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玉汝于成(四)

2018.05.07

23:55

熊苓旭:在不在?哎。

李叆乔:你把我拉黑了吧,所以我找不到有你这个联系人。

熊苓旭:最近我好多事。首先是演讲比赛,今天排练了一中午,然后是篮球队训练,联赛提前了,我今天体育课去办公室里睡了一觉,晚上回寝室就有人说我,老子烦死了。妈的,真的,觉得有些时候没必要这样,他们很死板,越这样我越不想读。

李叆乔:不着急,有话慢慢说。谁说你了,为什么说你?

熊苓旭:寝室里的班长,就说我体育课干嘛去了啊之类的。

李叆乔:班长?

熊苓旭:是啊,我们一个寝室就是一个班,十个人一个班。

李叆乔:人家关心你啦。

熊苓旭:关心个屁,只怕是万一不知道人去哪儿了,怕自己担责任罢了,变态的管理心。

李叆乔:对啊,如果总有人违反纪律要挨批评的也都是班长啊。

熊苓旭:关心我的人怎么不说我一天都没睡觉,唉,可我真的很累。

李叆乔:那可以等体育课下课再练稿子不可以吗?

熊苓旭:我体育课睡觉去了。

李叆乔:把中午练搞笑的时间调整到七八节课,中午休息一会儿呗。

熊苓旭:七八节课训练时间。

李叆乔:训练什么?枪操现在还训吗?

熊苓旭:百米障碍,枪操没训了。今天我都没时间记单词,那个你陪我读克林斯词典好不咯?加上,哎,我总和她吵架,次次一吵就删好友电话拉黑,我希望有个懂我的人可以做朋友。

李叆乔:我不怎么用克林斯词典的。那你为什么会选择继续喜欢她?是她加你回来还是你加她回来?可能你说话,嗯,你说话真的太气人了吧。

熊苓旭:她挺好的。就是回忆忘不掉,痛苦又快乐,和她在一起挺开心的。我说话不气人呢,是她怪我之前撩妹子,想起来她就气,我早改了呀,我很专情的。

李叆乔:女生的直觉,分手之后撩别的妹子就说明你心里已经选择不爱她了。

熊苓旭:可我还爱,我就是想忘了她可忘不掉,越撩越烦,我就想找她。

李叆乔:我和宋世勋分分合合,最后我放手是因为他亲口说有女朋友了。

熊苓旭:我也想一生只爱一个人,敢爱敢恨,哪怕她不喜欢我,我也选择继续爱她,可我太计较得失太容易吃醋太患得患失。同时我又做个渣男,分手便另找别人,可我根本做不到,我放不下,唉,烦死了。我做事情总是这样,优柔寡断。

李叆乔: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我在食堂吃饭。整个人都傻了,就一个劲儿哭,哭的稀里哗啦昏天黑地,直到食堂一个人都没了,后来想想觉得,经过我旁边的人会不会觉得我神经病啊?我也是,毕竟是第一次认真对待一段感情,就算分开了,也会时常想起。他做什么我都原谅他了,可他最后不爱我了。

熊苓旭:我不想不爱她,我就是想让她变得更加理解我一点,这样我就可以向她倾诉了,可我和她都不很成熟。

李叆乔:我以前也无法接受男朋友的诉苦,我觉得男朋友应该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他应该独当一面,而不是总和我说生活辛苦。不过,你可以试着倾诉。

熊苓旭:我和她也倾诉了,除了些白纸空话,不会像你会给我想办法,你还是很好的姐姐。

李叆乔:可以可以,可以理解。

熊苓旭:我数学老师考上湘大研究生了,他喜欢读书、热爱学习,他英语好,数学也好。他要我一年读完柯斯林,可是身边没有人陪我读,几千页呢。

李叆乔:落入凡尘却能够继续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书本,实属不易。

熊苓旭:困了,睡觉了,晚安。

李叆乔:睡吧睡吧。

给我打电话,给我拍军装照,陪我把泉山九十九层阶梯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陪我在滂沱大雨里赶路,我第一次没注意到——雨滴坠落伞面,回声也空。熊苓旭不会逗我开心,却与我分担烦恼。他谈到亲人故去的话题我竟忍不住哭了,哭得次数多了都快习惯了,习惯无视周边人了,他关心我哄我不哭。我从没给别人提到,不知道怎么开口,可真的太痛了,但凡有一点好,我也觉得我该振作起来,但凡有任何不好,我都不计较了。

去年十月,在真正意义上我失去了至亲的人,大姨对我的意义,至此也难叙——

听闻抬头看着天空,每颗星星都对应一个人。大姨所在的星星,亮光透过雨天的云层,是她所能看到的我,我默默祈祷她在天堂,一切安好,得来空闲虚度时光。

你说,活着的人为什么要记住已逝之人的祭日?这是我们所纪念的人最痛苦,也是我们最不忍面对的日子,纪念是为何?不如记得所纪念之人的生日、结婚纪念日,任何一个所纪念之人最喜欢的日子都好,别记得祭日。

祭日,活着的人最痛苦的道别之日,正是因为这份锥心的痛,才被明晰的记得。 2018.10.20

死,生命的完结,不复存在。

咳!存在?我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知道这样的质问是多么的无用,流泪也是同样的无用,我甚至不能回去再见她最后一面。可那惨白的创伤的躯体,冰冷的棺材,熟人的来来往往哭哭啼啼,不看也罢,不看也罢……

也许并非如此,大人们要比我知道的要坚强得多。奶奶走的时候,爸流了泪,我长这么大都从没见过他有泪流,就算他喝醉的时候也是,那一年,我还小,不懂死是个怎么回事,只知道爸爸站在角落里,哭了。

读初中的时候爷爷也去了,爸别着头不愿回看,喝得烂醉,到处闹事。我只是觉得难过,守在爷爷灵柩前一个劲儿哭,断断续续,也只是越哭越伤心,越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越无法想得明白。爷爷下葬那天,我整个人都虚脱了,腿软走不了路,被掺着过去,大妈说,“给爷爷送行的羊肉汤要趁热喝。”我端着碗不停的抽泣,那种伤心过度的感觉,怕是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已经不知道,哭,还有什么用处了。

“你大姨被车撞死了”,中午小姨匆匆忙忙给我发的一句话,我还猜想是她的微信号出了问题,这真的不好开玩笑,手头上事情多,我自个儿生闷气了几秒钟便没太在意了。晚上妹妹也发消息给我,怎么会?是妹妹小不懂事,出车祸去医院还有救,怎么好端端一下子就能没了?我匆忙给妈打电话过去,电话那头,她声音很虚弱,有气无力,说今天忙了很多事。

“为什么不送医院?”“当场就……胳膊都断了,左边小腿碎成三段,肋骨折了,电动车被撞成一包糟。文文现在在医院,脑溢血。” “文文都在医院我大姨怎么就会没了!” “文文坐在后面,斌斌和雪雪今天晚上就回来了。”这不是真的!可所有人都这么说,是我太幼稚,不愿意承认现实。我匆忙走下楼梯,躲到无人处,靠着黑色的栏杆,啜泣起来,放声大哭,这空旷的地方,暗的夜里,只听得到我一人的哭声……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

哭声一点点停了,心,跳得安静异常,放开紧握着栏杆的双手,我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在监狱似的黑色栏杆围成的大门旁,只有我一个人,这世界是无比的空旷。不远处马路上有大车穿过,一阵“轰隆隆”,这一刻,我算是恨透了车!

弟弟妹妹都回去了,只有我现在一个人在这儿站着,我是在哪儿啊?总是孤立的,我竟觉不到痛了。拨通斌斌的电话,显示零秒钟便接通了,怕是他一路上都一直守着电话。我深吸一口气,轻声询问,“你到哪里了?” “就快到哈密站了。”又是啜泣,一句话也说不出,两个人都默默无语,我哭,他那边,寂然无声,异常安静,就这样过了一分钟又一分钟,我启口, “路上,注意安全,挂电话吧。”他没多说,可母亲走了,他是比我有着更深的悲伤,一个男生,怎么好哭。

只有我还没回去了,明天还是上课,一成不变,让人想嘲笑现在这一成不变的生活。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终于下了课,在暗的教室里除了听不进去除了头痛、心焦,怕是留不下什么。我漫无目地走着,俱乐部门前有欢快的舞蹈排练,操场上有进球后的欢呼,到处都充满着生命与青春的气息,而昔日里那个永远都充满干劲、不知疲倦的熟悉的大姨,如今却躺在棺材里,带着她额头上的创伤,至此长眠。

不知不觉,我来到一片草坪,草坪上落满树叶,我靠着一棵树坐下来。家里是亲人对着灵柩哭丧,黑白的照片,阴沉的压抑的,我的心该在那里罢。而我确实在泽园里坐着,我把头枕在膝盖上,不看树木与水池还有阳光,这里的景色美得令人痛心。我贪恋着秋日里阳光的一点点温暖,昏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想不明白时,眼角又挂上泪。我便抬头看天,太阳落进了云里,一阵冷风吹过,我瑟缩着醒来,收拾好书包。一个多年来总是牵挂着我的人,去了,我知道依旧要孤身一人,好好的过活。

下午,整节课的头痛,除了一阵一阵讲课的声音传来,我知道那是老师的声音,只是什么也没听清。课后一个人呆呆走着,心中无半点波澜,仿佛心已沉落晦暗海底。失掉了太阳给的温暖,深秋的天气,分外凉。

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不远处传来音乐的声响,一首《只道寻常》,“离别只道是当时习惯,一切都很平淡不觉出彩,其实我并没有太多期盼,毕竟一生很短少有圆满。” 我徘徊不前,广播里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是马克里维的小说。怎样才能把美好的瞬间留住?写作,是为了记录下心中珍贵的人,打这个世界上来过。

绕着这装着播音喇叭的大楼我走了一遍又一遍,迟迟没有离去。天色渐渐暗下去,路灯亮起,手指因深秋过凉的天气已经冷冰冰。抬头远望,微风吹过,这一次我没落泪,直到乐声再次响起,渐渐弱下去,结束了……我便一步一步挪开,向不知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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