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难怪货分明要送往边塞,望月城离边塞不到一天的距离,梁家车队却要在望月城休整数日。”解既明分析道。

“是,家父枉死之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姑姑答应派人今晚来接我北上,不知道为什么等在那里的是我大哥的人。”梁语棠低下头,“调动货物需要出示令牌,我担心被人抢走,提前藏了起来,万不得已不能拿出。在茶楼没能答应二位的请求,语棠心里实在有愧……”

“这简单,你告诉我们令牌在哪,我们去取,等拿了药材,亲自把你送到梁姑姑的人手上。”何相逢点点头,非常满意这个建议。

梁语棠咬住唇瓣,眼中含泪,突然站起向解既明他们俩行了个大礼。

“二位少侠,若是令牌被两位兄长夺去,梁家基业恐怕会被就此挖空。此事对我梁家非同小可,莫怪我不能拿出令牌。”

如果令牌丢失,她将一败涂地,如果何相逢和解既明拿完药材拍拍屁股走人,梁语棠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论哪种,都是梁语棠承受不了的后果。

“如此,我们也就容不下你了。”何相逢更在乎解既明能不能得救,听她屡次得救却不想帮忙,站起来准备赶人。

“我有一计,可两全其美,只是……”梁语棠不怕何相逢,“此计需要解少侠鼎力相助。”

“免谈,请回吧。”

何相逢哪儿会让梁语棠打解既明的主意,当下冷了脸就去开门,解既明拉住他的胳膊:“别急,听听她怎么说。”

有了解既明求情,何相逢勉勉强强耐下性子坐了回去。

梁语棠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说动两位帮忙,他们不站在任何一方的角度,对梁家的家事做评判,也没有试图对梁语棠本人趁火打劫,一心想求药材。即便何相逢气势汹汹要对她如何,实际上从未动手。

如果他们想,当然可以像逼问蒙面人那样恐吓,或是用些卑鄙手段,利用她身为女子的弱点,让她交出令牌,但他们都没有。

有原则,有所求,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传闻邵家少爷极好面子,能否请二位少侠,送佛送到西,明晚用我的身份,拒了结亲的事宜。我定拿出令牌,将药材双手呈上。”

“长话短说。”

梁家兄弟将见面安排在了明晚,邵济世出了名地喜欢美人,梁语棠典雅清丽,非常符合他的审美,此番相见与羊入虎口没有区别。

但邵济世有一个癖好,尤爱流连于风月之地,只点名要第一天见客的姑娘陪他。

梁语棠希望解既明能扮成女子,以梁语棠的身份赴约,何相逢再中途出现,声称他与梁语棠两情相悦,已私定终身。

邵济世一定会因为别人染指过而放弃梁语棠,如果是邵济世提出毁约,两家兄弟便得另寻他法,势必会放松警惕。

那时梁语棠再拿出令牌,在解既明和何相逢的陪同下调取药材,不管是北上还是重新把令牌藏起来,起码解决了一个燃眉之急。

兵行险招,梁语棠甘愿用自己的清誉做赌注,一劳永逸地断绝嫁给邵济世这个可能性。

“见了两位少侠,我才出此下策。解少侠虽然高了些,但这里靠近边塞,高挑的女子居多,女子装扮绝不会引人怀疑。”

何相逢严肃的神情松动了一下,很快眉头又深深皱起,“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赴约?我同样可以假装情郎劫走你。”

“听说邵济世上山练过几年拳脚,我不会武功,而且……”梁语棠的视线在何相逢和解既明之间打转,“届时或有亲密之时,想来解少侠不会愿意行此办法,即便是虚情假意。”

解既明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这个推断。

不愧是梁家的代理主事,说话待人看似柔弱,实则一步步掌握了主导,她顺水推舟地卖了何相逢一个人情,替他试探解既明的想法。

如果邵济世要霸王硬上弓,梁语棠再怎么装成一个讨厌的人都没用,力量的差距注定了败局。

解既明和何相逢也是男子,同样对处于弱势地位的梁语棠是威胁,她不敢、也不能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们。

能在看似倾斜的形式下冷静谈判,梁语棠确实有几分实力。

“如果我不得不嫁给邵济世,就更没有机会拿令牌帮助二位了。推拒了亲事,我立马命人送来药材,如何?”

“你……”近了子时,解既明体内的寒霜蕊开始夺走他的体温,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感受何为如坠冰窖。

解既明咬牙止住了颤抖,单手扶桌稳住身形,一切处理得几乎无声无息没有破绽。

然而何相逢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动作,赶忙抢答:“不行,你先用令牌拿药,我们才帮忙。梁小姐,这事对我们而言也同样重要!”

“……”梁语棠没有答应,泪光在眼角闪烁,不掉一滴。

没有人愿意先让步,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何相逢正要发作,解既明轻轻握住他的指尖,摇了摇头:“不碍事,让我说吧。”

“梁小姐,我的小妹和你很像,也是这般勇敢果决,”解既明想起张澄秋,眼里流露出温柔和心疼,“我与何少侠需要单独商议此事,今日请梁小姐在隔壁厢房歇下吧。明早,我们一定会给一个答复。”

梁语棠感激地向他们行了个礼,默默起身去了另一间厢房。

确认梁语棠安然到了厢房,没有乱跑的意思。何相逢跃到桌边,一把接住倾倒的解既明,连忙拢进怀里:“既明?听得见吗?”

方才对梁小姐说的那番话恐怕是今晚最完整的句子了,解既明四肢冰凉,额头却燃起惊人的高温,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生生撕碎他的心脏。他点了点头,本能地向温热的何相逢身上靠了靠。

“不要怕,我去打盆水,很快就回来。”何相逢将解既明抱到床上,轻车熟路地撩开对方额前的发丝散热,转去灭掉了整个房间里的所有蜡烛才离开。

又来了,这种把他当成瓷娃娃的语气。

解既明这会连笑的力气也没了,仿佛千斤巨石砸碎他的骨头,又把他沉入极寒之地的冰窟凝结,如此反反复复,倍感折磨。

内力如同一盘散沙,在血肉的缝隙间游窜,他越是想用内力调息,就越是疼得厉害。

他回忆快乐的日子,思考如何报仇,计划怎样振兴魔教,企图分散注意力,自毁的念头还是顺着毒素织成的“藤蔓”钻进了他的理智。章池恶毒的评价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耳边,有了魔教圣器断魂铃的加持,惑魂决带来的影响远超预期。

解既明狠狠咬了口自己的嘴唇,强行抑制涌现的负面情绪,饶是真正的伤口也比不过毒素带来的痛苦。他不知道这种疼什么时候会停下,会不会就这么疼死。

恐慌、愤怒、懊悔,数种情绪在心中萦绕,任他怎么调剂都没办法完全驱散。

好冷,好冷。

解既明颤颤巍巍翻下床,去寻找热源,想把火攥紧手心,吞到嘴里,可何相逢走之前把所有蜡烛都灭了,没有留下任何可能让他伤到自己的火种。

他一把握住烧焦的烛芯,似乎得到了一点安慰,下一刻他便狠狠将灯盏挥下桌面,恨其太没用处。

难怪有人中毒后跳入火场,这简直是生不如死。

“咚咚”有人敲响了解既明的房门。

“解少侠,你还好吗?我听见有东西摔碎的声音。”是梁语棠。

“无事。”解既明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

“家父给了语棠一袋万用的药,解不了剧毒,但可缓解一二,如果不嫌弃,还请拿去。”

她怎么会知道中毒的事?求药时为了避免麻烦,何相逢和解既明没有告诉梁家药材的用途,莫非她是章池派来暗杀的奸细?

不可能,梁语棠的确没有一点内力。也可能是今晚毒发时,她看出了什么端倪。

“……”解既明漫无边际地想着,意识逐渐模糊起来,他望着屋外摇曳的光,恍惚间想到,这个房间没有灯,别的房间总还点着一、两盏吧?比如梁语棠那里……

“解少侠?”梁语棠没有听到回应,又叫了几声。

不行。解既明拽住床沿止住脚步,厌恶刚才这么想的自己。

许久没有声响,门外的梁语棠似乎已经回去了。

他下意识地把梁语棠划到了可以掠夺的范围,实在是卑鄙。

这不仅仅是让渡灯火,万一冷得厉害,想喝热血,想烧厢房,解既明没办法保证那时会不会变成怪物。

或者说,自己本来就是怪物?

天煞孤星,灾厄之星转世,不伦不类的魔教少主,遇上了他谁都得倒霉,就该像梁语棠这样早早离开。

母亲以死换他生、父亲不再笑、石小鱼频频遇险、张澄秋丢了性命、梁语棠岌岌可危、何相逢……想到何相逢,百骨碎裂的痛楚似是减轻了些许,解既明垂着眼,深深叹了口气。

也许寒霜蕊是上天赐予解既明的机会,让他和身边人都解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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