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塞又被天使拉来帮忙。

“你知道胡塞吗？没错，天使里连续34个月的劳模。你帮我探探她的虚实。”胡塞兢兢业业，由她经手的人生没有不平稳落地的。天使很不服，总是靠“稳定”“自然发展”的叙事，说白了不还是没有手段吗？自己明明精通各种意外叙事法，为什么绩效评分总没人家的高！

阿塞本想拒绝，一想天使若是气急，定会短信轰炸自己，于是同意。

他们和胡塞约定好一同合作，让一本叫“罗旭”的书平稳发展下去。

天使刚同胡塞见面，就谄笑道：“胡塞女士，幸会，幸会。早就有耳闻您的叙事技巧高超，常人难以比肩，今天能有机会同您共事，真是我的荣幸。”

胡塞握上天使的手，“不用弄这些虚的，我们都是为了这些人生剧本而存在，料理好每一本书是我的职责所在。”

天使笑道：“是，是。那今天合作的这本书，叫‘罗旭’是吧？”

“没错，我特地为你们挑选的一本，上手难度比较低。”

什么叫“上手难度比较低”？天使面部抽搐，称是。

罗旭生在平常人家，父母都是工薪阶层的白领。从小，罗旭的性子内向，总是抱着本书在角落翻看。这样的小罗旭自然让父母安心。

这天，罗旭的家里来了很多亲戚。听闻今天是姥姥55岁的生日。小罗旭照旧抱着本《十万个为什么》在卧室的角落独自读起来。门外，大人们熙熙攘攘，谈着小罗旭听不懂的话题。空旷的卧室里只有他一人，这是他的小天地。

这时，罗旭的叔叔推开了门，侧身进入。他蹲在罗旭身前，笑着说：“小罗旭，今年多大了啊？”

罗旭抽抽鼻子，瓮声瓮气地说：“5岁。”

“5岁了啊，小罗旭。你知道吗，姥姥今天55岁了呢。”

“知道。”小罗旭点点头。

“你知道大人和小孩子的区别在哪吗？”叔叔的笑容不减。

“不知道。”小罗旭摇头。

“卡——”天使抬臂，喝道，“拿根笔来，阿塞！”

阿塞递上一支笔，胡塞却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你……咳咳，您没注意到吗？这个叔叔明显图谋不轨啊！”

“是的，但是小罗旭年龄尚小，这件事不会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任何回忆，更造不成什么影响。”

“那您介意我修改吗？”天使皮笑肉不笑。

“当然不介意，今天我们共事，我尊重您的意见。”胡塞微笑道。

天使挽起袖子，大笔一挥，于是——

“你知道大人和小孩子的区别在哪吗？”叔叔笑容不减。

“知道，你个鳖孙。大人没本事才总想着从小孩子身上掠夺什么。”说完，小罗旭一扔书，跑出房间，徒留叔叔呆愣在原地。

天使拍拍胸口，这下才舒爽。

小罗旭跑出房间后，抱住自己母亲的腿，放声大哭。母亲急忙安抚道：“怎么了？小旭发生什么事了？”

小罗旭只是哭，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仿佛有人控制了自己似的，自己怎么说出了那么恶毒的话呢！这下叔叔将永远记得他了，整个家族都会以他为耻！小罗旭越想越伤心，哭声渐大。母亲只能不断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天使看着这样的发展，愣住了。阿塞小声说：“这下他有心理创伤了。”

天使一叉腰，“那你是怪我喽？”

“没有，没有。”阿塞转过头。

小罗旭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他进入小学，依然是孩子里安静的那个。他傻乎乎地不知道合群，便落了单，落得被欺负的下场。当那群孩子将小罗旭堵在厕所的角落时，小罗旭选择——

“阿塞，请你拿根笔来。”胡塞招呼道。

阿塞递过一支笔。天使凝眉读着书本上变幻的字。他见胡塞要写，便问道：“你打算修改这一段？”

“是的，这一段如果不修改，会对后续发展造成很大的影响。”

“你打算怎么改？”

“我打算让小罗旭告老师和家长。”

“可是这解决不了当下的难题。”

“他总要受一些苦头，这是人生而为人难以避免的。”

“咳，可是……”

“请您尊重我的选择，加缪厄尔阁下，”胡塞微笑道，“您已经做出了一次修改，按照平衡的法则，这一次理应是我作出修改。”

天使半句话噎在嗓子里，面红耳赤的。

胡塞提笔书写道——

小罗旭在厕所的角落瑟瑟发抖，他想反击，奈何对方一个人就有两个他那么壮实。他们对小罗旭推推搡搡，巴掌和拳头落在小罗旭羸弱的身子上。小罗旭只是默默受着，流泪。晚上，他带着满身伤痕回到家，父亲勃然大怒，母亲担忧地拨打了老师的电话。第二天，父母穿得极为正式，同小罗旭一起出现在校长室。出席的还有对方的家长和不愿抬头的孩子们。

此后，小罗旭的小学生活过得还算安稳。那些孩子再也没找过他的麻烦。小罗旭终于得到了些许宁静。他在这个校园里读书、学习，渐渐长大，扔掉了“小罗旭”的“小”。他现在13岁，是上初中的年纪了。

罗旭再回首自己的小学时光，只觉得像是隔了层毛玻璃似的不真切。

初中的他已经明白了很多事理，他同父母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罗旭喜欢上了一个女生，他瞒着父母。她是他的同桌，个子不高，皮肤有些黑，总是扎着马尾辫。和自己不一样，她总是充满活力，一下课就到操场上打篮球。于是罗旭一下课就到操场边上看她打篮球。一来二去，二人熟络起来。那一日，她说：

“你也想打篮球吗？我教你啊。”

她背光而立，身形的边缘浮了一圈光晕，脸红红的，汗滴从她的发尖滴落进敞开的领子里。

罗旭看得晃了神，他呆呆地应和道：“我也想打篮球。”

“来嘛！”她一甩辫子，将罗旭拉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罗旭不断地咽下口水，和她一起迎着光奔跑。

“看好了，你要这样站。”她说着，一双手盖上罗旭的。

罗旭站好，迈开步子，同她讲的那样，向前跳跃——

球没进，罗旭摔倒在地，胳膊肘拄地，蹭破了好大一个口子。

她关切地跑到跟前，“你没事吧！”

“我……我好像站不起来了。”罗旭的气息虚弱。

“我马上去叫老师！”她飞奔离开。

很快，罗旭的父母来到了学校。父亲厉声质问道：“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罗旭选择——

天使提笔就要改，又被胡塞拦住了。

“怎么，明明是她的原因，还不能说了吗？”

“加缪厄尔阁下，请您允许我再做修改。依照平衡的法则，下一次定是您来修改。”

“……行。”天使咬牙切齿。阿塞在一旁吹着口哨，望着天。

罗旭说：“爸，不是别人的错，是我自己非得想玩篮球。”

“你个孩子，不知道自己什么体质吗？非得和别人玩篮球，你能玩得过别人吗？嗐！别人一胳膊肘就能给你推出去老远！”父亲焦头烂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行了，孩子爸，他自己都说了是自己的原因，你也别怪这怪那的了。”母亲说。

罗旭在医院躺了一个月。等他出院后，和同桌的关系不似从前。那日的阳光只停留在那日了。

初三，罗旭再也没心思考虑考学之外的东西，他也乐得如此。学习一直是他所擅长的，每次大考，他都榜上有名。罗旭的结果也应了众人的期待——他成功考上了重点高中。喜讯传来的那一晚，母亲做了八个菜。

在重点高中的生活并非充斥着学习，相反，这里的文娱活动比普高还要多。罗旭加入了诗歌社，在高中三年间参加了英语演讲比赛，一次前往英国的夏令营，又在文化节上摆过摊。罗旭在这期间交了两三个朋友，他们有的和罗旭性格相仿，有的性格相反。罗旭更喜欢性格相反的那个。这天，性格相反的朋友约罗旭到天台，说有重要的事要和他商量。罗旭再也没心思听课。

下课后，罗旭来到天台，见那个朋友背光而立，在身前拿着什么，身形竟有些像初中的她。罗旭有些呆滞。朋友听见动静，见罗旭来了，冲他一笑。罗旭于是才看清他手里拿的——那是一封信。

朋友将信递给罗旭，说：“罗旭，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罗旭呆住了。

罗旭选择——

天使没管胡塞，直接写道：

罗旭的脸颊微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