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伊在艾利亚斯面前堂而皇之地用鱼尾缠绕着他的鱼尾，烟羽被绕得一颤：“珊娜，怎……怎么回事？”

珊娜扶正皱眉的脑袋，对拉伊说：“回来，别惹旁边那位魔法使不高兴。”

烟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用不高兴这个词，艾利亚斯并没有这个意思。

不过他的荆棘触手确实在不规则地滑动，好像要把这海水搅浑。

拉伊游回珊娜身边，凑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拉伊听完瞳孔微微张大，“拉伊说……你可能活不久了。”

烟羽挺震惊他居然能看出来这个事情的，他低下头：“有人跟我说过。”

艾利亚斯游到他身边，用骨头噌了一下他的脸：“林德尔那个老家伙说的？”

烟羽突然想到林德尔先生把自己与艾利亚斯的关系称之为父亲与儿子就想笑。

“嗯。”烟羽的眼神在暗淡的海水下稍稍失去了些光彩。

艾利亚斯把他的鱼身缠绕起来，从远处看，他犹如被锁链牢牢抓住的人鱼。

而锁链之中的烟羽，没有丝毫挣扎，锁链之外两米，无人能靠近。

烟羽用鱼尾勾了一下艾利亚斯的荆棘触手，“没关系，艾利亚斯。”

如果是从伦敦回来，他得到这个消息，肯定会痛不欲生，可是现在，他反而不会那么想。艾利亚斯的触手很冰冷，缠绕在他身上，却有一种肌肤被触摸的火热感。

艾利亚斯听话地把触手收回去，烟羽问珊娜：“为什么我碰不了那些人鱼的珍珠？”

珊娜不清楚问了拉伊，拉伊回她之后又翻译给了烟羽：“他感受到了你身体的脆弱，那些珍珠凝聚了死去人鱼的怨气，会让你身体不堪重负。”

突然海水再一次震荡，天空之上盘桓了一个巨物，它的影子落在海水里，似乎在盯着猎物般穿透海底。

嘴里喷着的烈火灼烧海面。

“珊娜，你的那种方法可不可以再试一次，用我的血。”说着，他欲割断自己的手腕。被艾利亚斯制止住了。

“烟羽，你的血，恐怕会给这片海洋带来更大的灾难。”

烟羽愕然怔愣。

拉伊急速地抓着珊娜往水下去，珊娜却顾不得一切游去拉烟羽。

“马可夫发现新娘不见了，要来寻找了。”珊娜说，“我们得躲起来。”

艾利亚斯：“不行，他的魔法撑不到深海，你不能带他走。”

珊娜：“不走只能送死！”

原来都是因为自己，他们的努力才被瓦解。烟羽第一次生出这么强烈的，想要拯救别人的想法。

救救人鱼吧，救救人鱼吧。这些回声在他脑海里响起。

烟羽一个俯冲，摆动鱼尾，冲出了水面，却在一瞬间，被那条巨龙抓住。

“烟羽！”艾利亚斯的触手落了空，又发了疯似地朝岛上游去。

巨龙把他带到了岛上，在靠近巢穴的时候把他重重一扔。

烟羽吃痛地“啊”了一声，鱼尾被重重甩在了岩石上。

那条巨龙用鹰鸷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在他身边环绕，仿佛在审视一位他多久没见到的故人。

但下一秒，它的爪子就勾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死里按。

烟羽一边粗重地喘息，一边努力想摆脱它的束缚。

“安静，马克夫——”

巨龙的爪子突然停顿下来，看他的眼神似乎带来点疑惑，半晌后，它围绕着烟羽，用他巨龙的身体，把烟羽裹住。

烟羽：“你认错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放开我。”

巨龙把他拢得更紧了，烟羽感觉自己浑身体温上升，似乎海水的湿度不够，他要被烧焦了。

“但你是我要找的人。”一个低沉的长调突兀地出现，让烟羽的鱼鳞颤抖了一下。

在巢穴背着光的入口处，出现了一名少女，她一头红发，脸颊处，只能看见她半边脸。

烟羽：“是你让马可夫变成这样的？”

少女光着脚丫，走近巨龙时，在它的脸颊上轻轻抚摸一番，“我养的宠物，差点让那个肮脏的人类玷污了，应该说，要不是迫不得已，我才不会让我的宝贝变成这样。”

可巨龙却往后退，不想让她靠近。

少女一巴掌拍在巨龙脸上：“蠢货，你以为你抓的真的是那个女的？”

巨龙长嗷一声，整个山洞都抖动了起来，一些碎石掉落。

少女拿出一把刀来：“幻之子，没想到，我还能在这里得到这么珍贵的东西，来吧宝贝，把他交给我。”

可是巨龙没有松开烟羽，眼看尖刀就要划过来，巨龙震动翅膀，飞了出去。

“这可是你逼我的！”少女在后面嘶吼，她阴鸷的笑意挂在脸上，丝毫不甘示弱。

巨龙带烟羽飞出岛上没多久，它就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水，从天空掉了下来。烟羽也在急速下降的过程中掉在了岸边。

“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黑色的浊液阴暗地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它想向海里游去，可下一秒它就长出了獠牙和四肢，奔向远处得意的少女。

少女光着脚一步一步地走向烟羽，在靠近他时，用手托起了他的下巴，“长得真漂亮，可是身边跟了这么一个只想要吃掉你，掠夺你全部的魔法使。”

烟羽：“你说艾利亚斯？”

少女挑挑眉：“哦，你不是在被他利用吗？做了他新郎。”

烟羽有些迷茫：“他想要吃掉我？”

“是啊，想要喝掉你的血液，想要把你变成他的物品，真的可怕。”

“嘶。”他在烟羽措不及防的时候，用刀对着烟羽的胳膊轻轻一划。

“人类魔法使，你僭越了。”

艾利亚斯出现抱起烟羽，然后用荆棘去追那个魔法使。

少女狡黠一笑：“罢了，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再见了。”

荆棘触手还是没有追到。

反而是那团长着四肢和人脸的怪物，扭曲地跑向他，“杀了我，快杀了，我好难受。”

远处的死魂珊娜出现，“马可夫！”

怪物尖叫：“伊丽莎白，伊丽莎白——”

可是拉伊却不让珊娜靠近。

原来珊娜就是伊丽莎白。

怪物发出更加尖锐的叫声，利齿如锯子般凿动，跑过去时掀起一阵海沙。

他向拉伊发起攻击，可是拉伊纵身一跃，人鱼使用魔法把这个怪物退回来沙滩上。

接着海水就被绿色的液体浸染。

少女站在高处的巨石上，悠闲地摇着腿，“来不及了，我马上就要得到它了啊呵呵呵。”

“艾利亚斯——”烟羽的身体承受不住人鱼魔法了，他慢慢变成了人的身体，变成了艾利亚斯手中的小小物。

烟羽：“艾利亚斯放我下来。”

艾利亚斯：“烟羽——”

远处怪物抓住了拉伊，想要将他撕掉。烟羽眼中燃起一股恼火，海水在他身边蒸腾。

“马可夫住手！”

艾利亚斯：“他已经不是马可夫了，他只是一个怪物。”

听到“马可夫”这三个字，怪物回头，眼神悲悯。

“快杀掉我。”这是人类的声音，是马克夫的声音，他在乞求杀掉他。

烟羽能看到，他像珊娜一样，以半透明的形式出现在怪物旁边，眼里有说不出的怀念。

“伊丽莎白，我对不起你。”

珊娜：“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对不起的，应该是那些死去的人鱼。”

死去的人鱼……烟羽的力量正在燃烧着这头怪物，他正在一点一点被撕毁。

马可夫流下了泪水，最后如释重负般等待死亡。

少女在岩石上笑，“真好啊，你还杀掉了鄂木斯一族的祥瑞。”

烟羽突然睁大眼睛，在怪物炸成碎片的时候，空洞地看向天空。

艾利亚斯用宽大的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切西娅你够了！”

魔法使生气地想要抓住她可她再次不见了。

海水上涌，海底传来一声鲸呼，死去的人鱼变成了恶魔，朝岸边涌来。

珊娜抱着拉伊疯狂地逃跑。

只有烟羽在自责，他杀掉了这里的守护神，他是罪恶的。

“不是的。”艾利亚斯俯下身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不是你的错，那个根本就是怪物，不是这里的守护神，不是的。”

烟羽看着艾利亚斯的眼睛，从他的眼睛里，他获得了短暂的平静，而看清远处的场景后，他才真的崩溃。

“我毁了一切，我毁了一切——”

他响起他妈妈的话：“都是你，毁了一切，毁了我们全家！”

艾利亚斯把他抱在怀里也无法让他冷静。

一头独角鲸浮出了海面，他身上带着诅咒的污秽物，悲惨地叫了一声。

那个邪恶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它的背上，想要夺取它的角，“上古的巨龙我终于要得到你了，有了你，还有谁能跟我切西娅比。”

独角鲸没有乖乖任她摘去头上的灵角，它空洞的叫声穿透万物，穿进了烟羽的耳朵里。

“烟羽，醒醒——”他听到一个平静，如上古老者般的声音喊他。

艾利亚斯把烟羽放下来，看着他慢慢地走向独角鲸鱼。

切西娅被上古巨鲸的魔法阻挡，根本拿不到它的巨角：“可恶，血液还是太少了，都怪那个魔法使。”

烟羽一步一步，走向海里的鲸鱼，他……能够平稳地走在海面上，从那些变成恶魔的死魂中间穿过。

很快，他便进入了一个只属于他和独角鲸的梦境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