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间温度很低，等到苏瑞完成了给墨禾的神经建构，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又灌下了一杯营养水。

般若看着苏瑞的动作，她的个性被设置的很好，多年的数据让她逐渐掌握了柔软的对话。

般若用自己的观察得出了一条真实的结论：“它对您很重要。”

苏瑞纠正：“它对我，对人类都很重要。如果不是它，今天那些孩子和大人都会死在沙荆海里。”

“它还记得什么？”

“该记得的都记得，不该记得的都应该忘掉。”

在般若的视角下，苏瑞是一个特别的人，愿意沟通、乐于提问而且是一个尊重人工智能的人。

她知道自己的所有秘密，也基本理解自己所有工作的框架。

“一级职员让我询问您：需要把它调整到什么职位比较好呢？”

“原封不动。”

苏瑞看着墨禾在手术房中成型，又被放入巨大的营养液中培育了一段时间，她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像一个巨大的卵。

这颗卵在培育了几天以后，被苏瑞打破，那一刻，墨禾再次以几乎为零的姿态被长大的苏瑞掐住了脖子。

苏瑞一手抵着对方的后背，一手掐住墨禾的脖子，把对方往自己方向提了提：“我叫苏瑞，你的研发者。”

墨禾刚刚从营养液中诞生，眼睛还没熟悉刺眼的光芒，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自己试图张开嘴，但还是呼吸的难受，听觉和触觉也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自己只好抬起湿漉漉的手臂拍了拍对方握着自己脖子的手。

“讲话。”面前人的在说话。

墨禾只好用自己耳朵模糊听到的两个声音，努力用喉咙开始模仿。

“苏，瑞”

“好。你叫墨禾，给自己洗个澡，穿好衣服出来。”苏瑞指了指旁边的迷彩服，利落地松开了手上的力气，顺带洗了个手。

对方有点嫌弃自己,那是墨禾第一次睁眼以后的第一个想法。

苏瑞走出去，站在透明的玻璃外面冷冷地注视着她的动作。

“我怀疑009没有被我完全清除，这些年它在外面做了很多事情。”苏瑞低声询问般若。

“我赞同，上周我位于A区的服务器还遭到了不知名的打击。”

苏瑞若有所思地看着般若：“是该更新你的防火墙了。”

“我不知道对我是好事还是坏事。”般若看向苏瑞，在微妙地求证一个结果。

“坏事也是好事，不仅仅是中央大楼的职员，只要是地区的范围，每一个人都需要你。”苏瑞拧着眉理解了般若的意思，“我会留意升级你板块的人员的。”

“谢谢。”般若低头感谢。

“应该的，009。”

般若抬起头，露出惊讶地表情。

“苏瑞！”

虽然墨禾失去了很多经验性内容，但是基础的生活和工作框架还是有数的。

她利落地冲好澡，呆呆地看着头上刚刚自己不自觉盘好的发髻，兴冲冲地跑到苏瑞面前。

大手大脚的样子、咧嘴笑出一排白牙的开心，看上去就像个刚成年的孩子。

“不许笑。”

墨禾立刻恢复了表情。

“你是以后的身份是沉岸军事部部长，级别是一级职员。今天你跟着我去探望你的下属，还记得他们是谁吗？”

“记得，是叶璇和陆川。”墨禾立刻回答道，“最后叶璇在帮陆川处理F区的污染了，最后怎么样？”

“陆川受到些污染，现在在西面医院治疗，我们去看看他。”

“哦。”

苏瑞的脚步顿了顿，“那你记得我是谁吗？”

“苏瑞啊，我的研发者。”

墨禾的语调带着轻快，她又忍不住笑眯眯地看向对方，将手臂上松开的袖口不熟练地系起来。

“是吗？”苏瑞的语调也没有刚才那样滞涩了。

“是啊！你告诉我的嘛！”墨禾学者苏瑞的走姿，抬头挺胸，人畜无害地顶着一张开心的脸庞。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

苏瑞火速白了眼墨禾，阴阳怪气地批评道：“叫你不要笑！好好走路！你见过哪个指挥官成天笑眯眯的？”

*

时间：下午3:35

地点：陆川病房

苏瑞刚下车，一个黑色的影子“唰”地从医院门口跑了出去，她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黑色袋子，护得紧紧地，生怕被别人去抢了去。

墨禾想要追过去，被苏瑞按住了。

“正事要紧。”

“对了，你进去以后，不许再向刚刚一样了，举止要稳重，明白吗？”

苏瑞最后劝了一句。

“明白。”墨禾一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样子，充满了各种新奇，探头探脑地看着这一切。

“唉。”苏瑞叹了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

墨禾的手伸了过来，在苏瑞面前推开了门。

“谁啊——”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停了一秒以后瞬间惊喜的喊道：“墨姐！”

叶璇激动地站起来，迅速地放下手里的平板，疯一般地冲过来抱着墨禾，带着哭腔激动地说：“你知道，你知道我差点以为你在沙荆海里面回不来了！”

“对了，我看到你的名牌被挂在一个黑色的骷髅上，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吗！”

说着，叶璇就毫不顾忌地在墨禾的领口找了起来。

一只手带着金色的名牌从两人之间穿过，苏瑞挤了进来笑了笑：“在这里，墨部长治疗的时候我帮她取下来了。”

叶璇看着两人，目光眯了眯，来来回回的打量完，一副明白的眼神看向苏瑞：“原来是苏组长救了墨姐，不过，那个时候，您怎么去沙荆海了？”

陆川也醒了过来，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是精神很好，连忙跟着叶璇也不避嫌地喊：

“墨姐！”

墨禾拍了拍叶璇的肩膀，走到陆川的治疗仓旁边，关切地看向各种仪器：“怎么样？”

陆川挥了挥身上的刚刚拼接好的设备，一副占了便宜的样子：“机械SSS级高货，还有独立生物接口和嵌入型武器，人家看我是军事部通过申请以后才给我配的，硬货！”

“保住命就好，还想着这些东西。”墨禾拍了拍陆川，“军事部要多少有多少，你打条子我批。”

陆川嘿嘿笑了两声，头上包的纱布有些憨憨的。

苏瑞看到一旁帘子后面另一个治疗仓里躺着一个削瘦的男人，可以看到对方突出的脊背和骨架。

“别管他，苏组长，这个是临时的，很快就拖走了。”陆川看到苏瑞的动作，笑着解释道。

“他怎么了？”

“他呀，就是什么神经腐烂，就是脑子接入好梦系统时间太久，就会变成这种人不人、贵不贵的样子。相当于是，额，精神鸦片！”

陆川枕着头，“这个医院怪得很，全是这样的人，拉过来两天就断气了。”

苏瑞收回了目光，看到站在门口犹疑的人：“田医生，怎么不进来？”

墨禾起身，和田悦打了个招呼，打趣道：“辛苦了，田医生。陆川没有你根本活不下去吧。”

田悦笑的很勉强，墨禾敏感地察觉到了，她转而看向苏瑞，没想到苏瑞也了然地看过来。

“我和苏组长要找治疗师谈谈，田悦，你也一起来吧。”墨禾拍了拍陆川，又安定性地看向叶璇。

“那我看着陆川，像以前一样。”叶璇笑眯眯地咬了口两人买给陆川的苹果，顺便心情好的向几人挥挥手。

毕竟，墨姐回来了，叶璇的心也定了。

苏瑞跟在田悦后面，几人进了一间没人的谈话室。

墨禾想要扯一扯有些紧的领子，被苏瑞眼神阻止了。

“田悦，有什么事情吗？”

苏瑞转而问田悦，她看上去精神有些恍惚。

“医生说，陆川的机械维养效果并不好，身体比真实年龄多了20岁。现在这种新设备会很消耗他的体力，希望我们早日使用西面特色的芯片技术提高他的身体效果。”

“对了”，田悦拉着苏瑞，“苏组长，您在研究所，一直接触的都是最先进的科技，这个生物芯片到底好不好？”

“西面医疗和我最近查的几个案件有关，对待它的申请要慎重。”墨禾靠着桌子，双手交叉在胸前，“陆川的状况稳定了就行，你尽量把他迁回中央医院，总归是在自己的地方，安全一些。”

田悦点点头，“那生物芯片的事情？”

“我弄清楚了再和你说，反正现在不要再接受额外不必要的治疗。”墨禾认真地看向田悦，强调道。

“我知道了。”田悦叹了口气，“没有你们，没有叶璇，我真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了，我答应给一个女孩送个东西呢。”她想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破旧的插入型芯片，“119房间，应该就在旁边。”

墨禾拿走那枚芯片，“我去吧，她长什么样？为什么让你送？”

“是我们隔壁床的，她，快死了，拜托我的。”田悦揉了揉有些皱巴巴的纸，思绪乱的很。

看着她的样子也很难讲清楚了，墨禾叹了口气，开门出去。

“我们来替你去送，你回陆川那里吧。”苏瑞刚要安慰对方，没想到门外传来“咚”的一声，她连忙站起来，冲出去。

墨禾捂着右肩，左手压着一个紫色卷发的女孩。

那女孩骨瘦伶仃，等到墨禾将对方的脸抬起来，苏瑞惊讶地喊出：“蝶女？”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蝶女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了，还在墨禾的手下不断的颤抖，瞳孔散大，一副吸高了的样子。

墨禾疑惑地看着两个人：“你们认识？”

“给我，给我钱，我要买好梦！”蝶女呜咽地说道，顺便将衣服快速地脱了起来，被苏瑞眼疾手快地按住。

“把她放回治疗仓里面。”

墨禾轻松地抱起蝶女，将对方双手圈在手里房间治疗仓中。

原本是蝶女瘦的时候纹下的蝴蝶现在已经黯淡无光，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各种伤口。

“你也在使用好梦？”

各种设备喷洒出镇定的药剂，才终于稳住了蝶女。但是对方也只是停下了颤抖，一副看上去没几天的样子，浑身黑扑扑的样子，惊悚极了。

“梦，我要，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