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有思1-4

“我意已决。”蓝忘机郑重其事地,将魏无羡的另一只手拉过来,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上,让他感受自己和他一样激烈的心跳。

“考虑好了?我们可说定了,落子无悔。”魏无羡吻着蓝忘机因为酥痒而蜷缩的手指,笑着说道,但眼神却一瞬变得坚定无比。

蓝忘机郑重点头。

玩世不恭的神色骤然褪去,魏无羡神情庄重,让蓝忘机随之一凛,便看见魏无羡往地上一跪,侧头看他道:“那我们就拜了这天地,行得堂堂正正,让世人无话可说!”

他握着蓝忘机的手,热烈如初,眼里尽是坦荡,灼灼的光华流转出一整个银河星汉。

蓝忘机二话不说,一掀衣摆,跟魏无羡并排跪在这山巅之上。眼前是崇山如云,万豁千横,林海苍莽,天地无垠。

魏无羡望着他微笑,蓝忘机心神激荡,与他对视片刻,世间再无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了。末了魏无羡转头对着空中拱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朗声道:“皇天在上,今日魏婴、蓝湛在此,撮土为香,结两姓之好,行三拜之礼。”

他放下手,在他和蓝忘机的面前,拈起泥土堆了三个小小的土堆,就当作燃香了。然后从破破烂烂的衣襟里掏出几张符纸,习惯性地伸指到嘴边要咬,蓝忘机拦住他道,“用朱砂。”

魏无羡却笑道:“这样的大事,当然得用鲜血告祭父母。”仍是咬破手指,工整地在符纸上写下父母的名讳——先考魏长泽、先妣藏色,待得符纸吸透了血,字迹明晰,他扬手一抛,两张符纸便像有着处一般悬浮在了空中,随风微微浮动。

蓝忘机接下他递过来的另外两张符纸,也咬破自己的手指,力透纸背地写下亡父母的名字——先考蓝承礼、先妣许瀞,默默地看了一阵,郑重地交给魏无羡。

魏无羡信手挥出,写着蓝忘机父母名讳的符纸也并排悬挂在了空中,四张符纸充作牌位,就像四扇窗户,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的双亲,四双眼睛,透过字里行间注视着他们。

“蓝湛,今日太过简陋,没有主婚证婚,没有冰人宾客,我身无长物,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你不后悔吗?”魏无羡侧头问他,双膝正跪,敛息静气,用蓝忘机从来没有见过的端庄姿态。

“怎么会。湛已得偿所愿,夫复何求。”蓝忘机巍然不动,眼中却是执意热忱,原本琉璃无色,此时尽染蜜蜡,暖若朝阳。

他解散头发,除下发间抹额,拉过魏无羡的手,将抹额系在魏无羡和自己的手腕上,打出一个同心结。魏无羡会意,也解开头发,将自己和蓝忘机的两缕发丝拉出来,打了一个死结。

“拜了天地,你就是我的人了。”魏无羡拈起两人的结发,在蓝忘机眼前晃动,笑意灿烂。

蓝忘机微笑道:“你也是我的人了。”

“那还等什么?”魏无羡哈哈大笑。

蓝忘机拱手向天,清冷之声,微微颤抖:“姑苏蓝湛、云梦魏婴,赤绳早系,缘定三生,今有天地为证,日月为聘,我二人永结同心,白首相偕,不离不弃,生死同归!”

两人长跪起身,对着苍茫天地、对着父母的牌位,庄重无比地拜了三拜。

像是看完了他们礼成,四张符纸倏地燃烧起来,红光映照中,两人相对而视,皆是泪盈满眶,只不落下,蓝忘机心潮起伏,激动不已,良久良久,他们相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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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忘机在黑暗中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段记忆他完全没有印象,什么时候?他没有和魏婴三拜过,如果有,怎么可能忘记?他们不是商议好了,等着一个机会给两个孩子入族谱的时候,再给魏婴名分吗?

像这样荒野之中诸事皆无,仿佛不拜完堂就再没机会一样的匆忙,怎么可能?蓝忘机自认绝不会如此草率!

他闭上眼睛,将这段陌生的记忆从头到尾复看了几遍,发现他还是不能理解。何时?何地?这种感觉令他抓狂,同时蓝忘机惊愕地发现,头疼消失了。

一时间,蓝忘机不由怀疑这段记忆是不是类似“忆情”幻境,可以由他人的元神幻化,仔细思索后断定不是。忆情是看别人的回忆,只能通过耳目间接感受,而自己的回忆里则完全沉浸其中,就是自己完完全全的感受,两者差异巨大,可谓毫无可比性。

蓝忘机闭上眼睛,再次让自己沉浸在回忆中,心跳逐渐加剧,他要一边疑惑这是一场梦,一边又为梦里的他们欣喜不已,让这梦成真的愿望犹如野草在心底疯长。

他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三拜时魏婴的眉眼,将他一颦一笑烙印在心上,可是这究竟是何时何地?蓝忘机重新审视着记忆里的一切,他不敢相信,如果是真的,为什么魏婴也从未提起过?他们在一起十年,每年一个月,其中的每一天、每一刻,蓝忘机自信从不曾遗忘过。

再次陷入回忆中,蓝忘机试图从周围的景物里判断出是何时何地,但他失望了,这座山巅群山环绕,却并无特色,和绝大多数山脉没什么不同,看不出是什么地方。他在自己的意识里叹息着,第一次注意到了魏无羡的衣衫。

那是真的破烂衣裳。魏无羡从衣襟里拿符纸的时候蓝忘机有点印象,但直到这时他才猛然察觉:真是破烂得不忍直视。玄黑色的衣料普通得有些寒碜,何况还有十余处破口,露着里层白布的纱线,在袖口的地方,甚至还有一、两处不很明显的补丁。

蓝忘机清楚记得,魏无羡重生回来,就没穿过这么破旧的衣服。他的衣衫都是自己亲自挑选面料,再请裁缝量身定做。只恨不能将世间最好的都给他,怎会让他潦倒如此?

蓝忘机由此判断,这段“意识”是虚假的,不管它从何而来,反正不会是真实发生过的。可是转念间悲从中来,呼吸俱是刺痛:魏婴已经不见了。

难道是阴虎符给了他幻境?蓝忘机发现自己正蹲下来,捡起了两半阴虎符,室内遍布的寒气仿佛不存在过一样,门口传来雨点一样急切的敲门声,“含光君!含光君!”是两个少年在外面焦急地呼喊。

蓝荀有力的喝住他们,“收声!出了何事大呼小叫的?”

“七叔祖,含光君不对劲!您快去看看!”只听声音就知道蓝景仪现在一定是皱着眉,满脸通红,心急难耐。

蓝思追说道:“是的。七叔祖,含光君突然把我们赶出来,像是……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蓝荀好像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了许多,“含光君有些累了,你们不用担心……怎么还不去歇息?”

蓝忘机将阴虎符放进怀里,觉得两个少年的话有些不对,走过去开门问道:“思追,你说什么?”

蓝思追转脸望着蓝忘机,瞪大眼睛,泪光还未散去,满脸都是担忧之色,“含光君,您突然将我和景仪赶出来,我们担心您出了什么事……”

蓝忘机诧异道:“突然赶你们出去?我不是告诉你们室内有危险赶紧离开吗?”

蓝思追再度瞪大了他明若晨星的眼,疑惑地道:“什么危险?”

蓝景仪伸长了脖子,问道:“什么危险?没有啊?”

蓝忘机顿住,转身指着房间的地板:“方才,室内突然如坠冰窟,寒气侵袭,我才让你们出去的。”

蓝思追和蓝景仪带着发高烧的神情,异口同声地道:“没有啊?”

蓝忘机太阳穴的抽了一下,阴虎符的冷气似乎又穿透衣料刺入了肌肤,他尽量平和地问道:“那方才是怎样的?”

蓝景仪虽然一脸不知所措,仍抢着说道:“方才,思追问您魏前辈哪里去了,您的脸色就不对,然后您说‘我弄丢了’,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您就突然起身,将我和思追赶了出来。”

而蓝思追,在蓝景仪旁边默默点头,脸上忧虑更深了。

蓝忘机问道:“你们出去了有多久?”

蓝景仪道:“一出门我们就转身拍门,因为您明显不对劲啊。刚喊了两声,七叔祖就来了。”

这时间明显错了。方才那段三拜的“回忆”,即使经此一遍,至少也要一刻钟,蓝景仪他们一出门就转身,也就是一刹那的功夫,加上他们不记得阴虎符散发寒气的事情,蓝忘机知道,他的记忆被篡改了。

那段“回忆”是假的。他对自己如是说,但又难以抑制地沉浸在里面,为什么阴虎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能击中他心里最深最隐秘的渴望?缠绵千万次,浓情似海深,都抵不过在天地父母面前的三拜,只有这样方才宣告了彼此成为一体。

他日落了黄泉,才有面目去见父母先祖,一生一人,终不相负。这段“回忆”是假的,他却宁可当它真的发生过,他的去处,才算真的有了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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