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亚斯没有阻止烟羽的决定，他选择成为一条送到岛上的人鱼，于是他攥紧艾利亚斯的外袍，第一次朝他撒娇：“艾利亚斯，帮我。”

艾利亚斯一直以来，对人类的主观印象是脆弱，渺小，即使撒娇，也应该是小动物那样的。

他也强调过后很多次 ，但从没有一次比他想象的来得这么突然。

他向来平稳的人类心脏此时竟如急速生长的藤蔓，他感到痒痒的。

自从烟羽从容答应这件事后，女人的阴险诡谲消失，竟然带上了一丝只属于母亲的担忧。

她的女儿也是，抓着她母亲的衣服嘴唇抿紧。

烟羽想，那便是，即使别人是多恶毒的敌人，当你阵线明确时，他们只有对英勇就义者的钦佩。

不过，烟羽并不打算告诉他们自己的计划，如果这里对外来人的敏感程度足以把他们变成另一种妖怪。

把他们骗进来的这个女人叫尤金丝，这次被送去给巨龙的，恰好就到了他们这么一家。

村里给了她压力，如果她不想失去自己的女儿的话，最好找一个长得好看的来代替。

她没有让他们失望，因为她确实找了一个水波盈盈，身材纤挑……少年。

他头戴簪花，烈焰红唇，能把来人看得春心一动。就好像他来自于传说中妖精的国度，他们默默小声嘀咕。

“来了这么一个货色啊。”

只有老祭司的眉头轻轻一皱，他们看着这个上了妆的少年，只觉得眼熟。

艾利亚斯敏锐地捕捉着他们的眼神，手不自然地攀在了烟羽的肩旁。

烟羽抬头，只觉得，此时艾利亚斯只是想给他一种安全感，告诉他，他在身边，所以无需顾忌。

祭祀大典开启，大祭司们开始唱着咒语般的歌曲，声音穿透森林，却没有报喜精灵再飞来。

或者说，远处是一片灰色，没有一点生气。

他们在烟羽身旁打转，把缠绕铃铛的松枝打在他身上。

这个仪式之后，就有人来带烟羽走。烟羽回望艾利亚斯，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不过他照样从容地跟着他们走，一个黑漆漆的屋子，从他踏进去的那一刻，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腥味。

“烟羽，不要害怕。”

一个声音在他脚下发出，细微得，只有他能听到。

“艾利亚斯。”少年也小声。

“你在喊谁？”带着他的人警惕地盯着他。

烟羽表现出害怕，“你们要干什么？”

“你说要干什么？”

一个粗壮的男人拿着药水朝他走来，而他身后，是一个手术床，床边貌似放了几片鳞片。

烟羽拳头一紧。

“喝下它。”那男人以威逼之势，伸手捏起他的脸蛋：“喝了它，你这个美丽的**，等着被那条巨龙操吧。”

底下那团黑影旋即出现，艾利亚斯一手护着烟羽，一手优雅地推开那个男人，“没有人能够逼他。”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魔法，两个男人都成了不会动的木头。

“烟羽。”艾利亚斯喊他，“把一个物种变成另外一个物种，这种魔法可能会吸收你原有的魔力，他们制作的这东西来自于人类魔法使，我想有人在操控着这里的一切来达到他的目的。”

烟羽：“没事的，艾利亚斯来吧。”

魔法使冷静地说道：“嗯。”

等他变成一条人鱼坐在床边时，艾利亚斯又变成了他的影子。

他想，他是不害怕的。

变成木头的两个人重新动了起来，他们不知道自己缺失了什么步骤，刚被他抓进来的少年就变成一条美人鱼了。

叹为观止。

他瞳孔变成了海的幽蓝，他本就白皙，此刻添上了鱼鳍，裙摆一样的鱼尾，简直把两个男人看呆。

“祖宗说过，这玩意儿一直都是祸水。”

两个男人嘀咕。

烟羽被放进了一个巨型的玻璃水缸内，在全村人的注视中被抬了出来。

然而，他们只是后退，把这个东西视为诅咒物，同时目光又离不开，贪婪地欣赏着他的美丽。

“美好的人，我们为你祝福。”

他们齐声说着这一句话，烟羽看见，把他们骗来这里的一家子，已经跪下来了。

他们虔诚地磕下一个又一个的头。

他们把他送至海岸，又用锁链把捆着的水缸拖上船。

大祭司喊道：“远方的巨龙，我们给你给你送来了美丽的新娘，愿此后您能保我们一方土地五谷丰登，也让早春早点到来。”

说完又念了一串咒语。

烟羽的船随着海浪飘向远处，他看见岸边的人变得越来越小，小到他已经看不见他们是什么表情的了。

海浪飘了一阵，突然就变得浩大起来，船身开始颤抖，巨浪叠天。

“艾利亚斯，你还在吗？”

“我在，烟羽。”艾利亚斯伸出手搂住烟羽的腰，“我一直在你身边。”

烟羽：“我看不到你。”

艾利亚斯：“是隐形魔法。”

烟羽被颠簸得鱼尾随处拍打，他本能地想抱住一个东西，但是他只抱住了一团水。

没关系，艾利亚斯此时就是一团水。

一股巨浪遽然拍打下来，烟羽掉入了深海当中，却在平静的海底下面，看到一群盯着他的人鱼。

不，应该说，他们是死魂。断头，残肢，无眼……

——你来了。

——你来了？

——你不要来。不要来。

——你没被杀掉？真好。

这些深海精灵的哭声萦绕在他耳边，周围一条自由自在的小鱼仔也没看到。

突然，一堆珍珠瀑雨般往下掉，烟羽想游过去接住一颗，却被一声来自深海的喊叫制止了。

一条紫色尾巴的人鱼，尾巴健壮，比烟羽的还要大上一倍，眼睛像极光照射的绿宝石，往一处看的时候，如正在狩猎的神。

他的声音让人头疼，好像为了阻止他拿珍珠而发出的命令。

烟羽被水波震开，但是又被人扶住。烟羽知道，是艾利亚斯。

人鱼似乎对他并没有恶意，游过来在他身边转了几圈，又凑近闻了闻他的味道，倏而摇摇头。

烟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正在疑惑，人鱼呼唤了几声，一群深海小鱼跟随着出现，它们成群结队，把一条断了一半脖子的人鱼死魂召了上来。

那是一条跟他体型差不多的雌性人鱼，她头发如金色的水藻，摇摇晃晃，等水藻散开，她才看见了烟羽，“你是那位客人吧？”

她居然会说话，她拥有着人类的嗓子。

烟羽：“你是谁？”

“是我把你带入了梦境中的。”

烟羽这才知道，她是那个女孩。

他惊讶：“你怎么会在海里！”

女孩眼神迷茫了一会儿，似乎在回想什么。旁边不会说话的人鱼拉上她的手，把她带得离烟羽更近了。

雄性人鱼说了点什么，那位少女就开始说话了：“他表示对你的友好，他叫拉伊，是这里唯一幸存的人鱼。”

唯……唯一吗？

烟羽：“到底发生了什么？”

“巫师是个骗子，他把马克夫的血融进了一头巨龙里，说这是对邪恶血统的惩罚。”女孩继续说，“那本来是头温驯的龙，是我们一族的祥瑞，巫师说，巨龙生气了，要杀更多的美人鱼，才能保这一方土地的平安，后来，这片海域的美人鱼都被杀光了，只剩下拉伊。”

“你呢？”

女孩虽然脖子断了一半，但是仍是能看到她叙说这件事时，眼里的凄悲感。

“milayer，milayer——”

雄性人鱼开始围绕着女孩转圈，好像整个海洋，只有她才是中心。

烟羽：“他在喊你的名字？”

“不，他在安慰我，他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叫珊娜。”

珊娜：“拉伊从来没有厉害过这片海洋，但是他活得谨小慎微。”

烟羽捂住自己的心脏，他被他们的情绪感染。

烟羽：“后来呢？”

“后来，我像你一样，被迫喝下了药水，送来给巨龙当新娘。”

烟羽：“那你为什么梦境里不说。”

“我被干扰了，那个人在干扰整个故事脉络。”

烟羽：“那个人是谁？”

“他是巫师，你的在梦里的身份本来是他的，他教唆杀了人鱼，出谋划策。”

烟羽：“为了什么？”

珊娜摇摇头，但是头却随着海水摇动，她也不知道。

“那你呢？”艾利亚斯突然出现，以他本来的，最原始的样子。

一头荆棘巨兽。

珊娜被吓得往后退。雄性人鱼也进入了战备状态。

“魔法……”

烟羽：“不要害怕，他并非跟那个人是一类，实际上他是来保护我的……对吗？艾利亚斯？”

他必须一遍又一遍地确认，才能放心艾利亚斯不会随便改变心意。

实际上，艾利亚斯把他视为他珍贵的东西。

“嗯，”艾利亚斯说：“他并非药水变成的人鱼，他是我的人鱼。”

……有时候，烟羽不得不承认，艾利亚斯挺会抓住重点的。

珊娜松了一口气，“为你感到庆幸。”

烟羽：“后来呢？”

“我没有去岛上，并不是说我不想成为马可夫的新娘，这是助纣为虐。”她看向了周围人鱼的死魂，“我把自己献祭给了他们，于是割了自己的脖子，喂了这片海，和他们一起暂时镇住了岛上的巨龙，镇住了……一半马可夫。”

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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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魔法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