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之很少这样因为和人的关系内耗。他很少和人有这么复杂的关系,大部分人在知道他的性格是这么古怪又麻烦的之后,避之不及地就陆续淡掉甚至断掉跟他的联系。但是和人的关系存在问题,一般来说他只能通过询问人来解决。
找朋友吗?符之的朋友实在太少,而刚刚又被这少数的朋友之一拉黑,他不得不开始反思,他是不是又高估了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分量,自己以为的亲近一点的朋友适宜做的事情,在对方看来却是过界。
符之又想起以前,他因为一个朋友在自己的朋友圈下面热情回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在对方发出的一条朋友圈下,主动热情地发表自己有些用力过猛却很真心的评论,然后,一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三十分钟过去,……一个月过去,没有收到回复。
符之现在的心情,其实应该和那时候差不多。跟一个他以为彼此已经很熟的人开玩笑,却被对方拉黑,就像当时跟那个他自认为可以交付真心的人交出了底牌,明明不知道对方怎么看待他,但一向自卑的人却因为感受到难得的好意,竟然不怕热脸贴冷屁/股,主动示好了一次,却被当成一个有点麻烦的狂热粉丝那样冷处理,兜头泼了冷水。
但是在符之心里本来会是二次创伤的事情,却因为白合这么一打岔,显得好像无足轻重一样。
因为符之现在最烦恼的,并不是被远在外国的不知名网友拉黑,而是白合生他的气。
如果符之没发现就算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真的让别人心情不好之后,却做不到放着不管。毕竟,虽然他经常让别人因为“自作多情”而难堪失落,但他本人是无意的。甚至还停留在,对身为一个总被评价温柔却没朋友的人感到困惑烦恼的阶段。
只是他虽然察觉到了一些,却还没有完全搞懂白合生气的理由。只好向一个无论他问什么问题都不会烦他的朋友求助。
目前这样的朋友,只有黎鳕一个。
吃了朋友圈那一堑之后,符之甚至开始对原本他认为已经是好友的人都产生了疑问,他们真的是“好友”吗?如果随随便便拿一些无聊的事情叨扰,会被厌烦,甚至无视很长时间,然后给他发送一个“不好意思我没看到”的消息,再随随便便赶时间一样把话题了结掉,让后续尴尬的时间比当时对话的时间还长吗?
说起聊天的弧长问题,符之会注意起来甚至是因为白合。
虽然符之和白合都申请了交换学习,但是他们去的不是同一所学校,学校城市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交换的那一年算是将近二十年来他们离得最远的一段时间。交换期间,有一次符之大概隔了一个星期没有回复白合的消息,但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他忘记了。
结果白合那条消息发出七天后,周一晚上九点,符之接到白合的电话,听起来好像气还没有喘匀,“你在哪里?”
符之不解,说在宿舍。
白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说了个“好”就挂掉了电话。
符之当时并不知道白合为什么会打那个电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着急,一点也不高冷大帅哥了。
直到他下楼去扔垃圾,看到白合。
当时白合在铁栅栏门外面,低头看着手机。好像站了很久,因为周围地面湿漉漉的,只有他伞下那一圈是干的。
当时符之第一个反应是,下雨了。
第二个反应是,白合打电话的时候,还没有下雨。他在这里,从还没有下雨就开始等,一直等到暴雨变成毛毛雨,毛毛雨藕断丝连变成小水滴?
符之虽然知道他没有这个义务,心里也并不想这么做,但还是走到铁栅栏门前,叫了白合的名字。
白合抬头看他,符之发现,他有了不明显的黑眼圈。在那张没有什么缺陷的脸上显得很突兀。
白合干脆地把伞收起来,从铁栅栏的间隙中递给他。
“我回去了,别淋雨。”伞已经给了符之,白合却没有走,就这样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好像在一次性付清几个月份的拖欠额,少见了多久,就要看多久,补偿回来。但在符之坚持下,白合还是没有待太久就离开了。
否则他就变成落汤鸡了。
那把伞符之本来是不收的,因为他回宿舍就几步路的距离,而从符之目前在的这所学校,到白合的学校,有几千公里,显然白合更需要这把伞。但是白合没有收回手,而雨也不见停,所以符之收下了。
这把伞到现在还没有机会还给白合。因为白合说不用专门还他,下雨了顺便带上就好,但后来他们每次见面,都没再下过一次雨。
自那以后,符之就决定即使再忙,也要回复白合的信息。
符之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他认识的人里,竟然也会有这样一个因为长期收不到回复,就不远万里上门找他的人。但是与其说他因为这件事很感动,而把白合重新看作最好的朋友,所以决定要及时回复他的消息,不如说,他打心底里对给白合造成麻烦感到亏欠。
毕竟白合明明不喜欢他,只是因为白家和符家相互照应惯了,如果符之出事,白合不好给他家交代,就要坐飞机跨越数千公里来找他确认平安,对白合来说,他也太麻烦了一点吧。
符之不习惯给人添麻烦。而现在,他察觉到自己不太了解白合,对他们关系的认知好像有些偏差,但只是龟速地前进到了“不想给白合添麻烦,所以要搞清楚怎么让白合开心起来”这个层面,而不是一步登天发现,“哇,原来一直以来都看错白合了”。
和黎鳕用“朋友A”“朋友B”来代替他和白合的名字,讲了这件事后,黎鳕直截了当地说:
“不如我们三个吃顿饭吧!”
符之:?
于是,他们三个真的坐在一起吃饭了。
黎鳕还没见过白合这么冷冰冰不近人情的人,一时对符之口中“高冷大帅哥”的印象又有了几分更深入的了解,不过他还没试过以貌取人,所以这时候作为符之最好的兄弟站出来,在跟符之关系不如他好的白合之前,对今天的饭局进行了简单而热情、极具主人家风格的暖场。
“我知道你们有点误会,但是既然今天坐在一起吃饭,我们就这样把话说开吧。”
虽然今天他们三个的关系是,符之,和符之的两个朋友,要做的事情是,符之的其中一个朋友帮另一个朋友和符之把话说开,但是,无论是按照跟符之认识的时间长短,还是关系的远近,都轮不到黎鳕来做这个主,然而,他就这样一无所觉地把这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是谁?”
白合好像突然失忆了一样,把黎鳕一见面就介绍得从专业到爱吃的食物都一清二楚的自白给忘干净了,不过短短几分钟,连这么简单的信息都想不起来,符之都要怀疑白合上学期绩点那么高是怎么来的了。
但是对白合跟自己的关系有了和以往不同的认识之后,符之似乎知道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了。只不过,他不确定。于是他犹犹豫豫地在满脑袋问号的黎鳕之前说:
“我室友。”
白合的表情好了不是一分半分。
“以及最好的朋友!哈哈,”黎鳕一脸“原来你问这个”,大咧咧地揽过符之,然后搭在符之肩上的手就跟被冻穿一样,几乎忍不住要打一个寒噤。又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什么也没有,奇怪了。
“是吗?”
符之觉得白合今天脸变得很快,比南方沿海城市的夏季天气还莫测。
符之虽然看不懂,但是推开黎鳕的手顿在原处,点头了。
虽然符之没有觉得谁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是,别人口中这样直白而确定地给予的“最好”两个字,落点还是“朋友”,这样的殊荣,他还是第一次获得。
“最好的朋友”哎……
忍不住在心里反复回味。
符之甚至因为不愿意拂了这样一种对他而言珍稀,甚至唯一的好意,而承认了一件他心里并不认同的事情。
这顿饭吃得比平时符之单独跟白合待在一起还沉默。虽然符之总说白合高冷大帅哥,但是他知道,白合跟他单独相处时,从来不会像平时在其他地方一样难以接近,更不会有现在这种,把人逼得喘不过气,开不了口的压迫感。
这冷场,就连黎鳕也救不了。一顿饭吃下来,他也不如刚见到白合的时候那么热情了。黎鳕虽然不以貌取人,但也从来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
“算了,我们……”
黎鳕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了。
“想说什么,下次我们两个见面说。”
符之还是第一次听到白合这样强硬地打断别人的话。对上白合让他感到陌生的眼神,因为知道自己这顿和好饭变成了雪上加霜饭,而且让心情不好的白合心情更糟糕了,只好自知理亏地点头,然后看着白合第一次在他之前离开了。
符之确实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白合。
如果说白合是一块冷藏的蛋糕,那平时和他见面的白合就是一块放进微波炉加热过的蛋糕,而今天的白合则是一块加热后太久不吃,重新变得又冷又硬的蛋糕。
符之不喜欢吃冷蛋糕。
他发现自己确实不想看到这样的白合。
黎鳕不忍心看符之郁闷自责的样子,一把圈过他脖子狂揉头发,“哎呀性格不合也不是你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跟这样的人相处来着——”
符之想说白合的性格其实不总是今天这样,但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毕竟连他都认为白合就是个高冷的人,如果不是,岂不是要承认这么多年符之都是错的?岂不是要承认,虽然他跟白合身高差不多,年龄差不多,成绩差不多,总是差不多的一副冷脸,连头发都差不多黑,但其实白合确实是能交到朋友的性格?起码符之跟他相处下来,即便先入为主地不喜欢,也从来讨厌不起来。
但是这样也太矛盾了吧,怎么会有人看起来这么冷冰冰的,其实是一副热心肠啊。
而且白合对其他人冷脸比对着符之还严重哎,他们不会觉得很割裂吗?
白合真是一个巨大的bug,符之想。
然后黏他身上的黎鳕就被bug给提了起来。
符之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白合的力气比黎鳕还要大。
白合用不太礼貌的方式将黎鳕跟符之分开之后,又将黎鳕放下,礼貌地给他整平了衣领。
然后他走到符之面前,第一次以俯视的角度和符之说话。
他说:“我们现在就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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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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