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笑嘻嘻地告诉符之他上了论坛首页,还调侃他“哟现在是名人了”。
好像这样就能看到他那副淡定的表情碎掉一样,没听到回应还不肯罢休,“我看过几天你就得是校草了,排面大得很。”
符之刚从浴室出来,眼神像看他很奇怪一样,“怎么可能?”然后好像就结束了对话,擦着头发坐回了椅子上。
室友没把他逗急,原地尬住,表情不忿。
入学那天符之来得晚,他到宿舍的时候其他三个室友都收拾好了。他把背包放下,才发现椅子破破烂烂,一开始也没管,后面才发现,寝室里提供的四个椅子,只有他的比较破。
虽然床位按学号分,但人挪死椅子是挪活的。符之想到过,却也没说什么。毕竟也有可能,他的椅子一开始就是这个破的。
室友看在眼里,只觉得符之好拿捏,军训的时候叫他跑腿,被他拒绝了,才知道并非如此。
他们没想过,如果符之来得比较早,他的椅子确实是最破的那个,而椅子本身像这样统一样式,可以自由移动的话,他又会不会悄悄地跟室友换掉呢?
符之倒是想过,但他的答案是“不会”。
分配了什么就是什么吧。他想。就好像虽然白合仿佛一个他转校都无法摆脱的背后灵,他也从来不会想白合太碍眼,什么时候能消失掉就好了一样。
如果学校给他的是一个坐垫位置角落掉了一小块木板的椅子,那他就坐这个椅子吧;如果白合刚好义务教育、非义务教育都跟他同校整整15年,然后又跟他来了同一所大学,还想跟他申请同期出去交换,那就随他吧。
反正两个人又不会去同一所学校交换。
那两个一直在跟进调查符之的人,此时好像会读心一样,把话接了下去。
“这样的性格其实算好相处了,起码不会因为贪心跟别人起争执。为什么他人缘这么差啊?”
“你猜,你去问他为什么不把椅子换掉,他会说别人也要坐,还是照实说给他什么坐什么?”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啊!”
“他其实不是笨,这么跟你说吧,你觉得他是考虑到了别人也要坐,但不想这么直白地卖人情,所以随便找了个原因,还是根本没思考过别人坐这个椅子会不舒服,也从不是因为贴心才自己坐烂椅子?”
“你是说,他确实如那个拒绝他的女生所说,是个冷漠的人?”
“有一点区别,不是冷漠,是……”
“有人来了!”
两个人如同投射出来的影子一样,随着投影关闭,默默地消失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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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是另一个室友,直接扑到符之身上,单手揽住他,递过手机给符之看昨天在帖子里爆他照片的发帖人IP地址。
“我找到发帖人了。她跟我们同校,当时就在餐厅兼职,之之要联系她删帖吗?”
“不用了……”符之被撞得腰都弯了一下,略显困难地把室友搭在肩上的手推开,这才又坐直了。
到了大四,舍友已经不是一开始的构成,有人换宿舍出去,有人专升本进来。室友黎鳕跟他们这几个四年都同寝的男生专业不同,是体育生,虽然永远都一副随和健谈好相处的样子,但是他力气特别特别大,按符之的话来说,是“让人有点不适应”的程度。
有一次黎鳕突然从身后捂住了符之的嘴巴,另一条手臂拦在身前,符之根本挣脱不开。虽然当时是因为翻墙回校的符之再往前走,就会撞到来他们学校大家都用的翻墙口附近巡逻的保安,然后被记过,但是符之看来,黎鳕显然可以用其他方式来告诉他这件事,而不是钳制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虽然符之心里有这样那样的嘀咕,但是按照黎鳕的说法,他当时真没想别的,只是不想符之被记过,而且手比脑子快了而已。
符之默默想这样的身手和反应力,去制服歹徒倒挺合适,使在室友身上就算了。
黎鳕跟他倒是没有什么小九九的,他非常喜欢符之,原因也简单,他刚来宿舍的时候,看到了符之的椅子和他自己的椅子。
就这样。
毕竟就算符之刚进校的时候太倒霉只能坐烂椅子,换宿舍的室友走后,多余位置空缺的这段时间,因为整个宿舍只有符之的椅子是坏的,那个空位置也没人用,余下的室友肯定不会有意见,符之总可以把椅子换过来了,但是符之没有这么做。
黎鳕只是因为想到这一层,根本没确认过,就单方面认定符之这个低调纯洁明明人好却没朋友的小可怜,在黎鳕进他们学校这事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就开始替自己这个未来室友操起了心,做好了考虑,以至于黎鳕果断拍板,单方面地认了符之这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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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同班规划清晰的小部分人不同,符之对未来并没有长远的打算。在从实习单位回校的地铁上,和一个在语言交换软件上好不容易聊出来的朋友吐槽他的实习多鸡肋,看对方好像不是很感兴趣,反而跟他扯别的开玩笑,而且还是会让人不适的玩笑,皱皱眉,也开了个玩笑,然后被对方从彼此交换了账号的两个平台上都拉黑了。
他把这个玩笑跟白合发了一遍。
符之:再冷漠的男人,直/肠都是温暖的。
白合:?
符之:你没看懂吗?
咦,消息能发出去。符之想,怎么没拉黑我?
然后跟这个和符之互相没有语言交换需求的人,他就不会讲什么这是生理上的常识,只是想开个玩笑活跃气氛,没有针对的意思之类——被白合拉黑,他会直接庆祝。
终于可以跟想绝交这么多年的人绝交了。
不过他企图没成功,反而在这个月结束前,第二次被白合叫了出去。
白合见到符之就是一个质问砸了过去,“什么意思?”
符之也干巴巴地,“有人跟我开女生的黄/腔,所以我跟他开了男生的黄/腔,他拉黑我了。”
“谁跟你开的,他知道你是男生吗,他拉黑你,所以你跟我发一遍,你想被我拉黑吗?”
符之点头,也不知道是点的哪个问题,只是点得很迫切。
“不拉黑你,”白合说话声音低低的,跟他声线使然的低沉不一样,比起平时没有情绪的低沉,这更像是因为失落而变得扬不起声调了。有点像弃犬。
符之略失望地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是一个伊斯坦布尔的网友,因为他想学中文,我想学英文,就跟他聊起来了。他知道我是男生,在拉黑我之前一直找我要照片,不给就拉黑,但我没有给。”
白合叹了口气,但是他侧面看起来好像表情没那么紧绷了。
“学英文?跟我聊可以吗?班上一起考的几个人里面,我雅思口语是最高分的。”
其实白合的最高分就是评分标准的最高分了,但是因为不习惯向别人这样推销自己,他有点不好意思,加了个限定条件。
“不用了。”
白合常常觉得,一旦他表现出靠近的想法,符之就躲他躲得,跟被他们校区那头圈了地盘不给进的流浪狗撵似的。
但是白合每次一对上符之这大眼睛高鼻梁的脸,跟他没有情绪的视线,却依然除了“很可爱”之外生不出别的想法。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如果白合直接问的话,符之可能会这样说:
“难道不是你先讨厌我的吗?”
然后两个人愣住,互相反驳,跨越整个青春期的误会就此解除。
但是白合不会主动问,他始终觉得符之没有讨厌他。
比起倔强挽尊,更像是一种了解。一种,维持了一段这么长久的关系的两个人之间,应有的了解。
就像白合知道符之会在疫情期间给一个同学录体育考试的视频,即使中途对方录太多遍也没达到要求,因为不好意思让符之陪他耗,叫停了好几次,符之也依然帮忙录到对方能拿满分才走,是因为符之有能把事情做到完美就不会半途而废的强迫症,而不是“我想陪你试到可以为止”这么温柔的理由——
白合也知道,符之并不是因为讨厌他,才拒绝他。
没错,符之这么古怪的性格,也有被了解并喜欢的一天。
白合喜欢符之,喜欢很久了。大概在被绝交之前,就有苗头了,否则他也不会说出那句,“他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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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之回去之后,很难得地,一直在思考一个跟白合有关的问题。
白合今天不开心了吗?
一直以来,在符之眼中,白合是不喜欢他的,虽然白合从来没这么说过,但这是得到同学验证的“事实”。
然而,今天符之告诉白合,他可以像那个伊斯坦布尔网友一样,因为那条冒犯他的信息,拉黑自己,从此免去跟一个互相不喜欢的人每年交换礼物的麻烦。白合却并不领情,甚至情绪比平时更低了。
终于,就连符之也察觉到,他让白合不开心了。为什么呢?提出白合可以拉黑自己,他仅仅是做了一件他们都想做的事情吧。但是白合不开心,意味着这件事并不是白合想做的,只是符之想做。
这不是符之的本意。细细想来,他倒是有过类似的经历……很多次。
因为做事的动机和别人期望不符,而让人伤心。虽然符之总会遇到,上一秒对他感激不尽,这一刻又仅仅因为他对他们眼中自己主动释放的“好意”进行了直截了当的解释,因为对上他不偏不倚的目光,就莫名其妙在他面前感到难过的人,但是让他们难过,并不是他的本意。只是,符之还是会愧疚。
也只有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他好像在理解别人的心情这件事上,存在一点,障碍。
有点于心难安。要不,下个月见面,换成他约白合出来,让他知道,其实自己并不是那么想被拉黑?不过,下个月才见,对方会不会已经忘记了这回事,见白合不像很记仇的样子。
那明天就见吗?如果明知道做错了,却没有及时补救,而是得过且过,装作不知情,让别人来替他内耗,符之估计,以后每次回忆起来,他都会耿耿于怀。
“哎,符之,笔掉你那儿了,帮我捡一下。”
符之的思绪应声中断,弯腰找笔。刚进寝室,围巾还没取下来,此时垂下来的那端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往下掉,快要掉在地上的时候,被他托起来,突然发现,围巾是蓝色的。
是白合送他的礼物。白合在符之送了蓝色的毛线帽之后,同年符之生日时送的。
要不,还是一会儿就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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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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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拉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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