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嵬巍1-3

蓝忘机身形一晃,抢到他身旁搂住了他,伸掌抚上他脊背,给他拍了几下,嘱咐道:“小心。”

魏无羡咳得弯了腰,却将酒坛子举得平平稳稳,愣是没有洒出一滴。缓过来之后抬起头,眼里闪着泪花,越发楚楚可怜:“蓝湛,你平时都给我备着我最喜欢的酒?”

蓝忘机点头。

魏无羡又道:“可是……我才记起来,云深不知处不是禁酒么?”

蓝忘机道:“你可不遵此例。”

魏无羡疑惑地道:“可是……我不过是你尚未结义的兄弟,你为什么要处处纵容我?”

蓝忘机闭紧了嘴,下意识地想捏紧拳头,这才发现,他们还是维持着搂抱和被搂抱的姿势,他搂着魏无羡的腰,捏紧拳头的动作变成了在魏无羡腰上的软肉上捏了一把,而猝不及防的魏无羡条件反射地呻吟了一声。

有什么易燃易爆的东西在两人之间点燃了。

四目相对,各自圆睁,影印双瞳,靥生红潮。

蓝忘机觉得浑身毛孔都炸裂了,他赶紧放了手,避开对面的目光,却没顾及到失去重心的魏无羡,正以打翻酒坛子同时摔个嘴啃泥的趋势向地面跌去。

但魏无羡不知如何一扭腰身,敏捷地转动身体,让自己仰面向上“砰”地一声摔在席子上,双手捧着的酒坛仍旧好端端地,遮住了半边脸,这边蓝忘机方才转过头来,目睹了魏无羡护酒的这一举动。

但是挡在他们中间的酒坛子并没有被移开。魏无羡捧着酒坛像是被震傻了一般,除了胸口急剧起伏,就跟个木鸡一样半晌未动。蓝忘机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受伤。

于是蓝忘机说道:“我出去打水。”不敢再看魏无羡一眼,风卷残云似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月光如银,蓝忘机长吁一口气,只觉燥热极为缓慢地散去。在魏无羡身边稍不留意就是火星落在草垛上,竟是如此难以控制。

在院子里走了几步,蓝忘机回到静室门口,隔着门扇问道:“魏婴,可要沐浴?”

魏无羡先是“啊”的一声,然后匆忙道:“不用不用。”

蓝忘机道:“那我将水放在门口,你自行洗漱。”

魏无羡又应了一声,然后问道:“蓝湛,有个问题,我睡这里,你睡哪里?”

事实上蓝忘机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蓝忘机就没料到魏无羡会失忆,等发现他失忆后还来不及考虑这个好像不怎么重要的问题。但蓝忘机深知逃避不能解决任何事,略一思考就答道:“我睡隔间。”

静室隔间里其实无榻无椅无被褥,堆放的是一些用不到的器具,倒是有一张光秃秃的罗汉床,还是魏无羡早些年心血来潮买来的,可惜在上面无论做什么都咯得慌,他们用过一次就束之高阁,已经七八年都没人动过了。

现在的魏无羡哪里知道这些,轻声回答:“喔”,沉默了一下,发现蓝忘机还没有走,便道:“实在给你添麻烦了啊!”

蓝忘机心弦莫名颤了一下,只得道:“无妨。”望着静室里暖黄的灯火打在门扇格栅处,微微晃动,不见魏无羡的人影,他脚步顿了一顿,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蓝忘机去了冷泉。

夜里的冷泉寒气彻骨,雾气朦胧,在冰凉的水里,一系列纷繁的思绪才得以慢慢厘清。蓝忘机将肩颈以下都没入水中,闭目思索这些天来的各种纷争,看似天南地北各不相干,可他偏偏觉得,这些事情之间,有着某种看不见的联系。

忽听得轻轻地哗啦水项,有人也下了冷泉。蓝忘机抬眸看去,一人**着上身,长发披散,沐着月光,缓缓踏波而来,却是胞兄蓝曦臣。

蓝曦臣见他睁眼看过来,微笑道:“我见你闭目养神,不想惊扰你。”

他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便是在这冷泉里,也仿佛融化了这漠漠的冷气。

蓝忘机却瞧见了他眼底的疲惫。“兄长,有烦心事?”

蓝曦臣凝了一抹笑在嘴角,道:“无羡那边,忘机不担心么?”

蓝忘机坦然道:“担心,却也放心。”

蓝曦臣正将身体沉入水中,闻言微觉诧异,“何解?”

蓝忘机注视着水中那轮涟漪晃过的月亮,低声道:“他失忆了,无忧便无惧,天性如赤子,亦如我愿。”

蓝曦臣沉默片刻,问道:“是因为双魂合体的缘故?”

蓝忘机泫然欲绝,摇头道:“不是。有个魏婴的魂魄,已经消散了。”

蓝曦臣大惊失色,“什么?怎么回事?”

蓝忘机狠狠咬住下唇,半晌后摇头道:“一言难尽。”

蓝曦臣亦无言可慰,总不能说“忘机别伤心,这不是还有一个……”

兄弟两人在水中默默地浸了好一阵,都没说话,像两尊雕砌完工打磨完毕,正用水浸泡润泽出光泽的玉像,美轮美奂却无生气。

过了良久,蓝忘机问道:“兄长,因何烦恼?可与蓝未盈有关?”

蓝曦臣叹道:“叔父分析,蓝未盈这次回来,估计要重提当年母亲杀了师祖的旧案。”

并非不可能。蓝忘机其实想到过,只不过并没有深思下去。蓝曦臣既然说了出来,又是蓝启仁提出的,只怕**不离十了。

“当年父亲拼死护住母亲,是擅用了家主权力的。长老阁虽然没有一致同意罢免父亲家主之位,到底还是出现了分歧。没有得到想要的公道,师祖一脉从此隐姓埋名,与姑苏蓝氏断了往来。如今蓝未盈主动回归家族,越是不提当年之事,越是有可能破釜沉舟。”

蓝曦臣凝视着眼前的虚空处,眼神飘浮,“明日在祠堂行入族礼,只怕是一出鸿门宴。”他淡淡地说出结论。

缭绕在粼粼泉水上方的寒雾,在那一刻仿佛被冻住,变得如坚冰般冰冷沉重,带来一阵窒息。蓝忘机深觉无力,有些事情在冥冥之中,该来的还是会来。

蓝氏血脉认祖归宗,任谁也找不到理由拒之门外。

“兄长,如若言中,该如何应对?”蓝忘机问道。

蓝曦臣摇头叹息,然双目中聚起一层星光,毅然道:“父债子偿,家主犯错,罪减一等。不过就是几十道戒鞭的事,我担了就是。”

蓝忘机惊得从水中站起,“哗啦啦”的水声大起,扰动了整个冷泉,月影玉碎,摇曳不止。

“兄长!”他几乎颤不成声。几十道戒鞭,足以碎骨,蓝曦臣非得去了半条命不可。

蓝曦臣目光落在蓝忘机肩头上,有几道从后背蔓延到前身的戒鞭痕,蜘蛛脚似的张牙舞爪,冷酷地揭示着这种刑罚的可怖之处:伤筋动骨,终身不褪。

他淡然一笑,道:“无妨。有你在,便如当年我照顾你一般,总扛得过去的。”

蓝忘机咬着牙浑身发抖,双目如赤,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

蓝氏宗祠,肃穆庄严,是云深不知处最“冷”的所在,倒不是因为无人光顾,这里常年一尘不染,香火不断,而是所有到这里来的人都屏声静气,生怕发出杂音惊扰了蓝氏几百年的先祖。

只有到了重大节气,祭祀告祖的时候,这里才会汇集上百棵芝兰玉树,济济一堂,从鹤发童颜的长者到天真烂漫的少年,俱是人中龙凤,不愧为连门生都拒收五官不整者的姑苏蓝氏。

祠堂正厅内,紫檀木做的巨大的神龛从地面一直顶到横梁,周围雕刻着松柏柿子蝙蝠等栩栩如生的吉祥饰物,神龛最顶层是蓝氏先祖蓝安的牌位,依次下来密密麻麻的,便是几百年间蓝氏故去的家主及嫡系子弟的牌位。

各分支旁系亲眷子弟的牌位,另行供奉在祠堂其他十来间房里。但无论是嫡系还是旁支,进祠堂参拜的,必然首先从蓝安及众家主的牌位拜起。蓝未盈携子认祖归宗,自然也不例外。

此刻,蓝未盈居中,两个孩子各自一边,跪在神龛前的蒲团上,家袍在身,额头上的抹额雪白一片,还未换戴有卷云纹的亲眷抹额。他们神情平静,却是直挺挺地一动不动。周围站满了蓝氏族人,从祠堂厅内一直排到厅外,人人郑重。

蓝忘机站在蓝曦臣左手边,冷眼注视着蓝未盈的举动,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但一无所获。蓝未盈眼观鼻、鼻观心,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整个人跪得无比端正,巍然不动。

蓝曦臣反倒比蓝忘机轻松许多。蓝启仁站在蓝曦臣右侧,手中托着装有族谱的古木匣子,脸色不出所料的青中泛黑。

匣子是打磨得极为光滑的乌檀木制成,古朴素雅,匣盖已经揭开,里面是深蓝色封皮的厚厚一卷古册——蓝氏族谱。

蓝曦臣取出族谱,沉甸甸地托在手中,翻到师祖蓝绍那一脉,深蓝色页面,银色字迹的族谱记载的名字终止于蓝绍的儿子蓝蕴,后面便是空了半页。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