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魏无羡这一昏厥，就晕了三天。蓝忘机衣不解带守了三天，中途不放心让家里的医修来看了四五次，都说是急痛攻心，没有大碍，只是为何昏迷不醒，暂不得知。

他甚至几次思索要带魏无羡去温情那里，请两个医术高超之人看看，蓝曦臣劝阻了他，让他安心，魏无羡绝无危险。

好在第四天的时候，魏无羡终于醒了，醒来就喊口渴要喝酒。听他说话中气十足，蓝忘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不过没立刻让他喝酒，硬是灌了碗滋补的药下去之后，蓝忘机才摸出几块糖饼，让魏无羡压压嘴里的苦味。

魏无羡嘴里塞着糖饼，口里嚷着：“这能压什么苦味？我要喝酒，喝天子笑！”

蓝忘机坐在榻前，顺着他的话抚慰道：“兄长已经吩咐厨房做了你喜欢的菜，都是辣口，备了一坛天子笑给你。”

魏无羡眼珠一转，“两坛！”

蓝忘机无奈，“……好。”

魏无羡抿嘴一笑，忽然又唉声叹气起来。

蓝忘机心头一跳，以为医师漏掉了什么，魏无羡感觉不适了，提心吊胆地凑近了左看右看，谁料脖子一沉，却被魏无羡圈住了，跟着唇上热气滚动，带来一股甜香，魏无羡用力将他一吻，笑道：“这样才能中和苦味。”

不知怎的，蓝忘机觉得魏无羡爽朗的笑容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愁绪，他越是一个字都没有提到在莲花坞的遭遇，蓝忘机就越是知道他心中介怀。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没有？”蓝忘机不动声色，只露关切。

魏无羡道：“就是睡得太久，身上有点酸痛。”他坐起身来，大大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推开被子，准备下床。低头穿靴子的时候，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蓝湛，江澄那些狗屁话，你不许放在心上。”

蓝忘机平淡地道：“我自不为八风动。”

“嗯……嗯？哈！是吗？”魏无羡先是点头，随后抬起头来笑道：“我知道你佛经解得妙。可是你哪里做到八风不动了？依我看，最多做到了七风不动。”

蓝忘机依言道：“那就七风不动。”

魏无羡哈哈哈地笑倒在榻上。“蓝湛，我真的太喜欢你了！”他笑着说这话的时候，喉头像含着个蜜枣。

蓝忘机很欣慰，魏无羡没有提到是否仍要告诫江澄的事，蓝忘机就认定他们已经默契决定，既然江澄这么反感二人，那他们的话江澄也就不必再听。魏无羡说再也不要回去了，那就不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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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曦臣请了蓝忘机和魏无羡一起去寒室用膳。案桌上摆了五六样菜，有两道红艳艳的辣菜特别注目，和四周黑白两色的室内陈设大相径庭。只怕是寒室自建成以来，第一次出现的红红火火的菜肴。

蓝忘机发现，博古架上，金光瑶送给蓝曦臣的礼物均已撤下，换上了古朴的线装书册，也是黑底白字，雅致但无人气。

蓝曦臣却无意跟他解读这些变化，只含笑询问了魏无羡的身体情况，祝贺他康复。然后说道：“忘机，江宗主派了主事过来登门致歉，说是当日有所误会，言语中多有得罪，还说不要因此影响两家交情，大婚之日还是要请你和魏公子观礼。”

魏无羡奇道：“江澄派人来道歉？”

蓝曦臣道：“江主事是这么说的。”

蓝忘机浅淡的眸色越发冷漠，说道：“魏婴说过他不再去莲花坞。”

魏无羡道：“客人也不差我们两个，泽芜君你说呢？”

蓝曦臣道：“我不知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遵从你们自己的意愿。”他优雅地吃过几口饭菜，又道：“我想，提醒江宗主一事，当日没继续下去吧。”

魏无羡看了蓝忘机一眼，见他神色仍是淡淡的，于是说道：“是没有继续，没机会。反正也没证据，泽芜君不必为了我多虑。”

蓝曦臣微微点头，然后叹息了一声。

这事便翻了篇。魏无羡吃了一阵，砸巴着嘴东看西看，蓝忘机暗自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放下筷子，像是变魔术般地从袖子里拿出两坛天子笑。

“好蓝湛！你最懂我！”魏无羡一把将酒坛抓过去，搂在胸前隔着封皮嗅了嗅酒香，叹道：“啊……想死我了！”

于是蓝启仁进入寒室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幕：魏无羡半瘫在蓝忘机身边、蓝曦臣对面，仰头往自己嘴里灌着酒，浓烈的酒香溢满了一屋子。

蓝启仁气得脸如锅底，吹胡子瞪眼地站在寒室中央，连入座都不肯。

魏无羡麻利地跟着蓝氏双璧站起来行礼，顺势躲在了蓝忘机后面，避免和蓝启仁打照面。

蓝曦臣不失风度地问安道：“叔父有吩咐，命曦臣前去即可，何须亲自跑一趟。”

蓝忘机悄然看了他一眼，蓝曦臣虽然微微垂着头，脸色却是泰然自若。

蓝启仁哼道：“只是我没养个好侄儿！跟谁说去！”脸色青黑，显然气得不轻。

蓝曦臣恭敬地道：“叔父息怒。”

蓝启仁一通怒火，被蓝曦臣冷静一对，燃不起来，但心头的怒焰并未熄灭，目光一转，看见魏无羡躲在蓝忘机身后，酒坛子藏在屁股后面，无名火又起，指着魏无羡道：“忘机！你在静室纵容他倒也罢了，居然任他闹到寒室来！你自己说说，如何对得起先祖的教诲！”

蓝忘机只得作揖及地，不发一言。

没人针锋相对，蓝启仁自觉不能失了尊长仪态，终于收敛起怒容，说道：“曦臣，你今日对长老阁所言，都是你深思熟虑后的意思？宗主传嗣之责你就彻底抛却了？”

蓝曦臣庄重行了一礼，说道：“叔父，曦臣所为，一如既往。姑苏蓝氏曦臣愿用性命守护，我道侣之选亦绝不随意。”

蓝启仁再度气得浑身发抖，颤声道：“说得轻巧！你可知道长老阁近来给了我多大的压力！你是宗主，他们不在你面前多言，便日日寻我。不几日云梦江氏宗主大婚，几大世家里便只有我姑苏蓝氏至今传嗣无望！”

他又转头看着串葫芦一样站着的蓝忘机和魏无羡，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百家私底下叫你们两个什么？！姑苏双绝啊！”

他脸色突然又变成通红，激动得咳嗽不止，鬓边的白发醒目地闪动着。蓝曦臣上前扶住蓝启仁，低声道：“叔父为姑苏蓝氏日夜操劳，曦臣惭愧。”

蓝启仁叹道：“你既然惭愧，就把你那执拗的性子收一下。无非就是林家小姐不合心意，可她处处都符合一个主母的条件，并不会辱没了你。曦臣，你身为家主，不可终身不娶啊！”

说罢又咳嗽起来，蓝曦臣原本欲分辩两句，见蓝启仁埋头咳嗽，肩头不住抖动，精心修剪的胡须里竟然也出现了几根银丝，心头微痛，便忍住了没说话。

蓝忘机低眉垂首，听着蓝启仁的教训，神情恭顺得如同入座兰室听学的少年。魏无羡知趣地一声不吭，知道绝无必要在此时将蓝启仁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来。好在他性情坦荡，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蓝启仁咳嗽一阵，蓝曦臣一直扶着他不敢松手。等到蓝启仁满脸通红地停下来，神情又疲惫又倦怠，叹道：“明日家宴，你想想怎么说话吧。我总觉得，长老阁上次能支持蓝未盈争夺家主之位，下次说不定就能找到理由将你赶下来，你不能有任何把柄落人口实！我能说的都说了，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熬多久，陪你们熬罢了。谁让我答应了兄长，要照顾你们……”

他声音低了下去，话语里竟是无比的凄凉。

几人躬身送蓝启仁离开后，寒室沉默了好一阵。蓝忘机瞅着蓝曦臣走回座位缓缓坐下，想出声说点什么，然而张了张嘴，还是如鲠在喉，不知该从何说起。

魏无羡悄悄将酒坛拿出来，喝了一口，虽然他动作很小心，但酒液入喉“咕咚”一声，还是打破了寒室的沉默，他尴尬地缩了缩脖子，朝蓝曦臣看去。蓝忘机睫毛微扇，略显歉意。

蓝曦臣微笑，全无介意，思忖着说道：“叔父说得对，明日家宴，估计会与长老阁有场唇枪舌战。忘机，不知我安排你外出公干，可好？”

蓝忘机不解：“兄长既然已知难逃责难，我怎能置身事外？”

蓝曦臣道：“你与无羡之事，不该让他们拿来做文章。你若在，我反倒畏手畏脚。”

蓝忘机颔首，已明白蓝曦臣所意，便不再坚持，跟着问道：“不知兄长派我去何处公干？”

蓝曦臣笑道：“为了愚兄之事，让你不得安宁，怎能真派你出去？还得委屈你自行安排。”

蓝忘机思忖，望向正在趁机会大口喝着天子笑的魏无羡，说道：“兄长，我想着总无头绪，不如就去一趟灵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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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推墙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