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肯是被伽明叫醒的。

“我的睡眠很好，如果不是老师叫我，我应该能睡到中午的样子？这样的话也能把早餐省去，哈哈。”

洛肯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笑得毫不羞赧。

在诺伯城内，伽明从来只有起得晚被当作反面教材的份，难得有一次成了那个起早的，还是在自己的第一个学生面前，不顺势摆个谱似乎有些浪费。

他走在洛肯前方，双手背在身后，语重心长地说：“既然跟着我学习魔法，就别再这样偷懒了。睡到午餐时间难道会是什么好事吗？你只会白白失去许多学习的时光。”

“好！”

伽明满意地点点头，本想照着别人给点什么反应，却发现由于他自己态度从没这么好过，压根就没有参照可以找。

“……对了，今天就教给引导魔力输出的方法吧。”

伽明从照搬他人说辞的状态中脱出，“这毕竟是基础中的基础，如果不掌握这个，就更别提使用魔法了。”

“好！”

“在此之前——”

伽明的眼睛亮闪闪，他抬手指向天空，大声地宣布：“出发吧，我们该吃早饭了，洛肯！”

“好！！！”

依照伽明的性格，早餐不仅要吃得好，还绝对不能少了肉类。

二人一拍即合，选择了在附近的餐馆内来两份作为招牌的肉排，这个时间顾客并不多，他们两人随便挑了位置落座，食物很快就被端到面前。

浓稠酱汁散发出勾人的芬芳，厚度可观的肉排外部烤得油光发亮，伽明食指大动，动作却足够优雅克制。

原本狼吞虎咽的洛肯看着他，竟然也忍不住慢下来，充满油渍的嘴放缓咀嚼节奏，喉结上下一动，嘴里的食物就这么咽下。

伽明手里的餐刀和他手里的仿佛不是同一把，好用得如同能工巧匠制作而成。

从某个角度往下，刀刃没入纹理，伽明看起来根本就没有用上什么力道，银刃却轻易切开肉排，将其分割成大小均等的块状。

伽明老师现在应该没有使用魔法。

但是，真奇怪啊，时间就像慢下来了一样。

洛肯一边吃一边想。

伽明老师家里的人也是这样用餐的吗？

他们用餐的时候会聊天吗？

伽明老师为什么一个人出来，身边没有带着亲人或者仆人？

为什么昨天夜里，伽明老师用那么淡然的反应提及死亡？

“伽明老师，”既然这么想了，他也就这么问了，“你一个人旅行，家人会担心吗？”

伽明老师和他不一样，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而对方肯定不是吧。

把肉块送入口中，伽明说：“不会。”

竟然不会吗！洛肯脱口而出：“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办事可靠，大家对我完全放心啊。”

洛肯：“……”真的吗？

伽明从沉默之中察觉到他的异样，黑眸眯起，“怎么了？”

“没、没有怎么，”洛肯慌忙移开视线，“好吃，好好吃。”

确实洛肯并不怀疑伽明在魔法方面的优秀，尽管他对魔法一窍不通；但就日常生活方面而言，他认为伽明并不是那么令人放心。

伽明把刀叉一放，“吃饱了。”

洛肯早就吃饱，盘子和舔过似的干净；再一看伽明的盘子，肉排仅仅吃掉二分之一，无论是作为配菜还是作为装饰的蔬菜他都一点没动。

“好——”浪费！

伽明抬头：“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吗？”

“好——好少！伽明老师，你吃得好少，是不舒服吗？”

“不，我食量就这么多。”

怎么会这样！洛肯大为震撼，顺便把伽明剩下的也吃掉了。

说实话，吃了将近二人份的他也仅仅是不饿了的状态。伽明的食量少到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这并不像一个正常男性的食量——

难道学会魔法之后食量会变得很小吗？

他真想马上学会魔法，进入撒费尔学院一探究竟。

夸特城有很多的麦田，吃过早饭之后，伽明仍旧是和洛肯一起找了一片麦田旁边的空地。

原本他们可以在路上进行教学，不过洛肯检查过箱子里的钱币，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也许他们还是应该再准备多一些钱，然后多买一些面包带着路上吃。

毕竟他的老师实在是太擅长花钱。

伽明决定接过这个“重任”。

“我们兵分两路。你就在这里练习吧，我已经学会你昨天的那些做派了——放心，我就在昨天的那个广场上，如果你完成了我的要求，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着，伽明在洛肯的身旁画了两个魔法阵，并在里面都放入一片叶子，然后启动了其中的一个。

他用手里的树枝点点经过自己启动的那个，说：“这是一个与风元素相关的魔法阵，由我催动，不过和上次一样能够借用你的魔力。”

他示意洛肯把手放上去。那片叶子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在空中轻巧打转。

在那之后，伽明点点另一个，“这个，我没有催动过。”

洛肯把手放上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过，他大概猜到伽明想要他完成的事情了。

伽明扬了一下下巴，说：“我的要求是，你需要记住催动魔法阵时输出魔力的感觉，然后带着这种感觉自行输出。嗯，就是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简单。

不知为何，从伽明轻描淡写的态度之中，洛肯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洛肯问：“那个……伽明老师，一般来说，完成这个过程需要多少时间呢？我是说，学会魔力输出的时间……”

伽明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情。

他只能回忆自己之前学习魔法的经历，笃定道：“很快，摸个一……几次就能做到了吧。”

洛肯不疑有他，“我会努力的，伽明老师！然后我会去找你。”

得到他的承诺，伽明点点头。

他来到昨天与洛肯相遇的那个广场，按部就班地站在洛肯站过的地方。这里确实人多，但人们不会主动靠过来，除非他做点什么显眼的事情，比如——

伽明清清嗓子，“各位！”

“我是一个魔法师，从菲城来到这里，正打算赚点路费前往中央城撒费尔学院。”

伽明拉出一条刚才在摊子上购买的长布，将其甩向喷泉，沾湿一角之后又扯回来，往天空高高地一扬。

那些洒下的水珠变成玫瑰花瓣，在路人惊叹的声音中纷纷扬扬落在地面，重新变成水珠，在地上洇出圆形的湿润痕迹。

他站在张扬的红色中，展开双臂。

遇到有女性靠近并停在面前，伽明捧起水来，在手心轻轻荡着的水逐渐凝结、拉长，被塑造成一朵水玫瑰，之后——骤然冰冻！

女性捂住嘴，那一株冰玫瑰被递到她的面前。

“送给您，”伽明眉眼柔和，轻声细语，“希望您今天能有好心情。玫瑰大约能维持三个小时，之后会化开，请注意。”

“谢、谢谢……”

有了这一段小插曲，附近的路人们纷纷靠近，在伽明面前聚集。

“撒费尔？撒费尔学院的学生……是真的吗？”

伽明：“嗯嗯，是真的哦！”

“那是魔法？”

伽明：“没错~正是魔法！”

“既然是魔法，想必可以帮我把衣服上的污渍去除……”

“嗯？”伽明笑道，“小事一桩。”

那之后伽明帮几个路人解决了一些小事，又随手玩弄了几个变形魔法。他认为自己比洛肯更有这方面的天赋，因为他收到了比昨天更多的钱。

说到洛肯，那家伙还没有完成任务吗？

难道他的教学方法有问题？

不，教学方法应该——肯定没问题！

伽明决定结束表演，浅买一些东西就去找人。

就在他整理好满满一箱子钱币并且拎起箱子的时候，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人站在他的面前。

这场景活像他与洛肯第一次交谈的时候，伽明停住脚步，歪头，碎发蹭过脸颊，显得稚嫩且无害。

“您好，先生？”

……

没力气了……

咚！

洛肯一阵晕眩，面朝下方倒在地上。明明吃过早饭也没有很久，可他似乎饿得虚脱，连手臂也抬不起来，等他挣扎着重新支起上半身，就发现自己不小心把伽明老师绘制的魔法阵涂坏了。

“啊……”

洛肯叹气，站了起来。

他这个状态不对劲，如果再这样下去，完成伽明老师的要求之前他就会晕死在这里。

洛肯拍拍身上尘土，往广场方向走去。

等一下见到伽明老师，他该怎么赔罪比较好？他这么差劲的天赋，真是辛苦伽明老师教导了……

怀着沮丧心情来到广场，却没有见到伽明的身影。洛肯疑惑地围着喷泉转了一圈，老师没找到，倒是在一群流浪汉中碰见那天抢他钱未遂的流浪汉。

这流浪汉见了他就想跑，好在他速度更快，几步上前把人拦住。

“等等，先别跑！昨天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我问你件事。”

洛肯边比划边形容，“你有见到昨天和我说话那个少年吗？就是那个没我高，看着很精致像个人偶的……”

“他刚才和别人走了。”流浪汉说。

洛肯一愣，“去哪里了？”

流浪汉给他指了方向，又咧嘴一笑，笑容中流露出几分猥琐的深意，“你朋友，真是命好啊，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被看上了。以后只要乖乖当个金丝雀就好了。”

洛肯：“……”

洛肯：“……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