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有何弱点？”魏无羡快速写道。

蓝忘机皱眉，“一无所知。”写下字的时候有点迟疑，但他回想起来，上一次从姬昀手下逃脱，是在对方不方便追击的情形下，而且并没有发现姬昀的弱点。但这里是洞窟，只怕避无可避。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写下的字，沉吟不语，然后缓缓地写下：“随机应变。”

然后他们听见姬昀说话声：“这东西力量有限，尸体数目不够，终究冲不开壁垒。”语气透露出十分不满。

两人凑近石柱，从缝隙里再次观察。像是抱累了，金光瑶将白猫换了只手抱着，说道：“国师，当年射日之征的时候，夷陵老祖用它同时驱动过上万凶尸，比它更强的法器，我也没见过啊。” 他神情自得地娓娓说来，好像是自己的东西似的。

蓝忘机身体震动，果然还是阴虎符！一时对金光瑶“窃技之徒”的江湖名声有了新的认知。他看见魏无羡蹲在他身边，握拳于胸，眸光铮亮，既不震惊也不愤怒，反而比自己平静得多。

姬昀有点生气，“有没有用，得看结果。尸体数量不足，怨气不够，说得再厉害也没有用。”

金光瑶笑道：“要想充足数量，也不是没办法。现成的几万人呢。”

蓝忘机顿时色变，几万人——只能是临洮城中百姓了，金光瑶是想杀掉城中百姓来补充凶尸数量？

姬昀面色淡淡地道：“你是说城中的人？”

金光瑶抿嘴道：“正是呢。”他的笑容还是如此优雅，丝毫没有将夺去几万人性命的沉重。

姬昀犹豫道：“如此就会被察觉。”

金光瑶道：“察觉又怎么样。如今又不必瞒着了，总会让天下人知道的。”

姬昀仍是没有同意，但也不甚坚定地道：“彻底冲破壁垒之前，我不想让天下人知道。”

金光瑶在摇头，甚至轻叹了口气：“国师，有了这些人做凶尸，冲破壁垒就是瞬间的事，早几个时辰、晚几个时辰，又有什么分别呢？”他悠闲地说着，甚至还和怀里的白猫对视了一下。“何况，人全灭了，消息就传不出去了。”

蓝忘机感到不寒而栗。

那边姬昀未置可否，转头看着被不断驱赶却仍然无法前进的凶尸堆，长时间没有说话。

蓝懋突然回身面对金光瑶，神情木然地道：“城中有蓝、聂家众多修士，消息定会在第一时间传出去，恐对师父的大业有所阻碍。”

金光瑶一愣，转而又笑道：“那又如何？不消国师亲自出手，就算让二位小公子出手，他们也没有活路啊。”

蓝懋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尸体被驱赶抽击的“砰砰”声中，蓝慜也转身面朝这边，两人神情都平淡如古井，对金光瑶屠杀全城百姓的意图没有任何反应。蓝忘机指甲在拳头里捏出深痕，也彻底领会了蓝景仪所说的两人着魔，是什么意思了。

肩膀被拍了一下，蓝忘机转头看见魏无羡又在地上写道：“你引他们出洞，我抢阴虎符。”写完最后一笔，他顿了一下，然后抬起眼睫，静静地看向蓝忘机。

蓝忘机愣住了，然后明白了魏无羡的意思。

魏无羡又写道：“在国师面前，逃是上策，尽量保命。我有阴虎符，未必不能一战。”他平心静气，不说是胸有成竹，至少意志坚定，绝不畏缩。

蓝忘机按住他写字的手，只是摇头，一口气似乎吐不出来，然而魏无羡翻手上来，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又写道：“他们决定动手之时，看我指示行动。”

他眼睛在垂着的睫毛底下动了动，然后用手指接着写道：“另一个我，会帮忙的。”

没有点头，蓝忘机深深地看着魏无羡，在地上写道：“共同进退。”

但迎面给他的，是一个坦荡的回眸。魏无羡没有继续写字，而是看进蓝忘机的眼里，好像笃定他的眼神蓝忘机一定看得懂。

蓝忘机的手在颤抖，他知道魏无羡的意思，他飞快地分析过洞内的情形，明白他们最大的机会，是分头行动。阴虎符在金光瑶手中，魏无羡还可以一战，但若是阴虎符交给了姬昀，他们就没有胜算，而且洞中毕竟狭窄，对付姬昀、金光瑶的同时，再想要带着蓝懋蓝慜出去，还要防止凶尸怨气，那更无可能。

先退回去？如果姬昀真的同意金光瑶的提议，放纵这么多凶尸和怨气屠城，从洞窟到地面有无数的孔洞通到地面，如果不在一开始阻止，待得怨气全城涌出，平民的伤亡不可估量。拿到阴虎符，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蓝忘机闭上眼睛，尽力回复情绪。他不是害怕，他只是不理解，为什么总要和魏无羡面临这样两难的境地。

手被握住，然后又被拍了拍，蓝忘机垂眸看到覆盖在自己手上的那只修长的手，呼吸急促。他又看见那只手放开他，在地上写道：“相信我。我信你。洞外见。”

他们再一次四目相对，魏无羡的眼睛悠远得像深邃的天幕，蓝忘机来不及多想，魏无羡已经站起来，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飞上了洞顶，然后敏捷地爬到最高处，悬挂着缩起身体，如果不抬头细看，就像洞顶无数的空洞之一。

没有时间犹豫了，蓝忘机起身拔出避尘，转过拐角，神情肃然，泠然如仙，出现在洞内所有人的面前。

“懋儿、慜儿，过来。”他一如既往，看似平淡得在云深不知处的兰室查问功课，只是注目在酷似天师的姬昀身上，看他作何反应。

蓝慜蓝慜听到声音，齐齐转身面对蓝忘机，稍显稚嫩的脸上神色微变，两人同时睁大了眼睛，只是抿紧嘴唇，并未说话，也未移动。

金光瑶猛地回头，看见蓝忘机的同时，眼睛亮了一下，“有趣。”他笑着低声道，“忘机啊……”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低头抚摸着怀里的白猫，而白猫绿幽幽的眼睛定定地落在蓝忘机身上。那位强壮的胡人赶忙起身，抽出弯刀，挡在了金光瑶的身前。

蓝忘机微蹙眉头，并不指望一句话就让蓝懋蓝慜清醒过来，然而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才能让姬昀和两个少年一起出来追他，而将金光瑶留在这里。

姬昀带着阴沉的神色看着蓝忘机，面上还有几分厌恶，但他并没有立即对蓝忘机出手，而是露出一个浅淡的冷笑，转头看向蓝懋蓝慜，“他在叫你们。”姬昀冷冷地道。

蓝慜的嘴闭得更紧，不自主地垂下眼睫，但蓝懋与蓝忘机对视着，两双琉璃般清澈的眼眸里都看不出任何感情。过了一阵，在蓝忘机的注视下，蓝懋不自觉地眨了下眼睛，伸手摸向了自己腰间，然后又在蓝忘机的目光跟随到的同时，垂下了手。

他退缩了。他和蓝慜毕竟是孩子，还无法应对自如。

蓝忘机仍是一个要求：“过来。”

蓝懋摇头，“蓝家于我们有父母血仇，别想我们再回去。”

蓝忘机道：“你们的父母是自杀。而你们两个，是蓝家血脉。”

蓝慜瞪大了眼睛，而蓝懋说道：“我不信你说的每一个字。”

姬昀饶有兴趣地看着兄弟俩的表现，甚至露出微笑，看见蓝忘机毫无胜算的说教，似乎觉得好笑，末了淡淡地说了句话，对蓝懋蓝慜发出指令：“杀了他。”

蓝懋的身形动了动，但蓝忘机比他更快，白衣如练，快若闪电，逼近蓝懋蓝慜，在他们身前晃了一下，退回到原地，举起自己的手，手中垂下一枚丝绦玉佩。莹润鉴光的卷云镂雕玉佩，是蓝懋悬在腰带上的那块，玉佩络子中混有他第一次猎物——旱魃头顶的长毛。

这是他成长以来，第一次独立猎杀的妖兽，是他最为特殊的纪念物。

“还给我！”蓝懋眸中闪过一丝冷光，低声吼道，终于冲向蓝忘机，去抢他手里的玉佩。蓝慜瞧见哥哥动手，也跟着朝蓝忘机扑去，三人在洞内化作三团光，眨眼便过了十几招。只见三个身影如风卷云舒，牧野流星，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又如游龙惊凤，仙气飘飘。

蓝懋蓝慜的身法都是蓝忘机教的，招式修为自然比他们高出不知多少，在两个少年身影之中穿行自如，有意留下破绽，慢慢朝洞外退去。不多时，已经退过拐角，离开了姬昀视线。

“玉佩还我！”蓝懋又是一声怒吼，清脆的童音回荡在洞中，当胸朝蓝忘机抓来，出手之快，没有留下任何余地。蓝忘机轻松避过，再次朝外面退了一步。蓝懋趋步跟进，蓝慜在后面瞅准个空隙，递进一掌，蓝忘机平地后倾，仙鹤折翼一般向后滑出三尺，在地面的沙砾上留下两条不深不浅的直线。

三人拳脚不停，几起几落，蓝忘机已然带着他们往洞口方向退了十余丈。蓝忘机手持避尘，只作守势，秘银剑刃与白衫相映成辉，并未朝两个少年身上用过，动静之间，仙姿绰约。

半刻钟后，几人仿佛旗鼓相当，不分胜负。蓝忘机一直提防了两个少年会突然激发出在乱葬岗的奇异功力，目光警醒，且战且退。好在蓝懋蓝慜也不怀疑，也未动用真正杀招，跟着蓝忘机步步紧逼。

两个孩子还小，大家不要苛责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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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栖逸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