连空气都变得无比纯粹，那让身旁原身羡淡淡的酒香气息变得更为清晰可辨。无羡猫说得不错，不光魏无羡注意不到别人的气味，蓝忘机自己的记忆里也只留存着魏无羡的气味。

像雪后初现的阳光，像暖春拂面的微风，像暑间冰镇的甜水，像霜前炙热的红叶，独属于魏无羡的，热烈慵懒微醺醉人的气息，再度如丝般萦绕在身畔，渐渐充盈肺腑。

蓝忘机脚步顿了一下，将一手指甲掐入掌心，稳住心神。然符篆燃尽后一片黑暗的前方猛然卷来两道劲风，带着山崩之势直袭他和原身羡，两点银光晃在眼前，是两柄弯刀！弯刀之后，就是两张凶恶的虬髯大脸。

“胡人！”原身羡惊呼道，侧身让过弯刀，指尖凝结起灵力，便往那个胡人的手腕弹去，灵力进入对方身体，却毫无反应。惊异之下，胡人手腕一翻，再次挥舞弯刀朝他脸上砍来。林中昏暗无比，胡人埋伏在这里，出其不意地偷袭，原身羡料想不到灵力对他不起作用，躲避不及，伸手硬接对方手臂，被巨大力道震得手臂剧痛，向下一颤，弯刀贴着脸颊劈过，割断了他一缕头发。

蓝忘机持剑与对面攻来的胡人弯刀相接，火花四溅，对方弯刀被避尘震开，但转瞬间立即调转方向重新劈下。蓝忘机在电光火石之间看见原身羡被另一个胡人逼退，喊道：“魏婴！退后！”身形忽转，让攻击自己的胡人又是一刀劈空，一脚踢在对方膝盖之上，将他踢退两步。

而旁边另一个胡人攻势凶猛，身躯如牛，力大无穷，弯刀劈划的角度刁钻惊人，原身羡身无刀剑，空手对敌毫无胜算，节节败退，而胡人步步紧逼，只想将他一刀毙命。又黑又暗看路不成，原身羡后脚踢到一个树桩，去势被阻，身子踉跄两下，胡人的弯刀离他头颅不到三寸。

眼见原身羡性命不保，情急之下，蓝忘机飞身将他扑倒，回身用剑格挡胡人的弯刀，虽然救了原身羡一命，但两个人都倒在地上，这个胡人突然用弯刀的曲柄将避尘一挑，趁蓝忘机用力争夺之际，突然另一只手拔出腰间匕首，直直刺下！

而他的同伙，被蓝忘机一脚踢退几步，此刻已经抢到两人身旁，忽然蹲低身体，将弯刀套向蓝忘机的脖子，速度之快，绝对让蓝忘机无法既抵挡自己的一刀，又躲过同伙的弯刀和匕首。

但他眼见得手之际，忽然头顶一重，眼睛和脸皮剧痛，仿佛被沸油泼了脸，他惨叫一声，收回弯刀挥向头顶，另一只手拼命在脸前乱舞，却抓了个满手毛，脸上的剧痛丝毫不减，顿时瘆得浑身起了疹子。须臾间头顶压迫感消失，眼前也无遮挡，却失去了击倒蓝忘机的最佳机会。

那边蓝忘机用臂力稳住避尘不被弯刀勾飞，与胡人的狞笑的脸相对，突然手臂一松，跟着顺势变换握剑手势，只手穿过弯刀中心，冒着被弯刀绞断手臂的风险往前一送，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松开原身羡，强攥住了胡人紧握刀柄的手。

弯刀停在两人之间，蓝忘机用全身力气强迫胡人的手稳在那里，没有顺势挥下绞断自己的胳膊，而他穿入弯刀的那只手带着避尘的蓝光，送入了胡人的胸膛！灵力虽然对胡人无用，可避尘毕竟是一品宝剑，没入胸口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那名胡人已然一命呜呼。

而他朝原身羡刺下的匕首，也在前一刻被缓过来的原身羡劈手夺下，掷向另一个冲过来的胡人，准头奇佳，力道十足，却被胡人敏捷地用弯刀格开，气势汹汹地朝来不及收剑的蓝忘机砍来。

无羡猫瞅准空子，再次扑向胡人的头顶，准备将他脸抓个稀烂，但那人已经有了提防，听到风声便挥刀猛砍，无羡猫跃在空中，猫身骤然卷起，躲过弯刀，落到地面。

虽然没有得手，但毕竟阻碍了瞬息的功夫，原身羡双手朝上托住蓝忘机攥着胡人的手，将弯刀往下掉落的去势缓解，大声喊道：“蓝湛！抽剑！放手！”

因他的助力，胸口中剑的胡人身体倾倒带来的巨大压力缓解，蓝忘机瞬间抽出避尘，以迅雷之势斜刺上去，一剑从另一个胡人的小腹穿到后背，跟着将那胡人身体往旁边一抖，抽出长剑，血滴顺着银白剑身不断滴落。另一边，握着胡人弯刀的手并未放开，和原身羡一起，翻转手臂，将手中弯刀切入胡人的身体，放到了尸体。

“魏婴！有没有受伤？！”蓝忘机急切地问道。

黑暗中同时传来两个声音：“没有！”其中一个的尾音像风筝断了线似地突然小了下去。

然后无羡猫像是笑着说道：“有含光君在，我怎么会受伤？”跑到蓝忘机身边，跳进他的怀中拱来拱去，“让我看看，你可别受伤了！”

蓝忘机轻声道：“我没事。”

无羡猫笑道：“那是当然！想当年，我们还对阵过整个北狄的王军呢！何曾怕过？你不也没受伤？”

原身羡没再说话，但蓝忘机感到他靠在自己身后的背脊，倏然分开。原身羡站了起来，踢着面前那个胡人的尸体，叹道：“还好只有两个人！偷袭之下，能打过几个还难说得紧。他们埋伏在这里，让我们毫无察觉，看来对这里很熟悉。”他背转身体，望向前面黑黢黢的幽暗密林，道：“为什么灵力对他们没有用？”

无羡猫说道：“因为他们是胡人，不是中原灵力滋养长大的人，修士们汲取自中原天地的灵力，对他们不起作用。”

作者也想一日3万字，但却没有足够的时间保证每天都可以码字。感谢诸位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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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绝境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