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明站在一片漆黑的虚无中。

这其实并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

他安静地等待着，等待一扇散发莹莹光芒的大门的出现——那是神秘的魔法之源允许他窥探到的冰山一角，是魔法师们总是渴望触碰的东西，那是应该属于他的魔法符文，是许多平庸魔法师花费一生去追逐的东西。

他知道，在别人的梦里，这扇大门是坚固的、神秘的、难以逾越的，是需要一个契机或者一次福至心灵才能够推开的。

而他不一样。

很难说他应该为此沾沾自喜还是痛苦不已。

伽明望着那扇白色的巨门，压下所有的心绪，几乎是拿出自己最敬重的态度，行了一个礼，说：“感谢您的馈赠。能够再次见到您，我深感荣幸。”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对话，伽明却理解了那扇巨门发出的询问：

【你已经做好接受馈赠的准备了吗？】

“……抱歉，”伽明说，“我仍旧想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我们上一次见面，您曾经告诉过我，我和其他魔法师不同。而这一次，我想知道这份优待的原因。”

他猜测，每一次见面，他和这扇大门都能够进行一次交流，范围大约是一次问答。

如果他选择开启这扇大门，对方就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感受到大脑中突然出现的回应，伽明猛然睁大眼睛——紧接着，那扇大门消失，他重新陷入完全黑暗的梦境。

这天伽明仍旧是被房间内的一阵铃声唤醒。

他的情绪十分稳定，冷静地坐起，冷静地穿衣，冷静地站在镜子前打量里面的那个少年。

看着这张脸，他回想起梦境中的事情。

【因为你的父亲。】

这是白色巨门给他的回应。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总会有被偏爱着的人，他只不过恰好是其中之一。

而被偏爱的原因多种多样，落在他身上，多半就是血缘了。

他的父亲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天才，亲手编纂的书籍占据他家藏书的半壁江山，画像永存于芙洛斯特学院名人堂，生平被记入魔法师必学课程教材。

那个人被称作真正的天之骄子，早逝的天才。

正是因为太过于令人惋惜，作为后代，他才获得了被特殊照顾和另眼相待的资格。

伽明走出卧室打开宿舍门，门口的人腼腆地朝他打了个招呼，“早上好，伽明同学。”

“嗯。”

乔觉得他看起来不太好，“伽明同学，抱歉，奥格叮嘱我让我务必把你准时带到班级……啊！”

出于习惯，他的视线往下走，看到一双没有穿鞋的脚，“伽明同学你、你在宿舍不穿鞋吗？”

伽明低头一看，“忘了。”

乔：“……”这是能忘记的吗。

说自己忘记穿鞋的人表情平静，五官在作出反应时的动作非常细微，和平时大相径庭。

乔认为伽明正在起床气，于是大气不敢出，鹌鹑般缩在门外，等待伽明收拾好。

不等伽明询问，乔就一口气说了一大段，“抱歉伽明同学，今天真的不能迟到，你也许还不清楚课程安排但是今天第一门课程是符文教授的课，你知道的上次你在她的课上被叫到讲台上写符文所以……”

伽明竟然也没有打断，就这么听他说完了。

他微笑着回答：“我很感谢你来叫我起床。我以前总是被人叫起，习惯了，所以自己很难准时准点起来上课，是我给你和班长添麻烦了。”

伽明的笑容是几近完美的，而那一点点“缺陷”就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一点羞赧。

于是，原本有些疏离、难以接近的模样，又因为一分“真情流露”而显得真实，乔一边觉得伽明这副模样简直像要去参加贵族间的会谈一样成熟，一边又因为他的感谢而喜悦，连忙摆手。

“我们的宿舍离得很近，伽明同学，你要是有困难，我可以每天都来找你。”

他还是觉得伽明今天尤其反常，“所以你没有因为被吵醒而生气吗？”

“在我的认知中，我应该是没有起床气的。不过没睡醒的话会犯迷糊，比如说……忘记穿鞋。”

“好吧，那样可一点也不可怕，反而很可爱……噢不，我是说……”

听着乔语无伦次的解释，伽明笑着看他，但是不论是他看乔的反应还是听乔说话，都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这不是魔法的屏障。

他忽然间找不回前两天与这些同学相处的状态，于是紧急地翻出了万能的社交姿态。

为什么我要和他们一起说话，一起行动，一起学习？我分明是讨厌他们的。

为什么？

伽明维持笑容，努力克制自己黑色眼瞳内的冷漠。他把一切都交给自己的本能，回答乔的时候堪称滴水不漏，可他的心思却完全没有落在那上面。

回到诺伯城去吧。

他的手指轻轻抽动。

回到亚尔弗里德，那才是他的家。为什么要离开家，来到这种地方？他本来不用面对这一切。

“喂，你这家伙今天不太对劲啊。”

他听到奥格的声音，于是自己的眉梢一动，带着几分调侃地问：“或许我应该向你撒娇几句，以此证明我的真实性？”

奥格果然狠狠瞪他一眼，转过身不再搭理他。

终于没有人注意他的方向，伽明静坐了一会儿，努力思考眼前的情况。他听到符文教授走路的声音，然后自己伸出右手打开桌上的教材。

一抹鲜艳的红色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红色的丝带。

母亲。

母亲不在了。

所以这是……罗亚吗？不，不对，是林逢光……

罗亚从来没说过，可他知道罗亚绝不喜欢他这样的状态。

而林逢光……林逢光是一个四年还不能疏通魔力的废物，劝他吃蔬菜，还带他看魔术。

伽明愣愣地盯着那根红色丝带，似乎那根丝带不仅抓住了他的视线，还抓住了他的灵魂。

他终于听清教授的声音：

“唐伽明，发什么呆？上来写符文。”

唐……伽明……

对了，他现在姓唐。

迎着全班的目光，伽明在黑板上写下对应的魔法符文。二段β级的符文教材对他而言不难，他现在已经能默写出小半本书的符文内容。不至于出现上次的窘况。

无形的屏障缓慢消融。

在绘制符文过程中成功地找回之前的状态，伽明后退一步，朝教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教授您看，”他说，“我这次写得对吗？我有在努力学习呢。”

“……嗯，正确。”

符文教授点头。

在回到座位之前，他和教授擦肩而过，听到教授说：“下课后和我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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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是情绪稳定（其实并不稳定）的伽明

前面几章相对健康，都快忘了伽明的精神状态其实堪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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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