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亚斯用外袍按压着烟羽的伤口没那么紧了，静止不动的两个人，都受到了两种气味的影响，面包的甜香和血腥的刺鼻。

“你都知道了？”

艾利亚斯语气沉顿，眼睛却寸步不离怀里的人的脸庞，想从烟羽脸上看出他感受到的一切信息。

烟羽没去看他，低下头很沉闷地“嗯”了一声。后面小艾利亚斯有没有撕咬人类男孩呢，他没有看到。

但是林德尔说，艾利亚斯吃过人，这是肯定的，所以导致他现在的脑子很乱。

烟羽抓紧艾利亚斯的外袍，对上他空洞的红色眼珠子：“放我下来吧艾利亚斯。”

艾利亚斯还是晃神，但是身体随着烟羽的强烈动作往下弯。

烟羽站到地面的时候，艾利亚斯戴着手套又沾了点血腥的手仍旧腾在空中。

这姿态像接又像下，完全留恋在烟羽身上，似乎只要他把这双手收起来，烟羽立刻就能逃走了似的。

烟羽定定地看着他，完全顾不上还是渗着血的伤口，把向林德尔问的问题，对着本人再问一遍：“艾利亚斯，你真的吃人了吗？”

艾利亚斯终于把手收了回去，他把目光移向森林深处。一阵风吹动他的外袍，他的声音混合在风中：“林德尔那个老家伙没有说完全部吗？”

烟羽摇摇头：“我没有完全看到。”

艾利亚斯这下的目光又完全转了回来，意识到什么后他有些懊恼：“你用魔法了？”

烟羽：“我用魔法了吗？”难怪他刚从那个场景中醒来的时候，感觉一脸恍惚。

艾利亚斯着急了：“有没有感觉哪不舒服？”

烟羽摇头：“那就是说如果我想看到后面的事情，是不是也能看到？”

艾利亚斯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看到那样一个血腥的场面，难道是今天一定要探个究竟？

见艾利亚斯沉默，烟羽补充道：“艾利亚斯，我一直都在想，你是一位怎样的魔法使，你了解我的一切，我却没法了解你，你从来都不曾告诉过我。”

艾利亚斯本来想等以后再告诉他的，等他完全了解了他这个实验品，他豢养的小狗对他足够亲近的时候再吐露的，但是没想到他想了解他的心这么强烈，于是认错般道：“对不起。”

之后又接了一句，“你要是想看的话，可以看到。”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烟羽其实也很紧张，万一他看到的就是那样的事实，他又该如何面对。林德尔是如何面对的，他是已经接受那已经成为过去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他养大的魔法使了吗。

思考了好一会儿，他才拿定主意：“嗯我要看。”

艾利亚斯轻叹了口气，靠近他，然后蹲下来，伸出手掌让他把自己的手放上来。

烟羽轻轻地把手搭上去，周围开始出现魔法的幽光，他的头发跟随着周围的小精灵飘起。

斗兽场的响声震耳，他又回到了那个场景中来。

但这次，却是坐在观众席上，他看到了暴着红眼珠子的小艾利亚斯冲着那个男孩而去，而那个男孩居然在被砍了手之后，背后还被刺了一刀。

这细微的动作，被很多人看到了，但是他们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身上渗着血，渗到地面上。

烟羽依旧喊着，不要，不可以艾利亚斯。

巨兽原形的艾利亚斯冲过去，烟羽鼓足了勇气，没有闭眼。下一秒，他看到艾利亚斯朝着男孩的身后，那个两个钳制住男孩的人类咬去。

他在愤怒，可是他却分得清事实。那个被伤害的男孩就是对他表现出善意的人类。

即使人类因为害怕已经完全背叛他了。

他的体格变得越来越大，大到整个斗兽场都快容不下他了，而他依旧没有放过伤害男孩的人。

周围的一切组织者，都成为了他的口下之物。

因为愤怒。

满地是血，肮脏，腐朽，但是也确实让小艾利亚斯兴奋，他渴血了一把，怀里仍旧抱着那个男孩的尸体。

面前的场景让他看呆了，不是害怕，而是一种从心底生出的痛，蔓延上来，缠住了心脏，让他不能呼吸。

整个斗兽场被摧毁，没人能阻止得了艾利亚斯

突然心脏的藤蔓松开，他再次从这个场景中醒来，这次他不再恍惚，而是陡然下跪。

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他本来以为自己因为小艾利亚斯被利用，被非人对待还吃不饱的样子已经够让他难受了，没想到见过刚才的场面他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烟羽——”艾利亚斯跪下来，用手把他的脑袋往自己怀里装。

烟羽也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他，没有丝毫反抗。

半晌，艾利亚斯问他：“是不是特别恐怖？”

艾利亚斯以为他的恐慌就是因为看到了他吃人的事实。

烟羽摇摇头，红着眼眶将自己抽离艾利亚斯。

下一秒，僵硬着的艾利亚斯被亲了一口。见大骨头还愣着他又摸上了骨头的脸，随后笑了起来。

艾利亚斯：“？”

烟羽：“艾利亚斯，你真的缺少一个人类的实验品吗？”

艾利亚斯木讷地应了一声后答道：“需要的，不过，我是会吃人的。”

烟羽努力点点头，摸着他的脸一阵“嗯嗯嗯”，“知道了，我愿意当你的实验品。”

感觉这个长大了的艾利亚斯比小时候更加可爱了，如果他变回原形的话会不会更可爱。

先前那个人类男孩感受到的，他也想感受一次。

他突然站到艾利亚斯一米开外，对他道：“艾利亚斯我累了，我能在这里休息吗？”

艾利亚斯沉稳地答道：“不能，不过你刚用了魔法，应该很累，可以宽限一晚。”

烟羽：“那你变成原形陪着我吧。”

艾利亚斯犹豫看向他的伤口：“这时候变回那个样子会很危险。”

可是烟羽才管不着，特意露出受伤的部位搂着他，“我冷。”

“嘭——”艾利亚斯变回了原形，一只长着荆棘触手的骨头怪物。

烟羽撩起手臂的衣服，露出伤口，“好疼。”

艾利亚斯迟疑了一步，还是上前伸出舌头帮他舔舐，之后再是腰处。

烟羽脸酡红，痒痒的，又有点舒服。

很快他就感觉不到疼了。可是艾利亚斯却说：“烟羽，小心——”

他的体型瞬间变大了一倍，想要掉头跑开。

烟羽毫无顾忌地倒在他的胸口里，“不要。”

艾利亚斯鼻子的气息慢慢稳了下来，他躺下来，以更加安全温暖的方式把烟羽圈住。

烟羽想，他变成完全兽类的体温居然比非人非兽类的形态还要暖。

烟羽想起旁边还有面包，于是打算去拿，艾利亚斯从喉咙里咕噜一声。

这一声让烟羽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拿过面包，窝在他怀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烟羽觉得幸福，他问道：“你吃吗？”

艾利亚斯躺着的身体瑟缩了一下，烟羽却转身用手环住他的头，“张嘴。”

艾利亚斯真的张嘴了，比人的形态的时候听话。烟羽快速把面包递了进去，然后盖上了他的骨头脑袋。

艾利亚斯：“……”这个小狗好像也不是很听话。

不过他很快就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烟羽弯了一下眉眼，把最后一口放进肚子里。

就着艾利亚斯暖和的身体躺下来，看着满天繁星，“所以后来你就遇到林德尔了吗？”

艾利亚斯：“我失控了，后面出现在了冰天雪地里，被冰雪埋着，他是发现我的魔法使，他用魔法把我之前的记忆去掉了，教我人类的生活方式，怎么煮东西吃，还给我推荐了他的师父。”

难怪他要说是父亲和儿子的关系呢。

所以他当时失控，是因为他并没有失败，而是本身所具有的魔法起了作用。

用“失败品”概括艾利亚斯真是不公平呢。不过还好，有了现在强大的魔法使。

他想要一个人类试验品，想更加了解人类就是因为他不仅拥有着人类的构造，还得到过短暂的人类善心。

烟羽翻了个身，像他身临的那个场景一样，抱着他，取暖。

艾利亚斯觉得今晚的小狗有些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感觉像下了雨黏糊的泥地，沾在他身上就不愿意下来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类小孩。

因为烟羽这样抱着他，在这宁静的夜晚，他却变得更加清醒了，他把荆棘触手散开，生怕伤到他。

今晚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控制得很好。

烟羽也没睡，他脑袋背着艾利亚斯，看着清冷的月色，轻轻地说道：“你没做错，艾利亚斯。”

﹉

翌日，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一开门就受到了丝绸侍女冷酷的目光。

好像在说“天天带着他的小主人到哪里去了”。她还注意到了烟羽的手臂处，抬头的目光更凶了。

艾利亚斯差点不敢进这个门，想解释一下，刚开口，又闭上了。

烟羽对她眨了眨眼睛，笑道：“银之君我没事，抱歉啊没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银之君以为他脾气好，猛地把他拉进来，然后把门关上了。

艾利亚斯：“……”以后真的不能随便让他的小狗受伤了……

这个艾利亚斯人还怪好的勒，就是不让他穿到那个男孩身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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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魔法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