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解既明少有与女子同行的经验,横竖只想起来个张澄秋。

张澄秋行事张扬,又有武功,寻常男子是不会大着胆子冒犯她的,梁语棠这样的大家闺秀就不一样了。荷塘镇茶楼里说书先生那样编故事,摆明了表示梁家千金也逃不过让人消遣。

“嗯,今天比平时多些。”梁语棠似是习惯了这个场景,没面无惧色,“戴面纱吧,看不见脸,那些人就要消停许多了。”

难怪解既明在小巷子里找到呼救的梁语棠时,她正掩着面,竟还有这层缘由。

有了这个插曲,解既明和梁语棠抵达邵济世所在的酒楼时,已经过了约定的时辰。

今晚的月亮分外圆,原以为邵济世会愤而离席,亲事告吹,然而他所在的雅间里歌舞笑声不绝。解既明和梁语棠进了雅间,正看见邵济世蒙着眼跟两个姑娘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还有三个坐在旁边伴奏,好不热闹。

约莫是以为梁语棠不会赴约,邵济世压根没把梁语棠当回事,他听见店小二把两人请进来,依旧玩得不亦乐乎。姑娘的笑声戛然而止,很有眼力地乖乖收敛了笑容站到一边去,邵济世扑来扑去抓了隔空,愤愤扯下眼罩,龇牙咧嘴打算给梁语棠一个下马威。

解既明也在此时摘下了面纱,高挑的身形正好挡住了梁语棠,把邵家少爷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在他身上。

“邵公子好兴致。”解既明捏了近似女性的嗓音,冰冰凉凉,犹如甘泉。他在别的地方可能不像魔教中人,在声音的造诣上倒是很有魔教风范。

邵济世张了张嘴,贪恋的眼神上上下下把“梁语棠”扫了个遍,随即变了表情,嫌弃地朝刚才还在玩闹的姑娘摆摆手:“你们都给我出去。别挨了梁小姐的眼,你、你,留下。”

等房里只剩下了奏乐的姑娘,邵济世咳了两声,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姿态,请“梁语棠”坐在自己身旁。

“梁语棠”没随他的意,转而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月光洒在墨色的长发上,整个人朦胧又温柔,梁语棠跟了过去站在身侧。

“梁小姐驾到,在下有失远迎。不知梁小姐想听点什么曲子?”邵济世不介意千金小姐矜持疏离,视线全黏在解既明的身上,全然不理会真正的梁语棠,“还是说,想听在下说话?”

“都不必了,”解既明扬着高傲的下巴,“今日语棠前来,乃是——”

见了邵济世的德行,解既明打算直奔主题,拒绝这门亲事。这人看上去油嘴滑舌,心眼颇多,他并不是真正的梁家小姐的事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暴露,而且也没有必要为了他花费太多时间。

“稍安勿躁,在下真有梁小姐爱听的话。”不悦闪过邵济世的面容,他穿着打扮都是公子做派,如果不是刚才与姑娘们嬉戏的画面被解既明和梁语棠撞见,正经说事的模样倒也像那么回事。

“比如——令尊究竟被何人所杀?”

“……”

解既明垂下了眼帘,模仿梁语棠与他谈判时的神情,方才凌厉的表情马上平添了一分楚楚可怜。他感受到身旁站着的梁语棠微微一愣,不需要交流也知道她一定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就是这一瞬的迟疑,邵济世知道自己掌握了主动权,起身亲自给“梁语棠”拿了杯子,不过不是倒茶,而是倒酒。

白酒的醇香幽幽飘到解既明的鼻子里,邵济世温柔一笑:“夜漫漫话慢慢,梁小姐不如陪在下喝两杯,再走也不迟。”

解既明大可以不接话,继续挑重点说。可梁语棠调查了许久,都没能掌握什么有用的情报,今晚或许会是个了解梁家家主遇刺全貌的好机会。

他没办法对梁语棠的境遇袖手旁观,推了亲事马上走人。

“语棠不会喝酒,请邵公子有话直说吧。”权衡之下,“梁语棠”提袖掩面,假装受不了酒的气味。

就算邵济世要强硬动手,也不可能打得过他。

“在下记性不好,喝酒的时候才能想起一二。”邵济世很有耍无赖的经验,懒洋洋往椅背上一靠,摆明了不喝酒就不会开口。

解既明开始考虑到底是喝酒能让这家伙滔滔不绝,还是他的拳头更厉害。

“小姐,”梁语棠忽然说话了,她双手置于腰间向解既明施施然行了个礼,“奴婢愿代小姐陪邵公子小酌一杯。”

邵济世像是这会儿才看见这儿有个人似的,扯了扯脸颊嫌弃地别开脸,碍于她是“梁语棠”是侍女,没有把人赶出去:“梁小姐果真人美心善,让这种货、咳咳、样貌进梁家。”

“碧春,我平时是如何教的?先下是谁在与邵公子交谈,分不清吗?”“梁语棠”面带愠色,佯装生气,三言两语轻易把梁语棠摘了出去。

“奴婢知错!奴婢只是心疼小姐。”梁语棠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拉住解既明的袖子垂着头。

“知道就好。”

想来梁语棠应该是不愿让解既明替她喝酒,他们的约定只是退亲,没有义务做更多的事。谈判的时候半步不退,机关算尽似的,真让解既明吃亏,梁语棠又不肯。

解既明又想起了张澄秋,她也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梁语棠和张澄秋年纪相近,他总是不自觉把眼前这个人也当成妹妹来对待。

“放在邵家,这丫头少不了一顿打,梁小姐还是太过心软,让这些下人蹬鼻子上脸。”邵济世屈指敲了敲桌面,“话说回来,梁小姐气恼的模样一样惹人怜。”

“邵公子莫要取笑语棠。语棠实在是不会喝酒,以茶代酒可好?”饶是解既明这般好脾气也被邵济世的说辞整得烦心。

他的视线在桌子上扫了一圈,除了几盒精致的糕点,剩下的便是酒壶酒杯,没有一点茶水的影子。

“梁小姐,身为一家之主,怎么会喝不了酒呢?莫非是瞧不起在下?”邵济世走了过来,绕着“梁语棠”的身后,循循善诱道:“一杯,就一杯。”

“邵公子先请吧。”解既明当然不愿喝这来路不明的东西,他推着邵济世的手腕把酒又推了回去。

“好,在下一杯,梁小姐一杯,如何?”邵济世很是大度地把酒倒进嘴里,末了还把杯子倒过来抖了抖,示意自己喝得一滴不剩。

梁语棠拽了拽解既明的袖子,无声摇头,示意他不要答应。

“邵公子好酒量。”解既明轻轻拍了拍梁语棠的胳膊作为安抚,他知道要和平地从邵济世的嘴里套出情报是少不了这顿酒了。

他婉拒了邵济世替他倒酒的行为,自己拿着酒壶满上一杯,以袖遮面,悄悄用银针探了探其中是否掺毒,确认安全之后才慢慢喝完。

要说酒量,解既明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排不上云栖宗的顶尖,也能进前二十。

究其原因,逢年过节须彻就会拽着他通宵喝酒不说,调用内力化解醉意也在解沧赫列出的重要基本功里。不知道父亲早年间经历过什么,做了如此安排,总之都在这一刻帮了解既明。

唯一的缺点就是在寒霜蕊的影响下,调用内力会让全身刺痛,不过这点痛尚在解既明的可承受范围内。

“在下必不会亏待梁小姐这般真心对待,”邵济世愉悦地眯起眼,欣赏对方不得已臣服在威逼利诱之下的姿态,他把剩下几个奏乐的姑娘也打发了出去,神神秘秘地对解既明说,“你听过魔教吗?”

“?”解既明扬眉。

“就是那个杀人如麻的魔教,哈哈,我忘了,梁小姐一介女子,不懂江湖。”邵济世当他是被吓到了,好声好气地哄道,“别怕,在下会保护梁小姐的。”

说这个解既明可就知道得太多了,他按捺住极强的好奇心,眨了眨眼配合地装出害怕的模样,默默地给邵济世续上一杯。

一杯接一杯,邵济世满脸通红打了个酒嗝。喝醉了酒,他便开始口无遮拦起来,扬言梁家上一任家主梁鸿是被魔教所害,魔教中人为了夺取梁家的令牌不择手段。

又说他的义父潜伏在那个杀人狂魔的手下,武艺高超,只要梁语棠嫁给邵济世,他可以让义父帮忙报仇雪恨。

“魔教本来叫云栖宗,不知道吧?搞得这么文雅,还不是杀人越货无所不用其极。”邵济世啐了一口。

“邵公子,那个杀人魔王叫什么名字?”“梁语棠”问。

按照计划,何相逢该在这个时候闯入雅间了,却迟迟没有动静。解既明正好趁此机会再探一探。

类似的评价解既明听得多了,心中没有什么波澜,只是他怎么不知道宗内还有这两号人物?

一个悄无声息杀了梁家家主,一个暗中潜伏搜罗证据,不管他们是谁,都引起了解既明不小的兴趣。

“好像是,姓解……”邵济世回忆了半天,说着说着就挨着“梁语棠”坐了下来,被不着痕迹的躲开,退而求其次想把手抓住摸上一摸,猝不及防被对方冰冷的温度吓了一跳,“梁小姐,你体虚寒凉,是该补补了。”

解既明的脸黑了一半,姓解的人在魔教里只有两个,他和父亲光明磊落,从不行龌龊之事,杀了人是会承认的,邵济世想说谁都是一口黑锅。

邵济世以为是吊了半天胃口,惹人不高兴了,不得不说美人虽美,真生起气来也如鬼魅,于是赶紧补充道:“那人叫解既明,是魔教少主,天煞孤星!”

酒水沿着壶嘴滴答一声落在放着糕点的盘子上,雅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简直笑话,梁家家主被刺杀的时候,解既明正在闭关,断不可能作奸犯科。不知是谁信口雌黄,敢把这件事扣在他头上。

解既明以为魔教少主不常出现在江湖之中,无需藏匿姓名,没成想栽在今日。

他看了梁语棠一眼,并不介意真实身份被梁语棠知道,他有一万种办法逼梁语棠守口如瓶,不对何相逢透露半个字。

奈何在酒精的作用下,隐约的不安还是冲上了大脑。

何相逢随时会从那扇紧闭的房门外进来。

如果何相逢知道他不是什么玄月教的人,而是名副其实的魔教少主,会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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