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叙述性诡计—下

离教堂不远也不近的地方有一个街区,这里十几年来人口流动稳定,人们过着安然又闲适的生活。一年前,居民们发现那座红顶房子里搬来了新的住户——一高一矮的两名少女。年长的那位尽管脸上总是斜缠着绷带,遮住了近乎一半的脸,却很快融入了当地的居民生活。她乐于助人,谈吐彬彬有礼,还在短短的一年内就顺利从修道院毕业,成为了教堂内的一名修女。人们都很喜欢这位叫做珂赛特的少女。

玛丽安今年十二岁了,她有很多事想不明白,也不敢问。世界好像在某个夜晚,趁她不注意,擅自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一直陪伴她的萨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珂赛特的“女巫”。她总是把自己关在大房子里,或者躲着自己画下怪异的符号,手中捏着烟熏的草药念念有词。

玛丽安还亲眼目睹她和一个陶罐对话!但好像所有人都对此没有意见,没有人问“萨姆哪去了?”,连面包店的老板娘都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们一样,面对玛丽安时甚至像对陌生人一样冷漠。珂赛特面对自己时很少有过微笑,玛丽安因此害怕她;但她又会从外面带回食物,玛丽安因此也离不开她。

作为一座隶属于教堂的孤儿院,它不仅会接受经教堂渠道的物资捐赠,还会定期与教堂合作,在孤儿院内开展布道、汇演一类的公益活动。这次,教堂内便选出修女前去孤儿院,教导孩子们基础的神学概念,珂赛特自然也在其中。

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她的内心不起波澜。这里没给她留下什么美好回忆,她也不再是“萨姆”,如今她回到这里,只为寻找一个人。

珂赛特隐没于台下大大小小的观众之中,冷漠地注视着演讲者。

过去了近乎两年,尼尔的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身为院长,他自然要在这样的场合发表一些讲话,再鼓动孩子们对着镜头摆出笑容来。

等他演讲完毕,拍照完毕后,珂赛特和其他修女一起上前致意。但当其他修女都前去教课时,她依然留在原地。尼尔站于一个铜盆前,拎起宽大的袖子,指尖蘸水又甩干。他见珂赛特面对自己,便问:“修女小姐,你是有什么问题吗?”

珂赛特说:“尼尔院长,你可在圣水中发现了什么?”

尼尔和蔼地笑道:“我见到神在对我微笑,告诉我要继续做造福公益事业的事。”

珂赛特不语。她在胸口比了个十字架,紧握双手,低头祷告。尼尔疑惑道:“您这是?”

珂赛特浑身颤抖,语气后怕:“我瞧见水面上有一个踩着血泪的孩子,他哭着哀求魔鬼不要再折磨他。”她的声音极弱,像是怕惊动某个无形的存在。但尼尔清楚地理解了每一个字,他浑身僵住。

“您的脚边……也有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不,这一定是我的幻觉……我主保佑……”珂赛特自顾自地说着,双手不断划动做十字祈祷,那双手同样搅扰着尼尔的内心。尼尔冷颤不止,仍佯装正常地关切珂赛特,“修女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前去休息?”

“啊——!不要碰我!”

珂赛特猛然打掉尼尔探寻的手,惹得旁人议论纷纷。珂赛特旁若无人地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腕,半蹲着身子佝偻着,浑身不住颤抖。她泣不成声:“鲜红的魔鬼说它不会放过您,我主在上,魔鬼还不退去!”她将整盆圣水泼向尼尔,众人的惊呼声连成一片。

尼尔站在人群中央,从头到脚都湿透了。他呆立在原地,久久不发一语。珂赛特的身形晃动,忽然她目光清明,不敢置信道:“尼尔院长,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尼尔喃喃自语,无力地拨开珂赛特的手。

“各位,我想尼尔院长需要休息。安小姐,你能过来帮我一下吗?”

安得到命令,踩着圆头的皮鞋上来帮忙。二人一起将尼尔院长带到了院长室,将众人的议论声抛在了身后。

尼尔颓然地瘫坐在高大的椅子内,仿佛一下子缩小了一寸。珂赛特道歉说:“抱歉,尼尔院长,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定都是我的幻觉……”

尼尔的目光仍失焦,全身上下只剩一张嘴尚能发挥功用:“……你看到的魔鬼长什么样?”

珂赛特按压胸口以缓解不安,她定了定神,笃定地说:“我看到一只通体鲜红的魔鬼,长角,还有一只带尖的尾巴。至于体长……大概到你我的胸口。”

尼尔咽下口水,然后再次咽下口水,他的喉咙还是止不住地发涩。搁置在扶手上的手正微微颤抖,偶尔抽搐。

“你们两个,”尼尔点名说,“先出去,今天的事当作没有发生。”

“是,尼尔院长。”珂赛特和安齐声答道,随后都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尼尔一个人。

他的脸呈酱猪肝色,出气的幅度要大于进气的,胸膛剧烈起伏。他像是触电了一般,不止他的双手,他的四肢都在抽搐颤抖。碍于四周的墙壁并非密不透风,他在嗓子里酝酿出低吼,可却只冲撞了自己的心,让一颗心更加风雨飘摇。他滑跪到地面,开始痛击大理石地板,掌侧立刻红肿,却又因疼痛反射而一个激灵直起身子,因此磕碰了头。

他像头野兽又哭又叫,或哀嚎或低语。空荡荡的房间里,他发着自己的疯。

出来后,安关切地问道:“珂赛特,你没事吧?还有尼尔院长也是,怎么突然……”

“没事,只是过度熬夜出现了幻觉。至于尼尔院长,我相信他很快也会恢复的。”

“你因为什么事情熬夜呀?注意身体哦。”

“我有个小妹妹要照顾呢,”珂赛特说,冲安狡黠地一笑,“不努力点怎么行?”

安也笑道:“那也要注意身体呀。”

珂赛特没想到尼尔的心防这么容易溃败,这倒是省了她好一番功夫。

计划成功后,珂赛特回到家里,迎接她的是空旷的大厅。玛丽安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了,但没关系。如今的一切都只是通往幸福结局的小小牺牲,等一切结束后,她会和玛丽安解释一切。

珂赛特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抱出陶罐,向其中加入点燃的白鼠尾草。烧烟袅袅,萦绕于整个房间。在珂赛特没注意的时候,玛丽安踮着脚尖走出房间,把珂赛特的房门拉开了一条缝。

珂赛特抱着陶罐,闭目祈祷了几分钟,然后说:“魔鬼,我们的交易还在进行吗?”

陶罐里回荡不真切的气息:“当然,珂赛特小姐。哦……容我在此发出小小的惊呼,您的潜力价值真是飞升。”

珂赛特冷笑,“所以你才愿意再次和我做交易,尽管那是明令禁止的。”

“没错。说到‘明令禁止’,不如说是‘前所未闻’。我也很好奇这次契约会发生什么。当然,主要是对你。我从未加入自己的筹码,而你,早已在牌局的一开始就将自身灵魂抵押于我。”

“怎么了,今天倒想起来追忆往昔了?”

“并非如此,珂赛特小姐,只是为您的路数感到惊奇。”

“话说回来,你确定他能死在那个时候?”

“确定,只要你的筹码足够多。”

“筹码……筹码……”珂赛特不满地嘟囔,“十句话里有六句提到筹码,你这个该死的魔鬼早晚在你引以为傲的赌桌上输个精光。”

“这也是我押注了的赌局中的一个。”罐子轻声笑道。

玛丽安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扭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珂赛特闻声起身,发现房门开了一条缝,心下一惊。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叹了一口气,将房门反锁两道。

她坐回来,罐子抱在腿上:“那么按照我们说好的,你为我带走一个,我自己解决掉一个。然后一切才算了结。”

”正是。“

珂赛特没再追问,她早已见识过魔鬼的诡谲之处。如今的这个房子,还有玛丽安的清明,都是魔鬼的手笔。魔鬼就像个可恨的精灵,明明挥挥魔棒就能解决掉一切,却非要从她这得到心啊肝啊才尽兴。

和罐子对话完后,珂赛特起身更换绷带。玛丽安近来喜欢的位置越来越显然,她的肉还来不及生长。

第二天,教堂的早礼拜完毕后,珂赛特见到尼尔拖着臃肿的身躯在台下游移不定。他踮着个脚探头探脑,似乎在追踪谁人的踪迹。终于他的目光在马克主教身上聚焦。他立马迈出急促的两步,随即立定在原地,上半身向前,双腿却僵直。他转身,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腿,回头迈出两步。随即又立定,低头沉思。

珂赛特假装没看见尼尔,而是上台走到马克的面前。

“马克主教,早安。”珂赛特行了个礼。

“早安,珂赛特。”马克微微笑道。

二人就虚头巴脑的东西寒暄了一番后,珂赛特状似不经意般说:“哎呀,那不是尼尔院长吗?尼尔院长——”她高声呼唤。

尼尔像得到了救星似的,面带喜色,迈开步子跑到两人面前。等到了眼前,他又面露难色。马克很是不满意地白了尼尔一眼,嘴上却还是招呼道:

“这不是尼尔院长吗,今天也来做礼拜吗?”

“是啊,好久没来了,想着过来看看。”尼尔抹去秃头上的汗。

“那我就不多叨扰二位圣贤的会面了,请允许我先行告退。”珂赛特又行了个礼,将场面留给二人。命运的齿轮才开始转动呢。

狭小的房间内,马克居高临下地训斥道:“当初我说什么来着?后果你自己承担!都怪你当初没做干净!”

尼尔头上的汗被拭去又浮起,他略带不满地说:“也不能全怪我吧,当初不还是你主导的吗?”

“你再说一遍?”马克怒目相视。

“我说的难道有错吗?”尼尔擦汗的动作停下,他一甩袖子,找回了自我:“当初我都是听你的办事,结果真出事了都我一个人扛是吧?”

马克见尼尔竟敢反驳自己,气得浑身发抖。他的脸上阴晴不定。

尼尔见马克没有追击,便上了头,一句接着一句:“找孩子是你让我找的,找材料也是你让我找的,仪式也是你让我做的,如今出事了你反过来赖我?啊?”

“闭嘴!你这个蠢货!”马克大喊道,“隔墙有耳,蠢货!”他用尽全力隐忍道。

尼尔面色潮红,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鼻子。

“先不说别的,你怎么肯定那个修女说的是真的?万一她是当初的受害者回来报仇了呢?”马克冷静道。

“不可能,我早排查过了。这个修女是威廉爵士的孙女,能和我这个孤儿院有什么联系?人家的履历干净得很哩!所以说才可疑啊,她描述的魔鬼的样子和当初那只一模一样!肯定是魔鬼找上门来了……”

“蠢货!”马克怒骂道,“世界上哪有鬼神?”

“哈哈哈哈哈!”尼尔放声大笑,“你我可是‘另一个世界’的亲历者,你如今反过来否认?”

马克本想说“那你说怎么办”,但那会让他丢面子,于是他佯装镇定,咳嗽几声,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没有你什么事了,这是我的专长。过几天我会发布公告,宣称魔鬼潜藏在众人之中,然后为人们施加祈福。我会借此再除掉一批异党。”

“那个修女怎么办?”

“那个修女?你不是说她履历干净么,先当是她真的看到了什么好了。她作为见证者,会被好好保存。”

“行,不愧是你。我需要做什么?”

“祈福先从你的孤儿院开始,”马克压下“最该被净化的就是你”这句,说,“你到时候再做个演讲,平复孩子们的情绪。”

“就这么办。”尼尔得意洋洋地走出了那个狭小的房间,身后马克一对肉拳在袖中握紧。

是夜,珂赛特望了一眼月亮,将房门紧锁,又抱出罐子。

“一切有按我们的计划进行吗?”

“是的,珂赛特小姐。”罐子彬彬有礼地说。

门外,玛丽安将耳朵附在门上,只听到轻微的噪音。她叹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打开衣柜,层叠的衣服后堆满了书。是的,现在的玛丽安是头脑清明的玛丽安,她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一夜之间,萨姆化身为珂赛特,头上缠绕绷带,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和罐子对话……再愚钝的孩子也会察觉到异常。

玛丽安抱着从珂赛特的房间里偷来的一本书,按照教程把材料悉数填入小碗里,再点燃。烧烟在房间中游移。烟里传来不真切的呼唤:

“玛丽安,你为何召唤我?”

“你……你是真的?!珂赛特每天都是和你在对话吗?”

“珂赛特……哦,呵呵,那是我的客户之一。放心,玛丽安,这是大人之间的生意,小孩子不要插手为好。”

“可是,她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觉得很可怕……”

“放心,小玛丽,”烟的声音意外地婉转,“她是在为了你的幸福而努力着呢。”

“我的幸福?”

“没错。小玛丽,你有特殊的能力,如果你想要幸福,就必须去除这种能力,可是珂赛特还做不到。所以,她在用特殊的方式赢取你的幸福呢。”

“我的……能力?”

“没错,小玛丽。你有月圆之日的记忆么?”

“……好像,我记不清……”

“呵呵,那就对了,记不清就对了……”烟渐渐散去,无论玛丽安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了。

这天,尼尔院长站在演讲台上,神采飞扬。台下,孩子们睁大了好奇的双眼,渴望从这场演讲中得到新的启发。

“孩子们,请记得,只要心中有我们的主,我们就会……”他肥硕的身躯轰然倒地。周围人先是议论纷纷,随后乱作一团。珂赛特是第一个上台的。她的手去探尼尔的鼻息,结果是寂静。

“尼尔院长死了。”她对赶来的安说。安目瞪口呆,双手掩口。

孩子们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珂赛特站在讲台前,指挥道:“孩子们,现在立刻回到各自的宿舍,请老师们带领!立刻,马上!”

那边,马克主教听闻消息,嘴角勾起。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就当是这个猪头真的得罪了魔鬼,而招致报应了吧。就算没有,如今事情败露,他也不会放任尼尔好好地活。马克倒真的不担心所谓“魔鬼的报应”。天啊,他可是主教啊,如果神连他都不垂青,神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马克嘬了一口茶,清香在口中弥留。

当晚,珂赛特对罐子说:“谢谢你。”

罐子爽朗地笑道:“不必谢我!我倒是要感谢珂赛特小姐的成长速度!”

“我们之间还剩一次交易。”

“梅某人可记得呢。”罐子低沉地笑道。

隔壁房间,玛丽安对小碗说:“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特殊能力到底是什么?”

小碗说:“这关乎我和珂赛特小姐的契约,容我保密。小玛丽只需要知道,珂赛特小姐不会伤害你,并且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在乎你的人,如此便好。”

“恶魔病”再次出现,人心惶惶。好在,“圣女珂赛特拥有治愈这种疾病的能力”,这是每家报刊的头条。人们无不关注珂赛特的动向。珂赛特又治愈了一批患者;珂赛特发表了鼓励人心的演讲;珂赛特在病区累得昏厥;珂赛特的昏厥其实只是低血糖……一时间,所有的报刊都是关乎“恶魔病”和珂赛特的。

“恶魔病”再次出现,这出乎马克的意料。珂赛特能够治愈这种病,这更加不为他所料。如今所有人都在关注珂赛特的动向,奈何他再想动手,也无能为力。主教被迫接受了这位比肩自己的“圣女”。

“马克主教,今天前来的患者也都痊愈回家了。”

马克的心思一动,“珂赛特,你想不想和我去朝圣?”

“我的荣幸,马克主教。”珂赛特低头欠身道。

圣女如果单纯地作为圣女,是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的。天知道当年那些孩子的“恶魔病”是真的可以被治愈的!当初他们可没试出来,也不知这个珂赛特是什么来头。不过,如果借着圣女的名号,让她和自己一同朝圣,倒也算是给予她认可的同时将她纳入麾下。

如此想着的马克,忍不住笑出声。

“时间就定在一周后的礼拜天吧,到时候我会请电视台追踪报道咱们的旅途。”

“……是,马克主教。”

今夜是月圆之夜。

漆黑的卧室里,珂赛特任由玛丽安在自己身上啃噬。“萨姆……萨姆……”玛丽安呢喃道。慢慢地玛丽安饱了,累了,睡去了。珂赛特料理好了一切,她将玛丽安抱回她自己的小卧室,然后身形摇晃地去洗浴。水流将血迹冲刷殆尽,也还她一个清明。

玛丽安在睡梦中惊醒。她向窗外望去,圆月在天边垂落,就要被旭日的光照耀至不见了。她赶紧去找小碗。

“今天是月圆之夜,我发生了什么?”

“小玛丽……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可是我想知道。”

小碗没音了。

珂赛特在临行前为玛丽安做了许多菜。她还买了一个硕大的,梳着金发的洋娃娃。玛丽安心中隐隐地不安,她问珂赛特:“珂赛特,你为什么做这么多菜,又买了这么大一个娃娃?”

珂赛特虚弱地一笑,“因为我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如果我没回来,你就当这个娃娃是我。”

玛丽安急道:“可是我不想你不回来。”

“如果我没回来,”珂赛特自顾自地交代,“会有一个戴着高礼帽的珠宝商来接你,那是我的朋友。他会和你唱伦敦大桥的童谣,你要和他走。”

“可是我不想你不回来!”

“你要和他走,”珂赛特将玛丽安拥入怀,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你要和他走……”

珂赛特走了。

珂赛特真的再也没有回来。

珂赛特出现在四处:报纸上、电视上、别人的嘴里、传言中,就是不会再出现在这栋房子里了。

珂赛特最后一次露面,是在电视上。她被拘束在十字架上,脚边堆满了柴火。底下的人群激愤。

“女巫!”“让她死!”“就是她害死了主教,召唤了魔鬼!我们都看见了!电视上都看见了!媒体都看见了!”“女巫!”“女巫!”声势排山倒海。

珂赛特被大火吞没,她没有呼喊。

玛丽安等来了戴高礼帽的人,他会给自己唱伦敦大桥的童谣,他会给自己很多钱,他把自己安置在另一栋空旷的房子里。他说他是梅尔茨,是罐子,也是小碗。

他告诉了自己一切,在珂赛特化身罪人,将罪人的灵魂抵押给魔鬼,许下让自己痊愈的愿望后。

玛丽安全都明白了,玛丽安如今头脑清明,身体健康,她理应全都明白。

于是她向梅尔茨抵押上自己的灵魂——饱经磨难却完好的灵魂,换珂赛特复活。她们离开了梅尔茨的大房子,生活在田园间。没了那些纱布,没人认得出来珂赛特。

不,应该说,萨姆。

“这下我们两个可以一起下地狱了。”两人着一身白裙,在田野间笑着拉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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