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鲸鱼的消失，周围那澄澈明亮的海水也随之而去了。

任皎皎再度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无穷尽的水挤压着她的胸膛，海豚的笑声再度响起，但现在任皎皎现在已经拥有了反抗的力量。

“知海之大，晓渊之深，无畏月高，无惧潮涨，以此心回应深渊唯一的呼唤！以此身为化为永不干涸的海洋！天地之水！予你最后的子民故乡的力量。”

一道明亮的蓝光如刀刃般刺开了任皎皎的胸膛，无数的闪着微光的五彩绢纱从她裂开的胸骨中喷涌而出，并迅速折返，将任皎皎如蝉蛹般包裹在其中，慢慢形成一个散发着柔软亮光圆球。

如深海中跌落了一轮明月，照亮了周围一切。

藏身在附近黑水中的海豚露出了模样，随着光线逼近，它们好像知晓了大难将至，甩尾四散而逃。

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明月在下一瞬裂开，任皎皎面前水浪翻涌，突然形成了一个漩涡，海豚竭力甩着尾巴，却难以从自有意识的水中逃脱，被卷入漩涡中，翻滚着稳不住身体。

任皎皎缓缓睁开双眼，伸出长出了泛着彩光鱼鳍的手臂，探入那极速旋转的漩涡中。

令海豚晕头转向的漩涡对她毫无影响，反而在她的手完全探入后，圆柱形的水龙卷如同炸弹般猝然爆开，几条海豚也被弹飞出去。

任皎皎手中却握住了一把在水中几乎完全隐形的竖琴。

漆黑的深水中，任皎皎浅蓝色的长发如薄雾般在水中轻盈飘散，仿佛与幽暗的水流融为一体。她的耳际生着一对蓝粉渐变的鱼鳍，边缘泛着淡淡的荧光，宛如由深海中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

白色的绢纱轻柔地裹住她的胸膛，勾勒出少女纤细的线条，而在她裸露的肩背上，细碎的幻彩鱼鳞如同星屑洒落，随着水波的流动，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往下看去，一条璀璨的鲸鱼尾在水中晃动，鳞片如宝石般层层叠叠，折射着斑斓的光彩。

鱼尾之上，白纱裙摆轻盈垂落，随着她指尖拨动竖琴的动作，裙摆仿佛被琴音赋予了生命，微微颤动，泛起细碎的闪光，宛如无数星辰在水中跳跃，与她的鱼尾交相辉映。

宛转悠扬的琴音在水中迅速激荡开来，偷偷接近，妄图偷袭的海豚猝不及防挨了一下，身上的紫黑怨气在与音波接触的一瞬间直接消散，留下了在原地茫然不知缘故的海豚。

海豚嘤嘤叫了两声，对所处环境有些疑虑，但在它发现面前人身鱼尾的任皎皎后，发出一声欢快的叫声，甩尾凑到了她身边。

任皎皎摸摸了海豚的头，漆黑的环境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她代替了耳朵的鱼鳍却能感受到更多的声音。海豚的声音在她耳中不再是单调的音波，她好像都能听懂他们在说话。

任皎皎闭上了眼睛，如离弦之箭割破了海水，只是一瞬，就冲到了逃跑的海豚面前，挡住了去路。

海豚发出叫声，其他几条海豚也停下了逃离的动作，围聚到任皎皎周边，就等待着一声令下，对任皎皎发起围攻。

任皎皎鱼尾一摆，直冲而上，其中一只海豚见状想要追上，刚游离几米就被带头的海豚紧急喝止，但已经来不及了，任皎皎在前方骤然停止。

海豚来不及反应，靠近了她攻击范围内，下一秒就被那好像宝石做成的鱼尾拍在了头上！金击声震荡开，紫黑色的怨气如玻璃破裂，碎片七零八落沉下了海水中。

被打了一个趔趄的海豚发出呜呜哭声，它用极其肮脏不该是任皎皎这个年纪能听的坏话开始疯狂骂街，还对着任皎皎呸呸吐了两口口水。

任皎皎鱼尾稍稍摆动了一下，那属于鲸鱼的形状让海豚迅速闭嘴，但又在它发现任皎皎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后，它十分大声的叫了一句，飞快的边骂边往远处游走了。

缥缈轻柔的琴音再次悠悠响起，任皎皎怀抱着竖琴，在三只海豚上方轻盈地游动，仿佛与水流融为一体。她闪着微光的鱼尾在黑暗中轻轻摆动，如同在夜空中洒下了点点星光，与琴声一同缓缓洒落在海豚身上。

龇着牙、充满敌意的三只海豚，被温柔的星光包裹，眼神中的戾气与紫黑色的怨气如烟般消散无踪。它们茫然地停在原地，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苏醒，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水色开始逐渐变淡，任皎皎再度听见了水面上的呼叫声，水池好像在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任皎皎直觉有哪里不对，却一下子找不出原因，海水已经送来了溺水者的位置，学生与救援的饲养员已经获救，只有最先被攻击拖入水中的那个饲养员情况很差，还在水中，他心跳声已经十分低微。

黑水外的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任皎皎来不及再多思考，摆尾往下游去。

五米的水深不至于不见光，但周围一切都好像打上了一层阴影，任皎皎沉到水底，看见了一个黑色条状物躺在池底，纹丝不动。

这应该就是那个饲养员！

任皎皎往前游一点，在看清那个黑色条状物后，心里猛然一惊。

一条海豚压在饲养员身上，不让他有任何上浮的可能。

任皎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表演上的海豚一共有六只，但围攻她，又被她所解决的海豚只有五条，最后一条一直都没有出现，它一直都在这里，控制着饲养员不让他离开水底！

这是一场蓄意的谋杀！

任皎皎握住竖琴，另一手指尖迅速划过琴弦，透明无痕的音波撞上了海豚，却毫无作用。任皎皎一惊，拨动琴弦的速度越发快，但那些音波对这只海豚依旧没有任何影响。

任皎皎松开手，竖琴化作水流融入了池水中，她说道：“你没有受到那些东西影响，你这是蓄意谋杀！”

听见任皎皎的责问后，海豚动作缓慢地抬起了头，它注视着着任皎皎，张开了嘴，声音苍老而衰弱，它说道：

“鲛人啊，请你离开这里，这是我的复仇。”

“你这是谋杀！放开他！”

饲养员已经脸色青白，任皎皎顾不得再多，鱼尾搅动起水波，用水浪冲开了趴在饲养员上面的海豚。

被水推开的海豚没有动作，也没有对任皎皎发出攻击，只是仰头朝着水面发出了哀伤的嚎叫。

叫声从抱着饲养员往上游的任皎皎身边穿过，冲破水面，回荡在表演馆中，又朝天而上，回音不绝。

表演馆中所有人都听见了这悲伤的哀鸣，乱成一团的现场在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任皎皎褪去了变身，鱼尾消失的一瞬，一条蓝色的锦鲤出现在了她的身边，锦鲤摇头摆尾在任皎皎发圈上吹出一个气泡，钻入其中，装成了一个发饰。

她拖拉着已经停止呼吸的饲养员，游出了水面。

“那个学生把人救上来了！”

“我先人工呼吸！快去拿AED！”

刚刚安静的现场随着溺水人员被捞上岸再度忙乱起来，任皎皎趴在表演台边，双腿随着微微摆动。

莫名的伤感却在此时涌上心头，任皎皎直觉往后看去，见得一条海豚缓缓浮出了水面，漂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任皎皎心跳地飞快，她双手推了一把池边，不顾劝阻朝着海豚游去。

一直到靠近海豚身旁，任皎皎终于看清了海豚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那些新旧交错的伤口翻着惨白的皮肉，像一张破碎的网，密密麻麻地覆盖了它的全身。当她的目光落在海豚微张的吻部时，赫然发现里面的牙齿竟断了一半！

任皎皎推了推它，海豚已经不再有反应了，只是随着她的推动安静地飘了几分

刹那间，仿佛有无数海豚的悲鸣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她耳边回荡。胸膛中酸涩翻江倒海，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部翻涌而上。

任皎皎死死捂住嘴巴，却吐不出任何东西，只能任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是对的吗？

————……————

“听说是那个饲养员虐待海豚，然后被海豚复仇袭击了。”

急诊休息室里，一群规培生嚼着从各科室偷来的水果糕点，高频率地八卦着每个科室的信息，内容从妇产科大舅子暴打偷偷做亲子鉴定的产妇老公，传染病科老婆信誓旦旦他老公的艾滋加梅毒是因为酒店不干净，再到刚被拖进ICU的饲养员被高智商海豚蓄意报复。

叶剑咔咔啃着苹果，双眼大睁地听闲话，她觉得那个老头的事情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富婆来消息了！富婆来消息了！”

李缨的专属铃声打断了叶剑的专注，叶剑低头看了一眼消息，问道：

“对了，明天育才中□□动会的保障你们谁去的？我们换个班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